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內一時安靜。
安靜到隻能聽到室外傳來木竹打地的聲音, 滴滴答答，一下一下, 甚至還聽得到水流的微微蕩漾。
月野杏就在這樣的氛圍裡, 身前擺著一把震懾用的手.槍，怡然自得品一口面前的茶。
作為有錢有勢的老頭子們，待客用的自然也是好茶, 就算月野杏對茶的了解不夠也能大概品得出一兩分滋味來——更何況這些老頭子的臉色難看至極, 實在是能讓人心情愉悅的又一滋味。
在場隻有她一個人欣然自得，其他人可是又驚又嚇，氣憤至極。
氣氛逐漸凝滯起來。
“彆小看我們了，這座宅子裡面外面不知道有多少我們雇來的人，一旦你有任何動靜，立刻就會進來把你打成篩子！”
“你知道的吧，月野小姐。”
坐在主位的安田老頭沉著臉警告她。
“啊是嗎？”
月野杏輕飄飄地應了一聲，眉眼像毒蛇一樣豔麗逼人, “但是……在你們的人進來之前也足夠我開槍打死兩三個了把？”
“我的槍法可是很準的哦~”
她放下茶杯, 動作浮誇卻不影響美感地張開扇子，擋住自己吃吃笑起來的下半張臉，惡劣地補充一句。
似乎恨不得把這些老頭子都嚇暈過去。
“你！”
眾人憤憤，卻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除了咬牙任由這家夥囂張下去，沒有彆的製衡她的辦法。
這樣下去氣氛就直接僵住，條件無法繼續談下去了。於是月野杏在享受過漫長的沉默以及老頭們愈發惱怒的表現後，才緩緩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
“讓我們好好說回正事吧, 關於合作的事。”
她正色道。
老頭子們哼了幾聲, 但還是識相地沒有多說什麼——畢竟真的有點害怕那把槍打在自己身上——隻能老老實實繼續下一項討論。
“雖然月野小姐之前大誇其詞, 說你能代表堂吉訶德家族簽下許多約定, 但具體如何還請你實話實說，才是合作該有的基本姿態，你說是吧？”
這些老頭子似乎有一種不陰陽怪氣就會死的病，永遠不肯好好說話。
月野杏能怎麼辦呢？總不能真的把這些人都崩掉，隻好讓他們嘴上發泄一下算了。
她就假裝沒聽到話裡話外的嘲諷，回答他們的問題：“關於這點，你們儘管安心，我與多弗的合作關係很固定，你們需要的任何好處我都可以作為中間人傳達。當然，如果獅子大開口的話那邊要價會很凶，我是不會幫你們壓價的。”
“既然如此……如果我們要的是這個公司的合作機會呢？”
安田試探地把一張圖遞給她。
月野杏掃了一眼，那是一個在美國很有聲譽和背景的重工材料公司，主要做各種重工業方面的製材。日本國內這方面的公司其實不少，隻是安田家的公司總也比不過對家，賺到的錢不是大頭，自然不甘心。
這就是月野杏尋隙進入的那個裂縫。
不算意外。
她裝模作樣地拿扇子敲了敲手，從神情到動作都不動聲色，既不顯露為難之色，也沒有得意洋洋一口答應。
“安田先生眼光真是不錯，這個公司就算在堂吉訶德家族裡也是十分優秀難得的大企業了。”
——這還是多弗朗明哥威逼利誘用不少臟手段才強拿到手的。
月野杏沒有先答應對方，而是問了一個問題，“如果你們想要這個，安田先生又能付出什麼呢？”
幾個老爺子對視一眼。
“月野小姐之前要求的所謂地位和秩序，滿足不了這個條件嗎？”
他們在試探。
“當然是不夠的。”
月野杏見不得他們裝傻，“說實話我要求的隻是一個承認而已，地位是我們自己掙的，秩序也是我們需要自身來一點點規範。你們要做的隻是在我們做完一切以後給那麼些認可——就這，你們甚至不願意給我任何實質的直面證據。”
“隻做這些自然是不夠的，和你們索取的儼然不對等。”
她就差直說這些糟老頭子不要臉了。
“胡攪蠻纏！”
一個暴躁老頭子吹胡子瞪眼，“你要的隻是我們的承認嗎？你們內部不還有什麼公安和其他情報組織的人要撤走嗎！”
“哦？”
月野杏黑金色扇子下的眼睛像狐狸一樣眯著笑起來，“這麼說你們會保證把哪些臥底都清理乾淨咯？”
安田不著痕跡地狠瞪了一眼那個多嘴的家夥。
後者顯然也反應過來，知道自己的一時激動授之以把柄，讓月野杏有了開口的機會，羞慚地低下頭來。
“關於這點……”
安田還想把這點含混過去，對上月野杏的眼神就明白了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如果不答應這一點，她就會趁機獅子大開口要許多東西，如果答應她的要求，價錢可能會便宜不少。但一旦幫助對方攆走臥底，就意味著他們之間的糾葛不僅限於金錢，而是正式成為一條船上的人了。
老謀深算的家夥眯起眼，開始認真思索兩方面孰輕孰重。
聽懂月野杏意思的也不隻他一個，幾個老頭子很快視線交彙起來，交換彼此的想法。
大家各有各的立場，表達欲十分旺盛，卻礙於月野杏在這裡沒辦法儘情說出來對噴。
於是她就被攆了出去。
當然，要面子的老頭們不可能直白說“你出去吧我們要合計一下”，而是委婉地請人帶她下去休息，順便參觀參觀這個枯山水庭院。
月野杏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閒庭信步地在後院逛起來。
後院有一泓清潭微波，面積不小，在陽光下顯露出下方白色砂石的規律紋樣，隨著清風徐徐而動。庭園裡無論是石頭的擺布還是精細的景觀，都透露出小而靜，精致而神秘的美感。
走在廊下的女人穿了一身唐國錦繡織就的和服，紋樣精致綺麗，綢面柔軟親膚，勾勒著女性獨有的美感，她就這樣緩步行走在廊下。隻可惜這和服其實是可以像浴衣一樣撩起下擺的，她便索性撩著下擺扭身坐在亭中的小凳上。
百無聊賴地等著那些老頭商量出一個結果。
選哪個都無所謂，哪個她都不會吃虧，最多上一條船的話對她更有利罷了。
負責監視她的人目瞪口呆看著這個女人大大咧咧猝不及防地把和服下擺撩開，一扭身朝潭水那邊坐下，還在試圖翹起二郎腿，除了腳腕的匕首，隱約還能看到大腿上的槍的痕跡。
——隻能說不愧是當□□的女人，看起來穿上和服倒是人模人樣，甚至像個貞靜嫻淑大家小姐，誰能想得到她的和服是開叉的呢？誰還能想到開叉的和服下面是匕首和槍呢？
果然是混黑的，表面看起來再文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