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書房的大門,三人桌前提筆的天靈盟主。
他微微抬頭,目光上移,瞧了眼三人後問道:“你們說,這世間的書法種類,共有多少種?”
魏老嗬嗬笑道:“你若是問我茶葉的種類,我或許還能給個大致的數字。”
秋金來攤了攤肥碩的雙手:“反正我隻知道貨幣的種類共有四種。”
若甘雨雙手抱胸,清麗的目光輕掃一眼盟主:“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麼回答的出來?”
盟主大人聽到他們的回答,忍不住輕聲感慨:“唉,這世間知己,真是難得一尋啊……”
三華廷都是一臉淡定,顯然對於盟主大人這樣無厘頭的感慨也是司空見慣了。
待盟主大人感慨玩過後,魏老才入主題,說道:“會議已經結束了。”
盟主點點頭:“如何?”
“卸任了幾位桂督和郡王。”
盟主大人抬起頭,臉上笑意淡淡:“那倒是不錯……你們也該再培養一批人了。”
若甘雨毫不客氣的說:“你說的倒是簡單,真以為有資格當桂督和郡王的人是田地裡的大蒜嗎?想有就能有?”
想要成為一代郡王或者桂督,運靈境修為隻是最基礎的要求,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種種考核,那是一個非常繁複漫長的過程。
被若甘雨以這樣的語氣硬懟,盟主大人也不惱怒,他語氣如春風一般和煦,舒緩輕悠。
“所以才要慢慢的培養,幾位桂督郡王之位而已,先空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問題的。”
若甘雨顯露了一番她乾淨的眼白,她真的對這位盟主大人無語了。
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形容的就是這樣甩手掌櫃。
桂督暫缺一兩位倒也罷了,可一郡若是沒有郡王,靠誰來主事?
看盟主大人這個樣子,若甘雨便知道接下來自己等人隻能自己去想辦法處理了。
到底誰才是盟主?
若甘雨心中頗有些無奈。
事實上,天靈盟的三位華廷,除她之外的其他二人也多少有些擺爛的意思,魏老年事已大,大多時候都是將事情交給旗下的幾位桂督去做,而唐小殊他們一向靠譜,倒也用不著他操心。
至於秋金來,這胖子除了對錢會多花些心思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能不親力而為,就絕不多動一下!
隻有她,一邊修行一邊關注世事,尤其是她負責還是外域部分,混靈界其他三個大陸的消息她都必須時刻掌握清楚,不能懈怠。
身為三華廷之中唯一一個正常人,她,若甘雨,一代誅靈強者,十分能夠體會打工人的辛苦。
知道這個話題已經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了,若甘雨也就懶得再繼續糾結了,而是轉而說道:“這段時間,天獸大陸那邊已經有幾個天獸族再向我們提出停暫協議。”
自從當初在尊神秘境之中,佛尊前輩點出了混靈界難出尊神的原因之後,天獸大陸那邊便一直在給兩方大陸提出停戰協議,希望天靈大陸和天魔大陸能夠停止敵對,去共同追尋尊神之道。
但是持續了數百萬年的爭鬥,又豈是說停就能停的?
盟主大人問道:“魔族那邊怎麼說?”
若甘雨道:“還沒回複,這麼多年的恩怨,他們豈能輕易放下,但是尊神的誘惑……的確極大。”
其實對於她來說還好,因為她連誅靈境都尚未走到儘頭,因此對於神道縱使心生向往,卻終究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限製。
真正對於尊神之道渴求到極致的,是那些處在誅靈境最巔峰的修者。
比如龍龜族的老族長,比如天靈盟的盟主大人,再比如魔族那個不問世事的恐怖女人。
魏老微微皺起川字眉,說道:“魔族那個女人,追求尊神之道數千年,按理來說,她應該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可如今過去了數月,魔族那邊依舊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一聽魏老提到“那個女人”,若甘雨和秋金來的神情都是發生了輕微的變化。
秋金來試探性的說道:“或許她在閉關也不一定?”
魏老搖搖頭:“當年她為了尋找突破神道的方法,甚至撇下魔族隻身前往天神大陸,哪怕魔族在魔靈戰場上戰敗她也沒有出現。以她對於神道的渴求,隻要聽到了突破的希望,必然是會出關的。”
若甘雨轉眉,似乎有些明白了魏老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她出事了?”
秋金來低頭沉思:“這麼一想,的確有幾十年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了。”
以他們悠長的壽命為底,幾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閉個關便可過去,短的可憐。
但從身份上來說,越是身處高位之人,想要閉久關越是困難。因為會有無數的事情需要他們出面,除非是那種完全不理世事的隱閣長老,否則隻要坐擁一定的權柄,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像他們三人,自從坐上華廷之位後,就再也沒有閉過十年以上的關了。
他們尚且如此,更彆說魔族的那個女人了。
魏老說道:“看這模樣,魔族那邊或許出了些狀況。”
盟主大人將桌上已經作的畫吹乾,捏著兩邊輕輕捧起,放在一邊的畫框中。
哪怕聽到關於魔族那個女人的話題,他的神色依舊沒有半分的起伏,他隻是語氣平靜的說道:“不管如何,既然他們還在猶豫,那我們就給他們下記猛藥吧。”
三位華廷眼睛一亮,明白了盟主大人的意思,但依舊還是等待著他親口說出來。
這位盟主大人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告訴那些天獸,天靈接受停戰協議。”
“明白!”
若甘雨難得聽到盟主大人下了一次重要決定,心中激動之餘甚至連聲音都抑揚頓挫了許多。
戰爭的雙方是天靈和魔族,但提出停戰的是天獸,作為提出停戰的一方,天獸大陸便將作為中間方,監督兩邊的情況,一旦有一方破壞協議,都不需要另一方出手,這些天獸首先便會討伐破壞協議的一方。
這麼多年來,魔族一直覬覦天靈豐饒的土地,這次他們主動提出接受停戰協議,那麼魔族那邊便會進退兩難。
他們若是不同意,便不僅僅是還要保持和天靈的敵對關於,就連十大天獸族也一同得罪了。
而他們若是同意……這就要看他們有沒有把握利用停戰的這段時間來誕生一個尊神了。
至於天靈,停戰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雙方戰爭持續了數百萬年,但若是有人願意仔細去回想過往的局勢,便會發現,似乎一直以來,戰爭的主動權都在天靈的手上。
……
……
在告彆那隻獵鷹之後,雲汐前往寒冥山脈最深處的道路依舊不算輕鬆,中途她依舊被好幾隻妖獸發現了蹤跡,但依靠著時錦留給她的手鏈,她幾次都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危機。
待她來到寒冥山脈最深處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整個寒冥山脈內部都徹底暗沉下來。
天上的濃厚的烏雲還未散去,雨水淅淅瀝瀝,相比於下午的時候已經算不上大了,但依舊逼的林間的小動物出不了門。
雲汐行走在黑夜和雨水籠罩的山林之中,沒有看到標誌牌。
寒冥山脈的深處強大靈獸橫行,人類留下的東西很難在這裡長久存在,但依照自己記憶的地圖,雲汐推測自己此刻應該已經來到了寒冥山脈的最後一個區——九十九區。
根據寒冥山脈相關信息手冊上的描述,九十九區內被列為極度危險區域,裡面生活的劫靈境妖獸不低於三位數,其中不乏劫靈巔峰的妖獸,便是天靈的一些執事、堂主,都不敢輕易的深入此地。
同時,這裡也是天靈四大險地之首的核心危險區域。
“咚——”
心臟跳動的感覺突然再度傳來,雲汐頓時眉頭一皺,可沒還沒等她做出痛苦的表情時,那遠低於預計的痛楚便轉瞬消失了。
“嗯?”
雲汐秀美的眼眉稍顯疑惑。
‘是因為距離很近了嗎?所以這份痛楚就減輕了很多?’
她仔細思考分析著,開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到了這個地方,時錦的手鏈都已經未必能夠護得住她了,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魏老贈予的耳墜,這種身外之物還是不能過於依賴。
她一邊走著,心臟依舊在跳動,清晰的心跳聲仿佛就在她的耳畔回蕩,但是那份痛楚完全在與雲汐的承受範圍之內。
其實雲汐有想過,自己經曆了那兩次心臟幾欲炸裂的痛楚之後,以後的承受範圍是不是就越廣了?
天空下著下雨,烏雲遮蔽了月光,星星也難以見到,再這樣的夜晚下,雲汐不得不將適當的將靈識擴展的更加寬闊一些,不然光靠眼睛,即便有靈力能夠看到的範圍也非常有限。
不過天黑也有天黑的好處,至少雨水打在星雲長袍上的痕跡也很難被窺探到。
“奇怪,不是說九十九區內劫靈境的妖獸非常多嗎?怎麼我一隻都沒看到?”
行走了約莫十數分鐘後,雲汐發現四周除了雨打風吹的聲音外,竟是連一點其他的動靜都沒有。
“說不定是因為你走的太深了,妖獸反而就少了。”
一夢懶懶散散地出聲解釋了一句。
頓了頓,它又補充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說明你距離寒冥山脈的寒鏡淵已經很近了。”
跟著雲汐一路走過來,一夢也知道雲汐此行的目標了,隻是它依舊不清楚雲汐為何執意要去寒鏡淵。
“不,你說錯了。”
雲汐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震撼和敬畏的情感。
“不是很近,而是已經到了。”
大自然仿佛是想將它的壯觀以最震撼的形式展現在雲汐的面前,這一刻,雨停了。
籠罩在寒冥山脈深處上空的烏雲在此刻迅速的散去,原本躲藏在烏雲背後的月亮浮現而出,皎白的月光像是一層銀沙,從天而降,溫柔地鋪在了地面上。
銀色的沙將地面照亮,雲汐站在一塊凸石上,在她的正前方,一道深淵突兀地出現!
這是一道無比巨大的深淵,雲汐站在深淵的邊緣,哪怕靈力凝目,也隻能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到遠遠的一道白痕,那是深淵的另一邊崖壁。
雲汐站在山崖邊緣,低頭俯瞰,目光所及是一片黑暗,渾圓的月亮高掛天穹,銀色的光輝卻完全沒能點亮這片深淵。
下面漆黑一片,像是一張足以吞噬一切生靈的黑暗巨口,雲汐站在邊上,就如同螻蟻一樣渺小。
這樣的深淵,光是看著便足以令人心生恐懼。
雲汐活了數十年,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一處場景,她本能就感覺到雙腿有些軟。
這不是她膽子小,而是眼前的深淵,實在太過震撼人心。
‘如果是白天,這裡會不會亮一些?’
雲汐本能的想到這個問題。
在她的腦海中,一夢的聲音也是慢慢的響起:“這就是寒鏡淵?我能夠感受到這裡的深暗與恐怖,這樣的深淵,即便在天獸大陸也沒有。雲汐……你確定你要下去?”
雲汐喉嚨忍不住滾動了一下,她低頭看著這片深淵。在來之前,她曾在腦海中幻想過寒鏡淵的真實模樣,在她想來,寒鏡淵既然以淵為名,那必然是一處深淵。
可深淵能是如何模樣?一處山穀,穀下為淵?
雲汐想過深淵的很多種模樣,可當她親眼見到寒鏡淵的入口時,才明白自己以往對於深淵的認知還是太淺顯了。
當寒鏡淵的形貌浮現於雲汐眼前的時候,她下意識的便想到了大海,萬米之下的海洋深處,是不是就是這般黑?
沒有多餘的形容,寒鏡淵給人最直觀的印象就是黑,完全尋不到一絲光明的黑!
這樣的深淵,光是進入便需要莫大的勇氣。
“雲汐?”
看到雲汐沉默著沒有回答,一夢不禁再喊了一句。
雲汐收回目光,眼神顯得頗為堅定。
“來都來了……”
她用一句無比經典的話語做出回答。
相比於她的話語,她的行動其實要更加果斷。
沒有過多的猶豫,她直接縱身一躍,向著寒鏡淵落去。
事已至此,又何必再畏手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