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私立的醫館,醫師隻是一個普通人,但是醫者看本事,不看能否修靈,隻是外傷,普通人自然也有醫治的本事。
青嬋四人來到那間病房,打開房門,看到一名男子正半躺在床上,對方聽到開門聲,慢慢地轉過頭來。
他的面色依舊蒼白,但嘴唇還是恢複了少許的血色,看上去已無大礙。
如果這個男子修為足夠高的話,那隻要不傷及根骨,之後他慢慢的應該就能恢複過來。
醫師沒有跟著走進來,而是去看其他的病人。
“是你們救的我?”
男子眼睛澄澈,聲音有些沙啞。
青嬋也沒有否認,道:“我們在郊外的一處山林間看到了你,那時你已經昏迷了。”
“原來如此,多謝。”
男子顯然是對於昏迷的記憶依舊清楚。
他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青嬋和萱萱等人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報上了各自的姓名。
男子聽後,點點頭,蒼白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都是很好聽的名字。魏遲書,我的名字。”
魏遲書……
幾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感覺也很不錯。
夏紫蝶心思敏銳,問道:“江銘魏家的那個魏?”
魏遲書依舊含笑:“是那個字,但我和他們沒關係。”
夏紫蝶低頭,沒再多問。
氣氛有些沉寂,房間內的氛圍顯得有些尷尬。
雖有救命之恩,但他們之間也不過是現在才知道名字而已。
魏遲書轉頭看向旁邊的窗戶,窗戶已經被關閉,這是木窗,不是玻璃窗,沒辦法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世界。
越州為了保留那淵遠流傳下來的古韻,真的丟失了很氣其他同樣重要的東西。
他回過頭,問道:“一共花了多少錢?”
“誒?”
青嬋等人一愣。
明明是為了討回這開銷而選擇留下的,但是當魏遲書主動問起之後,她們反而有些不大好意思。
魏遲書看了眼她們的穿著,衣服很乾淨,但布料談不上上乘,想來也不是什麼富家女。
他說道:“我現在靈脈尚且枯竭,可能要再多等些時日才能操控儲物戒,若是你們不介意,可以再多等幾日。”
青嬋說道:“不是什麼大錢,不用這麼……”
“若是不還,我寢食難安。”
魏遲書認真的說道,隨後又灑脫一笑:“你們倒也不必強留此處,我覺得我應該會再在這裡躺上十天半個月,到時候你們再過來找我要錢也行。虧欠他人的事物人請若是不及時償還,我會居心不安。”
見他不似在開玩笑,青嬋四人想了想,道:“那……那我們再留幾日吧。”
“多謝。”
魏遲書微微點頭,隨後閉上眼睛,靜靜躺著,等待著身體自動修複。
青嬋幾人面面相覷,最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
魏遲書的傷勢恢複的比想象中的還要慢些,青嬋她們原本以為隻是等個幾天,誰知這一等竟是足足等到了十月。
她們八月末動身前往江銘郡主城準備看武道大會,現在武道大會小組賽都已經結束了,她們連主城的輪廓都沒看到。
在這樣的狀況下,青嬋她們本應該十分惱怒和焦急,但事實上她們表現的非常淡定。
因為這個時候即便著急也沒有用了,她們已經是徹底沒錢了。
在迫不得已之下,青嬋她們前往了這座城市的冒險協會,再次接了幾個簡單的任務,有青嬋在,她們做任務的效率比一般的冒險隊高很多。
這天她們做完任務回來,發現魏遲書已經不在病房了。
“人呢?”
萱萱瞪大著眼睛,正當她要因為魏遲書的跑路而大發雷霆的時候,魏遲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今日來的有些晚,身上有血腥味,是去狩獵了?”
四人轉身,萱萱雙手抱胸,相比於初識的那一天,現在她已經敢直接將不滿表現在臉上了。
她說道:“還不是給你出醫藥費把錢都花光了,你說等你靈力恢複就還錢,你什麼時候還啊?”
魏遲書面色紅潤,經過一個月的修養,他的傷顯然好了許多,整個人的精氣神看上去都非常的飽滿。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古華衣裳,道:“已經可以動用靈力了。”
隨後他指間一閃,一疊格外厚重的靈元浮現在他的手心。
“喏,還你們的,多餘的就當報酬了。”
幾人看著這明顯多於自己等人花銷的靈元,皆是搖了搖頭:“不行!”
她們可不是為了所謂的報酬才救人的。
魏遲書將錢放在旁邊的櫃台上,道:“錢就放這了,我靈力恢複,也得離開了,下次再見面的話,我會報以救命之恩的。”
他轉身,輕輕揮了揮手,身形瀟灑的離開。
如此果斷。
“我覺得,他肯定早就恢複靈力了,就是一直不告訴我們!”
萱萱盯著他的背影,鼓著腮幫子說道。
夏紫蝶想著他剛才的神韻:“的確,他剛剛根本不像是剛恢複靈力的樣子,這人有點奇怪。”
青嬋疑惑地歪了歪頭,猶豫之下還是將錢全部收起。
“算了,先去江銘郡吧,小組賽沒看到,淘汰賽不能再錯過了。有這麼多錢,應該也能買到票了吧?”
“買是肯定夠的,但是搶不搶得到就另說了。”
“啊?票還要搶的嗎?”
“你以為呢?”
……
……
入夜,星光璀璨,雲汐從睡夢中醒來,單手靠在額頭上,心裡隱約有些不安。
從武道大會開始至今,她的生活不算是一成不變,但也談不上多精彩,需要出席的時候就出席,不需要出席的時候便在望江樓淬煉靈脈,中間也有上台切磋過,偶爾白卿和幽婷靜還會找上門來討個夜宵吃,但更多的時候她還是將身心投入修行。
隱藏任務就像是一根針,懸在她的心臟上,讓她有些難安,但在武道大會結束之前,她又不能去寒冥山脈,否則一旦出什麼事,趕不上武道大會的落幕,自己就讓越州丟大臉了。
‘總覺得……這武道大會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
她轉頭看了眼,李梓簫在她身側睡的很平穩,呼吸聲輕緩,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寒氣,像個移動的人形降暑空調。
影念綾今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修行,因為她在的時候,李梓簫死活也不肯躺上雲汐的床,為了能夠適當的增進一下和梓簫之間的友誼,她隻能讓影念綾給她們留點私人空間了。
雲汐側著身子,靜靜地看著李梓簫的側臉,想著明天開始就是武道大會的淘汰賽了,這些淘汰賽自己還是需要去看看的,不然到時候陰溝裡翻船就尷尬了。
江銘郡王說他們會保證自己獲得勝利,但她不希望自己通過一些不規矩的手段贏下比賽,她想堂堂正正的獲得勝利、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神情頗有些無奈,然後伸手放在李梓簫纖纖如柳的細腰上,再次閉上眼睛,淬煉靈脈許久,這還是她們這段時間第一次休息。
李梓簫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麼,下意識地扭了扭身子,轉向雲汐,隨後朝著她溫暖的懷中鑽去。
雲汐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芬芳,精神更為放鬆了起來。
……
……
“待會你們進去之後,不論看到什麼,一定要保持鎮定,做出習以為常的神態,可以好奇,但絕不能憤怒!”
在曆時一個多月後,蕭泠鳶等人萬事俱備,終於來到了那座隱藏在寒冥山脈的拍賣場外。
此時她們幾人皆是易容換裝,為了避免暴露,他們甚至都是找魏家家主親自幫忙易容,此時看上去皆是更偏中年模樣。
提醒蕭泠鳶等人是一個中年男子,他叫王易,是那天雲汐見到的王家公子王肅的父親,也是江銘郡地下黑市的老油條,如果不是雲汐偶然得到了那封信,他根本不會暴露。
但世事就是充滿了不確定性,雲汐因為手機被偷而出現在那棵樹上,結果陰差陽錯的看到一樁大案,不僅將他逮出來了,甚至還導致整個地下黑市的暴露。
男子體內被魏家家主中下了生死術法,為了求生,此時隻得冒險將蕭泠鳶等人帶入那座拍賣場。
蕭泠鳶易容之後依舊是一頭短發,整個人看上去沒了之前的靈動活潑,反而凶巴巴的,像是握著小木條戴著眼鏡的可怕班主任。
她瞪了王易一眼,道:“少廢話,趕緊帶路!”
他們為了能夠安全的潛入那座拍賣場,已經私下練習了整整一個月,為的就是摒除自己往日的一些習慣,讓自己能夠更加完美的融入人販子這個圈子。
雖然以他們的能力,想要摧毀這座拍賣場還不夠,但隻要能夠得到足夠有用的消息,再上報天靈盟,總有人能出手。
十堂、桂督、華廷,一直往上,總會有可行之人。
王易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定好自己略顯緊張的內心,帶著眾人向前走去。
這是隱藏在寒冥山脈深處的一座山穀,附近並沒有太多強大的妖獸,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隻是因為位置偏遠,往往不會有什麼人來,所以也鮮有被人發現過。
就算被發現,黑市的那些人也有處理的手段。
蕭泠鳶等人跟著王易的步伐往前走,走到山穀的外圍,那像是一個丘陵,她們站在坡上,坡下是一座城。
“那是不是拍賣場,而是一座城,隻販賣拍賣人類的城。”
這是在出發前王易就跟大家講過的事,但當她們親眼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神微閃。
幾人拳頭緊緊握住,沒有人會想到,在天靈大陸內部,會存在這樣一座城市。
蕭泠鳶突然覺得自己對天靈盟的觀感正在逐漸變差,她再也不像年幼時那樣,聽到天靈盟就感到安全感十足。
書上說的沒錯。
“知道的事情多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走吧。”
靈霄雲說道。
在王易的帶領下,他們走下緩坡,在經過一個陣法之後,進入了那座小型城市。
藏在山脈間的城市並沒有茂盛的植被,這像是一座荒漠之城,地上是黃土,四周零散著未經粉刷的土房屋,道路寬大,在城門口往前看便能看到城市中央那座外貌不怎麼樣但體積真是不小的拍賣場。
而寬道的兩旁,是一些賣家,他們的身旁立著鐵囚籠,囚籠裡裝著的是人。
有孩童、有女人、也有男人。
有天靈人、有獸人、也有魔族人。
他們穿著簡陋的灰衣裳,蜷縮在鐵籠的一角,低著頭,頭發遭亂,其中不少人甚至還赤著腳,連鞋子都沒得穿。
空氣中回蕩著吆喝聲和打罵聲,還有人在不斷的哭泣哀求。
山穀間有微風拂來,淡黃的塵土輕輕揚起,一切顯得是如此清涼。
天靈盟統領天靈大陸千萬年,也不知是否了解到在寒冥山脈的內部,隱藏著這麼一座集萬千罪惡於一身的城市。
南宮耀靈霄雲等男子眼神微凝,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蕭泠鳶葉念寒等女子則是收回目光,低眉看地,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王易要多次跟他們強調不能憤怒了,因為沒有哪個正常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後還能保持絕對的鎮定!
“客人,我這有獸人少年,你要看看嗎?才抓了不到半年,已經調教的很好了!”
有賣家看到蕭泠鳶等女子,連忙開口詢問。
人口販賣,買家不隻有男人。
蕭泠鳶霍地抬頭,正要發怒,葉念寒卻不著聲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葉念寒向前一步,深邃平靜的眼睛看向囚籠內的獸人少年,開口道:“抬起頭來。”
少年抬起頭,一雙染了灰塵的獸耳微聳,眸光畏縮,容貌平平。
想想也是,如果是外貌十分出色的獸人,又怎麼會擺在這種道邊來賣。
她收回了目光,沒有再看一眼。
“誒!客人,彆走啊!我這還有其他的!”
賣家看著葉念寒等人離去,著急的呼喊著,在沒有得到回應之後他勃然大怒,一腳踢向旁邊的囚籠,吼道:“沒用的廢物!老子白養你大半年了!”
囚籠內的獸人少年連忙蜷縮在距離賣家最遠的一個角落,顫顫巍巍地抱著身子,不敢說話。
前方,蕭泠鳶牙關緊咬,聲音幾乎是磨出來的。
“我想、殺了、他們!”
葉念寒壓低著聲音道:“不要衝動,你這樣救不了任何人。”
蕭泠鳶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葉念寒在看到這樣的場景之後還能表現的如此鎮定,她轉頭想要詢問,可話還沒出口便已經頓住了。
因為她看到葉念寒微垂的眼簾下,那幽深如海的眼神中透著被壓製住的殺意。
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呢……
見到這樣的場景,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隻是很多時候,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蕭泠鳶放緩呼吸,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內心的急躁漸漸緩下。
“魏文龍。”她低聲叫了句。
“嗯?”
大家都看向了她。
蕭泠鳶抬起頭:“如果魏家的力量不夠,我們就再借其他人的力量,無論如何,都必須將這些人……殺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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