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愣了很久。
出了蓬萊的半年,她遭遇了很多事情,很辛苦很辛苦的,才找到謝家。
半年的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隻是謝一從來沒有想過,這其中竟然包括蓬萊滅門。
謝令則說,一個小小的海島仙門而已,被滅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整個中州大陸,每天都有小宗門被滅,蓬萊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謝一後來處境艱苦,她用了攢了很久的錢探聽消息,確認了蓬萊確實再無生還者。
那場滅門案極為蹊蹺,並不知道仇家是誰。
大師兄歸海無忌,與大師姐他們俱都死在了那個夜裡。
後來謝一入魔之後,也向奇聞閣買過消息,亦是沒有探聽到任何消息。
……
謝一想到了她的本命劍,想到了海底劍塚,想到了當年蓬萊的大海與離開小島的小舟,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到一半,感覺到了守山大陣在震顫。
謝一睜開眼睛,她眉頭皺起。
不是謝家的人。
是越子良。
越子良來滅門發瘋,謝一倒是能想到,他沒了映月劍,應該是整個中州大陸皆知,但是越子良身邊的人,倒是沒見過。
她急匆匆趕赴山門,看到越子良一腳將鮮血淋漓的人踢到一邊。
他冷笑:“什麼垃圾,也敢擋我的路?”
謝一皺眉:“誰?”
越子良:“是我。我來拿回我的本命劍。”
謝一看也沒看他:“你是誰?”
被踢到山階草叢裡的人,染紅了旁邊的綠草,他艱澀地抓緊草根,慢慢向著謝一爬過來。
“是你說的,隻收廢人?”
謝一的心頭一跳。
她終於等到了第一個廢人。
謝一蹲下身來,捧著他的臉,擦去他臉上的血跡,認真看他的眼睛。
這才發現,他有一雙很青澀的臉,看上去年齡並不大,甚至有些稚氣。
謝一認真道:“是,我收。”
少年沉默許久:“整個中州大陸,沒有人能收留我。”
謝一:“我可以庇佑你。”
少年牙齒上亦是鮮血,他那雙眼睛裡,似是盛滿了太多的絕望:“即便收下我,會引來巨大的麻煩?”
謝一笑起來,她鬆開手,站起身來:“我不怕麻煩。”
她自己都是從深淵裡爬出來的,又怎麼會爬麻煩呢?
少年:“我姓鳳。”
鳳凰的鳳。
越子良抱臂,他冷笑:“鳳家。”
整個中州大陸,姓鳳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妖族皇室。
而妖族皇室鳳家,樹百年來則是腥風血雨,殺戮不斷。
這些年來,中州大陸有一個笑話,那就是第一天沾染鳳家,第二天人就沒了。
鳳家的狂躁與嗜殺,是根本不顧及任何宗門,甚至聖都的。
“你沾染鳳家,第二天滅門就沒了。”
謝一沒看他,“現在滅門又能存在幾時呢?比如說你,不是想法設法想要我死嗎?”
越子良:……
少年喘了一口氣,他說:“我叫鳳澤。”
“如果可以,我不想連累你,可是……”
他沉默,“可是我廢了。”
謝一一拍手:“這不就對上了嗎?我專收廢人啊!”
鳳澤:……
他說:“好。”
他想要站起身來,卻格外虛弱。
“我需要一點東西……”
謝一:“你需要什麼?”
鳳澤:“隻需要一把劍。”
謝一:“恰好我有。”
正好你需要,正好我有。
……
越子良看著這一切,簡直瘋了。
帝道劍!帝道劍!
他費儘心機想要得到的帝道劍,謝一不給他,竟然給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廢物?
為什麼?
越子良看著謝一扶著鳳澤進山,他握緊拳頭,忍不住道:“我的劍!”
謝一笑出聲來:“你來的時候,身上沾著血,怎麼,是昆侖的挑戰輸了嗎?”
昆侖刑堂堂主之位,可不是虛設的。
越子良被手下的人挑戰,若是輸了,怕是沒有臉面繼續當堂主了。
他是狗急跳牆。
“為什麼……給一個廢物?”
謝一看向連綿的山階,認真地說,“因為,他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當走投無路時候,那是多麼慘痛的絕望。
若是能爬到一個地方,要給自己多少的希望。
她不想讓希望落空。
……
鳳澤到了滅門,狀態很不好。
他抱緊了帝道劍,陷入到了昏睡中。
夢中,他的額頭上浮現出紅色的紋路,像是火一樣在燃燒。
謝一看出來,那是鳳凰圖騰。
謝一聽說過妖族皇室的圖騰,隻有最正宗的血脈才有這種圖騰。
鳳凰浴火而生,妖族皇室可以駕馭世間最炙熱的火焰。
然而鳳澤說他已經廢了。
謝一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絲赤烏靈氣。
鳳澤昏睡著,身體一瞬間的緊張,然而須臾,他像是接受了謝一一般,緩緩放鬆了身體。
謝一的赤烏靈氣探測到他的經絡,她沉默了。
所有的經脈,俱都廢了。
謝一經曆過這一遭,所以知道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能完全廢掉一個妖族鳳凰血脈,那必然是深知鳳凰血脈的人。
他遭遇了什麼?
謝一好奇起來,在鳳澤的身上,是不是也有天書殘頁的故事?
……
鳳澤昏睡了三天。
第四天的早上,少年蒼白著臉,站在謝一的門前。
“吱嘎”醫生,謝一打開房門。
她有些訝然:“這麼快就站起來了?”
按照他經脈損毀的程度,她還以為他能站起來,還需要一些時日呢。
鳳澤洗乾淨了臉,看上去白皙而青澀。
他將帝道劍舉起來,“你授我帝道劍,我該喊你師尊。”
謝一點頭:“如果你心甘情願。”
鳳澤:“帝道劍是師尊給我的,我也要給師尊我的拜師禮。”
謝一看向他,有些好奇。
鳳澤抬手,一根赤紅的羽毛落在謝一的掌心。
“鳳凰靈羽,可保師尊一命。”
鳳凰靈羽,傳聞中是鳳凰涅槃而生的根基。
給了她,他怎麼涅槃重生?
鳳澤:“我不會重生了,我的血脈已經廢了,重生也是死路。”
鳳澤:“我隻有這一世了。”
謝一看著鳳澤,她莞爾一笑:“好巧,我也是。”
……
帝道劍認主鳳澤,鳳澤卻有很多的不適應。
原因很簡單,他是個妖修,他從未修過人族的劍道。
山門外,他說需要一把劍,亦是絕境中唯一的一條路。
“即便是隻能徒勞的揮舞靈劍,我的手中,亦是有武器。”
鳳澤的眼神黯淡,極為悲觀。
那是面對著死亡的無力。
謝一托著下巴:“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鳳澤有些不太明白。
“為什麼一定認為自己會死?”
鳳澤沉默:“我經脈皆數廢了。”
謝一:“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來,我的經脈也廢了。”
鳳澤想要站起身來,許是因為驚詫,許是因為震驚,他摔倒在地,正好落在謝一的腳邊。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師尊……你的意思是?”
謝一點頭:“經脈廢了,也可以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