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1)

金鉤細 尤四姐 9733 字 6個月前

第24章

所以宜鸞還是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也知道的,年輕姑娘有很多選擇,今日你錯過了,明日我就去喜歡彆人了。()”

這個答案在他預料之中,但也足夠令人失望。寧少耘白著臉問:可是因為太傅?⑽()_[(()”

宜鸞笑了笑,“太傅很不錯吧?”

“可太傅他不是發過誓,終身不娶嗎?他不能婚配,難道你也願意?”

宜鸞說願意啊,“明媒正娶,哪有暗通款曲刺激。我是長公主,月月領俸祿,不用男人養活,也不用著急成親。我心悅的男子,隻要能讓我每日高高興興的,那就夠了。”

寧少耘不屈,“太傅這樣的脾氣,能讓你高興?”

“我隻要看見他,心裡就高興,想高興還不簡單麼。”

她說的時候,簡直紅光滿面,讓寧少耘真切地感受到,她是真的移情彆戀了。

宜鸞還是心善,儘力安慰他,“你被顏都知扣下那件事,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西陵每年不知發生多少起,你隻是其中之一罷了。時間能掩蓋一切,再過兩個月,誰又記得這件事,將來對你的婚配也不會有影響,你就放心吧。”

但寧少耘需要的是她的安慰嗎?雖然心裡早就有了預感,自己這個情況,是再也不可能得到她的青睞了,但人總是這樣,不試一下,不會死心。

現在明確被拒絕了,塵埃落定,但也灰心了。他慘然看了她一眼,“話不要說得那麼絕對,我剛才的提議,殿下可以考慮考慮,萬一哪天想通了,我還在這裡等你。”

宜鸞竟有些感動,上次得到男子的承諾,還是在渤海國。和寧少耘的事成不了,但也不要一棒子打死,“那就說定了,萬一我哪天忽然想嫁人,就來找你。”

承諾很空洞,但有總比沒有強,至少對寧少耘來說,不至於太過下不來台。

終於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臉上還掛著幾分悵然。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排雲,這時候才活過來,扭頭看看走遠的寧少耘,小聲道:“直接嫁了寧世子,不是挺省事嗎。”

怎麼說呢,宜鸞摸了摸下巴,“來得太容易了,就不會珍惜。我先前是著急想嫁出去,但真讓我立刻成親,我又覺得有些不甘心。”

排雲乾笑了下,“是嫁給寧世子,才覺得不甘心吧。要是嫁給太傅,殿下覺得如何?”

嫁給太傅,這事連想都不敢想,宜鸞扭了扭身子說:“我心裡畏懼太傅,你又不是不知道。巴結太傅隻是我的手段,我可沒有對太傅生出非分之想。”頓了頓,眉花眼笑,“要是太傅真的答應娶我,回去就收拾包袱,直接住進太傅官署,連婚儀都不用辦。”

排雲咧咧嘴,前半句話還以為殿下果真隻在乎大局呢,後半句話才是本性畢露,“好看的男子,就是讓人心動。算計來算計去,算計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大有人在,是吧,殿下?”

宜鸞翻了個白眼,最討厭彆人學她說話的風格。不過仔細聽來,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主要是太傅太

() 好看,這種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男子不多見,加上他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來曆,愈發顯得神秘莫測,引人遐思。

轉頭朝外張望,天已經亮了,東方一片魚肚白,不多會兒就要蹦出太陽來。深秋山野的早晨格外冷,宜鸞握著那柿子大小的手爐,裡頭炭火半涼,隻剩下一點餘溫。等著日出吧,有了日光,好歹能曬曬太陽。結果運氣不好,今天是個陰天,尤其深山之中霧氣迷蒙,寒冷像浸濕的衣裳貼在身上,躲都躲不開。

道場上開始打陽醮了,禮拜玉皇、三元法懺,一頓敲鑼打鼓,很是熱鬨。那些愛看做法事的人,把道場堵得水泄不通,宜鸞因為怕冷,連各處寶殿都沒進去參拜,隻管坐在替她安排的閣子裡發呆。

好在這裡能看見往來的人,不至於那麼無聊,哪個大員家的女兒從閣子下經過了,有個打扮寒素的書生追了上去。後面又來打打鬨鬨的三五好友,動手動腳猴子偷桃,真是汙糟人眼,不值一看。

不過最令人驚奇的,是汝陽王的小舅子,竟和一個容貌姣好的男子勾著手指走過。宜鸞一看便來了精神,站起身扒著欄杆“咦”了聲,“那是誰?是不是李崇川的舅舅?”

邊上侍奉的女官們都往下看,兩個男人肩並著肩,慢慢走遠了,看上去真是倩影雙雙。

危藍道:“汝陽王世子的舅父,早就已經同家裡說定了,不會迎娶女子。”

宜鸞嘖嘖,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很令人困擾,“那李崇川怎麼稱呼他舅舅的相好?”

侍書女官說:“叫舅媽吧。”

排雲說不合適,“人家是男的。我覺得應該稱舅舅,嫡親的舅舅叫大舅舅,舅舅的契弟就叫小舅舅。”

可是宜鸞知道,李崇川有三個舅舅,最小那個就是小舅舅,哪裡又來一個小舅舅。

這混亂的關係,真是讓人頭大,宜鸞說:“乾脆叫舅命算了。我看汝陽王那小舅子鬼迷日眼的,定是把人家看得比性命還重。”

大家訕訕摸了摸鼻子,殿下讀書不行,但某些方面的智慧,確實高得異於常人。

正閒聊得熱鬨,看見素一從遠處走來,宜鸞忙喚了他一聲,“你乾什麼去?”

素一仰頭,堆出個笑臉道:“我去車上看看。先前太傅出門,好像忘了帶大毛的鬥篷。山上冷,送神要拖得很晚,我怕太傅會著涼。”

宜鸞又打探:“老師人在哪裡?你不跟在老師身邊嗎?”

素一道:“太傅讓我不必跟著,他獨自在後面的白石峰上,看書打坐呢。”

獨自一人啊,又是天賜的良機。

宜鸞點頭不迭,“好好好,你去吧。要是果真忘了帶,回去一趟取來,用不了半個時辰。”

素一是個單純的孩子,興興頭頭應了聲是,快步朝山門上去了。

宜鸞這才回過身來吩咐排雲,把她那件烏雲豹的鬥篷取來,“太傅穿得單薄,我身為學生,這個時候一定要去雪中送炭。”

於是一手挽著鬥篷,豪情萬丈地下了閣子。但白石峰

在哪裡,她不知道,隻好叫住一個路過的道童打聽。

道童往後山一指,“那是我們道觀長者用來靜修的地方,就在道場後面,小道領殿下過去。”

不就是個靜修的所在嗎,宜鸞本以為至多是林間開辟出來的空地,沒想到那小道童徑直把她帶到了一座索橋前。

那索橋,一頭連著腳下的石墩,另一頭渺渺茫茫,直通雲間。因為天氣不好,山裡起了霧,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情況,加上這索橋看著不怎麼結實的樣子,宜鸞生來怕高,讓她從這種橋上走過,無異於走奈何橋。

腳下發虛,她扭頭問小道童:“就沒有彆的路了嗎?哪怕是遠一點也不要緊,我願意繞路。”

小道童搖頭,“白石峰是個大石柱,四面絕壁,除了這吊索,沒有彆的路可走。”

宜鸞呆怔了片刻,心道太傅圖清淨,也不必跑到這種地方來吧!四面絕壁,那多危險,彆一陣風吹來,把人掀翻了,自己這小身板過去,不知能不能站穩。

要不還是算了吧,何必赴這個險,不和親是為了保住小命,要是小命葬送在這裡,不也白搭嗎。

正想折返,小道童說:“今日不會起風,道場上正打醮呢,有天神保佑,道觀內自然風平浪靜。況且這吊索很是牢固,我師祖早前在峰上閉關,我每日要送兩次飯,來去都是穩穩當當的。”

宜鸞聽了,勉強頓住了步子,“真的嗎?這橋很穩當?”

小道童說是,一雙清澈的眼眸,泛出清澈的光。

這麼說來好像可以嘗試一下。宜鸞重新朝對面張望,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知道太傅就在那裡。大冷的天,坐在雲霧裡,濕氣多重啊。自己要是這時候送了鬥篷過去,說不定太傅會感激她,感激之後,進而產生保護欲。

打定了主意,還是試試吧,富貴險中求嘛。回身對排雲說:“你回去吧,我要與太傅獨處,促膝長談。”

吩咐完,一手抱緊鬥篷,一腳踏上了索橋。可看這橋,上下各繃著兩根粗麻繩,底下的板子排列不怎麼緊密,透過縫隙能看見橋下的萬丈深淵,心頭不由一陣哆嗦。

她畏畏縮縮,裹足不前,看得小道童和排雲都著急。小道童說:“莫如我送殿下吧。”

排雲則給她鼓勁,“太傅都能過去,以殿下的分量,絕不會把橋壓垮的。”

也是,多慮了。宜鸞橫下一條心,終於踏上了索橋,提醒自己不要往下看,隻管盯住前方就是了。

但是這索橋好長,走到中間的時候蕩悠悠,上不及天,下不著地,冰冷的氣流從鬢邊擦過,凍得她耳廓直發麻。

說實話,她現在十分後悔,到底為什麼要走這一趟。想原路返回,卻發現已經走了好遠,回去不合算,還不如一鼓作氣走完。

憋上一口氣,小心翼翼繼續往前走,那個孤獨的山峰被雲霧包裹著,不多久連眼睫上都沾染了水珠。她自小長在礱城,從來不知道中都還有這樣的地方,簡直像世外桃源,像仙境,反正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與人間一

切無關。()

還好,索橋終有走完的時候,她看見前面的橋堍了,依稀還有一座一人多高的白塔。等邁上平地,她才敢深深吐出一口氣,回頭看,身後雲霧重重,已經看不見來時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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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白石峰,比她想象的要大,本以為至多一兩丈面寬,沒想到實際不比對面的道場小。照這方圓,建個屋子,拉個晾衣架,再養幾隻雞鴨,都可以寬敞地過日子了。但這是太極觀的產業,就得有道觀的風格,崖邊一棵枝乾彎曲的老鬆樹,鬆針鬆塔落了滿地。柔軟蓬鬆的地衣上擺放著一張石桌,四個石墩,太傅就在石桌旁坐著。低垂的眼睫,半落的長發,看上去真有閒雲野鶴的曠達風度。

不知是看書看得出神,還是壓根不想理她,總之太傅連眼睛都不曾抬一下。

宜鸞走過去,十分虔誠地叫了聲老師,“我聽素一說,老師不曾帶厚鬥篷。山裡冷,我把自己的鬥篷勻給老師吧,望老師不要嫌棄。”

太傅自然沒接,態度倒是很和善,說多謝殿下,“臣不冷,殿下的好意心領了。”

宜鸞抬了抬手,“老師是怕女款,穿著惹人笑話嗎?我這鬥篷做得寬大,而且沒有繡花,看不出款式來。”

太傅待要拒絕,宜鸞決定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了,“帶都帶來了,總不能一直讓我拗在手裡,我胳膊都酸了。”邊說邊展開,一下子扣在了太傅肩上。

女孩子的鬥篷,混合著幽幽的花香,男人穿上確實不相宜。可是三公主眼疾手快,已經把飄帶係好了,然後討好地問他:“老師,暖和嗎?”

太傅站起身,有些無所適從。宜鸞觀察了下,身圍是合適的,就是長度尷尬,吊在小腿肚上,便不無遺憾地說:“好像短了點啊。”

太傅要解開,她驚叫著不要,“這裡又沒有第三個人,老師就不要害羞了,免得受凍。”

太傅被她那一聲叫,著實驚得一跳,抬起的手頓住了,最後不情不願地放了下來。

“像借衣穿這種小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宜鸞大度地說,“你我是師生,師生如父子,什麼都好說。”

可惜太傅不領情,“臣不敢,殿下的父親是先帝,萬不可與臣論父子。”

也成啊,宜鸞愉快地想,關係弄得那麼複雜確實不好。她裹緊自己的鬥篷,在太傅對面坐了下來,四下看看,讚歎道:“這地方像人間仙境,冷是冷了點,但風景獨好,老師真會挑地方。”

太傅原本是要在這裡安靜讀書的,結果她一來,耳邊就變得亂哄哄。

兩眼盯著書,對面的人卻在不停乾擾。他忍了忍,到底還是發問:“殿下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回去?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了這白石峰,怎麼能輕易回去。

宜鸞一手托腮,含笑道:“我不回去,在這裡陪陪老師。”

太傅漠然看了她一眼,“臣讀書喜靜,殿下在這裡不便,還是快離開吧。”

這樣直撅撅趕人,多不好!宜鸞無辜道:“老師是怕被人看見,你我在此

() 獨處嗎?我來前問過道童了,這地方四面絕壁,不會有人闖進來的,老師隻管讀你的書,想說話的時候,學生是現成的,不會讓老師覺得孤寂。”

看來這書是徹底看不成了,太傅很無奈,乾脆把書合了起來。

兩兩對望,太傅道:“三公主,你近來可是有什麼心事,或是有什麼目的想要達成,欲令臣助你一臂之力?”

這麼直接,讓宜鸞沒想到,準備好的循序漸進居然派不上用場,著實讓她亂了陣腳。

上回大柳樹下,自己已經和他提起過和親那件事,他秉公辦事,半點沒給她討人情的餘地。既然如此,必要的時候可以不留情面了,但又不敢真正得罪他,隻好旁敲側擊著:“老師,今日午真怎麼沒來?”

提起午真,太傅的神色也沒有任何變化,淡聲道:“他身體不適,留在官署休息了。”

看吧,果真不適啊。宜鸞的腦子裡全是不可描述的內情。隔了好幾天了,午真的身體都沒有複原,看來戰況激烈得很啊。

可能因為設想太澎湃,她的眉飛色舞全落進了太傅眼裡,太傅皺起了眉,“殿下找午真,有什麼事嗎?”

宜鸞說沒有,“我隻是隨口一問罷了。”接下來還是得進一步提點太傅,便道,“我今年十七了,老師知道吧?我前幾日去兩位阿姊家中,發現在外建府好處真多,不必受人約束,可以自在為王。老師,我也想建府,可惜無人為我做主,隻有來求老師了。”

這個暗示夠明顯了吧?公主未婚不能建府,既然想建府,那就說明想談婚論嫁了。

本以為太傅這樣聰明的人,稍稍一提點就能明白,結果世上就是有這麼不湊巧的事,太傅把她想得太簡單了,冷著臉問:“你想向我借錢?”

借錢?宜鸞一臉震驚,“借什麼錢?”

太傅道:“公主建府,耗費巨大,憑殿下的歲俸恐怕難以達成,因此殿下打算舉債?”

不得不說,太傅果然是驚世奇才,她沒想到的事,他先想到了,而且因果嚴絲合縫,挑不出毛病來。

那麼照著他的思路,或許可以衍生出新的辦法。有了錢就離開中都,九府七十二州,總有她能去的地方。遂轉變了想法,姿態放得再低一些,微笑道:“不知老師,手頭方便嗎?”

太傅眼神寡淡,拒絕得毫不猶豫,“臣沒錢。”

宜鸞的笑容僵在臉上,不敢相信如此一位權臣,居然會說沒錢?

“老師當了十年太傅,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啊,老師!”

太傅說:“臣與殿下隻談課業,沒有錢財上的往來。”

也就是說交情不夠,不能借錢,太傅真是把人際關係劃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此路不通,看來還是得回到原路上。宜鸞來前其實準備了很久,但總覺得有風險,心下猶豫不決。然而細想,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實在太可惜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是黃道吉日,就彆客氣了。

於是正色喚了聲老師,“你我明人不說暗話,我覺得老師僅是發願終身不娶,天長日久恐堵不住流言蜚語。我受老師教導一場,錢權拿不出,但我可以出人。老師娶我吧,我給老師打掩護,白天與老師舉案齊眉,晚上給你們鋪好鴛鴦被,絕不討嫌,絕不吃醋。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老師您看,要不要點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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