夜色從半開的飄窗中淌進屋內,風吹得人五感通明,一個激靈,也把那句話更清楚的推進莊靜檀有些發麻的耳內。
“初次見面,Zoe小姐。哦,或者,你更喜歡你的另一個名字。”
他把信紙隨手扔在桌上,語氣漫不經心,面上甚至浮出絲極輕的笑意。
“莊、靜、檀。”
好。很好。
莊靜檀甚至也有點想笑。
她的判斷果然很少出錯。
一個看似複雜的真相,如果他真想深挖需要多久——
他替她驗證了。
一天。
真的很好。
非常充實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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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朋友追到這了=3
第43章
【四十三】
斯珩母親很喜歡拚圖,很久以前經常拉著斯珩一起,在地毯上一坐就是大半天。但斯珩感覺一般,難度不高,找不到樂趣。關鍵拚圖在手裡了,也不能立刻遞給她,不然會被責怪把遊戲變得太無聊。
現實裡的遊戲更有趣一點。那些有關人心與金錢的拚圖,有時間限製,輸家贏家也夠涇渭分明。
斯珩習慣站在崖邊,冷眼盤觀輸家的叫囂或掙紮。
這次,他遲遲沒去撿那塊至關重要的拚圖。
一開始,隻是在簽合同前,新助理正常做了談行簡的背調,有段監控視頻,跟談行簡見面的人,背影和側影跟莊靜音太像。
蔣臨注意到了,但沒有馬上上報到斯珩那。
莊靜音的資料蔣臨看過,莊家出事前,她確實在國外留學了一段時間,雖然是在倫敦,但社交媒體顯示,莊靜音也經常會趁假期出國遊,飛一趟紐約也正常。
如果莊靜音跟談行簡認識,那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年輕男女談過。
蔣臨要把這事兒拋到腦後之際,斯珩給他找了件新的事。
他要莊靜音所有出現過的活動軌跡,圖片影像,標注地點時間。犄角旮旯也好,明晃晃放出來的也好,重點在最近四年間。
二十歲之前,莊靜音留下的視頻也不少,她辦過音樂會,出現在同圈子二代的宴會記錄視頻,高中學校的宣傳片,斯珩一一看過。
他越看心越靜。
人是會變的,可眼睛太難說謊。莊靜音在鋼琴前鞠躬的眼神,迷茫安靜,跟攝像頭接觸的一瞬,甚至有些許瑟縮躲閃。
想變成現在這樣,隻有兩種可能,要麼被奪舍了,要麼人格分裂。
畢竟資料顯示,她十八歲時也因壓力過大看過心理醫生。
可這半年來,莊靜音的行為一致穩定,也沒有任何服藥的痕跡。
第三種可能非常荒謬,可也從水底深處浮了出來。
真正的莊靜音從沒來過。
拚圖的最後一塊,逐漸從模糊到清晰,就等著他彎腰撿起。
莊靜音有事瞞著,斯珩不介意。
反正她也瞞著所有人。
但瞞跟騙,是兩碼事。
斯珩把合同帶給她簽這天,本來是想問清楚的。他想讓她來撿這塊拚圖。
結果談行簡意外出現,他們回去又吵起來。
手機扔出去,斯珩沒接到蔣臨的電話。
等怒火稍稍平息一些,他換衣服出去後撥回去,才得知了更新的信息。
在倫敦的莊靜音,和紐約街角被拍到的她,時間線有重合。
同一天,同一個小時裡,兩個莊靜音。
斯珩竟出奇地冷靜,然後第一時間去找了談行簡,這個選項沒錯,他人是離真相最近的。
但蔣臨硬著頭皮攔下了,談行簡目前也是重要合作對象,為了莊靜音跟人鬨翻,顯然是不劃算的。
如果斯珩火上來,再攔也不可能了。
斯珩看著擋在車前的蔣臨,隻說了一句話。
你不想乾可以走人。
蔣臨後這才知後覺地發現,斯珩狀態不太對。
冷靜個屁,他根本就是奔著把事情攪翻天去的。
談行簡抗拒在他意料之內,斯珩隻揮揮手,有下屬一擁而上將人熟練控住,他看也沒看地撂下一句得罪了,上樓翻東西。
綁人是斯珩早年老乾的業務了,手下人也駕輕就熟,唯一受害者談行簡麻木地看著斯珩,最後說,要不你直接問我吧,你到底想找什麼?
斯珩手從書架上摸過去,聲線溫和。
我不信你。
斯珩既然打算自己找出這塊拚圖,他就會親手將它嵌進去。
而信,是意外中的意外。
檀。
這個落款印入他眼簾的瞬間,斯珩有一瞬錯覺喉頭血滾上來。
鱷魚池,豆腐湯,她分享這些。
還有晚霞,吸毒者,新客戶,她喜歡的f1選手——那選手所在的隊名,還印在那張合同上。
打從生下來起,斯珩沒有被人這樣騙過。
在有關未來的打算裡,已經加上了她名字的這一刻,這樣徹頭徹尾、剜心剔骨的欺騙才向他顯出了全貌。
可是果真猜不到嗎?還是不想猜,任這塊拚圖不遠不近地待在腳下。
是抱著一絲錯覺的愛意,如翻騰上升的霧氣,蓋住了眼目。
讓他相信,她不會做得這麼絕。
斯珩在椅子上坐了很久,逼談行簡打電話時,聽到她說話聲音,很輕又微諷地扯了扯唇角。
掛斷電話,他若有所思地俯視著談行簡,不知在對誰說,視線與語氣都一樣難以捉摸。
“她是這樣說話的啊。”
跟談行簡講話,柔和散儘,甚至多了絲戾意。
一種不言自明的熟稔,霧氣消弭的本真。
斯珩活到現在,吃虧都很少。
命運好像在控製平衡,所有沒吃過的虧,攢到這一刻儘數奉還。
莊靜檀。
他揉皺信紙。
他要讓她嘗到後悔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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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斯珩口中聽到她的名字,這一幕在夢裡出現過。
當然是噩夢。
可莊靜檀也有第二隻靴子落地的安心感。
謊言是尚未噴發的活火山,一日不噴發,便一日湧動著即將、未定的毀滅力量。
斯珩有這個能力。
隻是,真到了這刻,莊靜檀還是需要一點消化時間的。
她盯著斯珩的黑眸,神色細微地變化,最終唇角微揚,還是落在一個很淡的笑上。
“嗯。你知道了。”
斯珩從椅子裡站起來,朝她走過來,笑意逐漸消散,淡漠的黑眸睥睨之意一如初見。
很陌生。
她不得不承認,人這種生物就是很健忘的,在一個溫暖如春的地方呆久了,會對極寒之地失去想象力。
“莊靜檀,玩我玩兒得開心麼?”
斯珩忽地抬手,虎口卡住她脖頸,驟然使力。
“我……”
莊靜檀呼吸困難,仍然直直望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