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都不大,簡直像一尊人像。
相比起來,斯珩的姿態要鬆弛許多。
他沒有跟莊靜檀說話,隻是閉目養神。
“王叔,”
在快上城際高速時,莊靜檀往前傾身,聲音很輕:“您走205吧,先送斯總。我不急。”
司機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道微沉的男聲冷不丁響起。
“莊靜音。”
莊靜檀扭頭,視線平移過去:“……嗯?”
斯珩右手微曲,食指中指撐住太陽穴,眼神淡淡盯著她。
“你給我發工資嗎?”
莊靜檀:……
這是陰陽怪氣,講她主次不分呢。
她掌心朝上,做了個你請的手勢,靠回座椅後背裡,身體姿勢寫滿防禦。
“你好像有很多不滿。”
斯珩聲線有點倦怠的啞,大概是姿勢維持過久覺得僵硬,他仰頭活動了下,喉結凸起鋒利,被昏暗的光影寸寸照過,顯得尤為脆弱。
“回去慢慢講,我最近時間空。”
莊靜檀輕笑。
“我敢麼?”
斯珩瞥她:“你不敢嗎?”
“用什麼講啊?又用斯總的手?”
莊靜檀說。
車的速度微妙變化。
她這一句石破天驚,其中暗諷的隱喻不言自明,司機王叔嚇得踩油門的腳都不穩了。
斯珩失笑,一點怒氣存在的痕跡都沒有。
他隨手抓過她左臂,扣住她的修長右手滑下去,最後捉住手腕,指腹在她細嫩手腕內側輕然摩挲。
“莊靜音,人真是很奇妙的動物。”
斯珩慢條斯理道。
“我知道一個人,二十二歲辦音樂會,勃蘭登堡協奏曲彈錯了兩個音,離場鞠躬羞愧得不敢看人,後來躲到母親那裡哭了一鼻子。”
“你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嗎?”
斯珩饒有興趣地問。
他摩挲到她指尖,莊靜檀使儘力氣,飛快抽出手,不讓他再曖昧地把玩下去。
“不知道。”
莊靜檀神色微冷。
“我隻知道,你再把我關下去,我什麼協奏曲都會忘光的,等哪天我自殺成功了,你會跟著我一起出名。”
斯珩對她的威脅置若罔聞,隻笑了下。
“想出門?”
莊靜檀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我是人,不是你養的寵物,寵物都需要放風,一個月一天不夠。”
斯珩沒說話,像是陷入沉思。
過了幾分鐘,在莊靜檀以為他要跟以前一樣無視時,他點了頭。
“也是。”
斯珩說。
“關壞了也不好。你之後想去哪,提前跟許管家說一聲,按時回去就行。你之前不是想繼續讀博士嗎?想考的話資料我讓人送過來。”
莊靜檀:……
腦子他媽有病啊?她就說說他就同意啦?
怎麼會有這麼沒原則的人?!
還管球多。管她博士,先管管自己能不能正常□□吧!
她無語歸無語,喜悅還是得喜悅,於是讓笑容按時爬上嘴角。
“……好的,真的……非常,非常,謝謝你。”
“不用。我早說過,你乖一點,我不在意細節。”
斯珩懶懶道。
莊靜檀話都不想應了,轉頭看向窗外的夜,陷入沉默。
到家後,斯珩沒待十分鐘,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聽動靜似乎是要飛去出差。
莊靜檀換了身家居服,披了件毛衣外套,靠在門框上,微笑著揮手把人送走。
斯珩上車前還在戴著藍牙打跨國電話,他講法語很流利,講到一半,最後側頭看了她一眼,說不清什麼意味,看得莊靜檀眉頭微蹙。
他收回眼神,上了車。
名貴的黑色商務轎車消失在彆墅門口。
莊靜檀又吹了會兒冷風,目光落在搖曳的樹影上。
斯珩比她想象的更敏感。
她從毛衣外套中順手摸到個方正硬盒。
莊靜檀拿出來看了眼,淡藍色的煙盒上印著Mild Seven。是彆人送她的。
今天還跟那人碰了面。
她出神了刹那,從煙盒裡磕了一根出來,咬在齒間點燃。
很久沒抽了。
之前顧慮太多,現在斯珩已經明顯看出端倪,再摒太牢,會過假。
莊靜檀深知,要適當地放開一些——斯珩能怎麼樣?最多覺得莊靜音這個人太虛偽,裝乖乖女。
她還沒來得及過癮,先欣賞了一秒煙霧如何從指尖縹緲地散開。
今晚要考慮的事不少,但此刻,她隻想放空一會兒。
放空也不犯法。
但很快,轎車的動靜聲響去而複返,停在門口。
莊靜檀持煙的動作一頓。
是斯珩。
他把西裝外套扔在車後座,大步流星地穿過前院,邊走邊順手解掉襯衫最上方的扣子。
莊靜檀沒有熄滅煙,也沒有動,依舊靠在門框上。
不過這次,地勢上,是她自上而下,看著斯珩走過來。
她過眼的美人不算少,沈珧帶回家的男人也很少有差的。
但是斯珩跟他們不太一樣。
他走路的姿態也是。是一種對世界毫無懼色的優雅凶猛,毫無疑義的上位者之姿。
會讓流動的空氣靜滯。初冬的風吹來植物的氣味,帶著似有若無的香氣撞過來。
斯珩走上台階,沒有半個字,平靜伸手扣過莊靜檀後腦勺,俯身凶狠索吻,唇齒相貼的瞬間,舌尖撬開她齒關,掠去那一絲極淡的煙草氣息。
莊靜檀錯愕了很短的一瞬,連掙紮也沒有,隨他去了。
情人嘛。
要儘一點情人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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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第17章
【十七】
漆黑的古斯特包裹在濃深的夜裡,本應筆直駛離。
藍牙耳機裡有人正在彙報。
鬼使神差地,斯珩回頭從後窗投去一瞥。
其實許多事如同從高處俯瞰山脈縫隙,一旦知道某一處有裂痕,它就會徹底顯出本來面目。
所有細節都會變得有跡可循。
輕微下撇的唇角,事不關己的冷淡,淚盈於睫都要調整角度。
他一走,估計她更樂不思蜀。
這些斯珩都知道。
即使知道,也依然回了頭。
在黑夜中,她素淨白皙的面容很招眼。
她在毛茸茸的外套中懶洋洋摸索,捏著煙發了會兒呆,視線沒有焦點。
很快,火光從她的指尖中一閃而過。在那煙霧中,清晰的逐漸模糊,模糊的竟變清晰了。
顯然,她陷入了某種紛亂的、攪動心神的回憶中。
斯珩的黑眸逐漸變深。當然不會蠢到覺得她在想他。
他們之間有什麼稱得上柔軟的回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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