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評獎(1 / 1)

全能大畫家 杏子與梨 9500 字 3個月前

畢竟。

《熾熱的世界》流傳至今被出版社選入“無枯之木”文獻出版項目的唯一原因。

隻是因為它可能是人類曆史上最早的烏托邦,也是女性科學愛好者所創作的第一本長篇。

論文本質量。

和更晚的簡·奧斯汀那個年代真正意義上的優秀女性作家,乃至和她文章風格有幾分相似之處寫《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的瑪麗·雪萊比較,都遠遠不及。

本質上。

它隻是一個躊躇不得誌的公爵夫人使用了標準大女主套路,夾帶了淡淡的瑪麗蘇幻想的架空一夢而已。

學術象征意義更大於文學意義。

更和聖·艾克絮佩裡帶著縹緲的憂傷,受存在主義哲學浸潤程度很深的清雅文字,沒有任何可比性。

紐卡斯堡公爵夫人的文字渲染功力,要是係統面板能評級的話,估計約莫3級到4級之間,也就是半專業愛好者和擁有創作經驗的普通文字工作者之間的水準。

遠遠不及顧為經的“傳奇級”的畫刀畫技巧給人的衝擊力。

再說。

那位紐卡斯爾夫人貴為公爵夫人,卻真未必能找到像鏡頭裡的伊蓮娜小姐,這般風姿卓絕的模特出來。

沒錯。

顧為經這幅畫的主角,看那在海風中上下翻飛的深翠色長裙和頭頂銀色的小紗冠就知道。

不是巧合。

女皇大人就是他仿照伊蓮娜小姐的樣子,畫出來的。

演講台上的那個年輕女孩,是顧為經人生中第一個覺得帶給他那種真正的女皇感的對象。

勝子不行。

酒井小姐太溫柔了,沒了那種淩厲感。

蔻蔻也不行,蔻蔻是活潑的小女俠,和那位伊蓮娜小姐不是一種類型的厲害,缺少了對方身上宗教般莊嚴的肅穆氣質。

唯有珊德努小姐多多少少可能和安娜給人的感覺有點依稀相似。

但德威的高中學生會會長與在整個歐洲美術年會上揮斥方遒的伊蓮娜家主之間的差彆,無異於剛出茅廬的清澀小雞和從天邊翅膀遮天蔽日飛過的神鳥的區彆。

很遺憾。

至少顧為經在樹懶先生的指點下,《熾烈的世界》的時候。

紐卡斯爾公爵夫人刻畫女主風采和功業時,最愛用的三句話“光彩照人的美麗”、“尚在燃燒的青春活力”、“蒙受了眾神的照顧”來來回回反複倒的形容。

在他看來,是完全無法概括出那位伊蓮娜小姐似是漫卷的花瓣一般,層層疊疊向你壓來的氣場。

她很冷,卻又很熱。

漂亮的像是在冰海上燃燒的焰心。

聽著她的演講時候,你整個人都覺得隨時整個人都被心中被她激發出來的熱浪,燒成明亮的灰燼。

卻又覺得能成為一粒小小的灰燼,圍繞著那樣的人兒四處盤旋,似乎也不算賴。

顧為經看演講時就發現。

伊蓮娜小姐和這部名字就叫做《熾烈的世界》的文稿風格很搭,又遠遠比幾句蒼白的文字描寫,要生動的多。

因此,他決定創作了這幅名為《女皇》的封面畫。

按照出版社的意思,其實它們更建議的封面畫,是那種瑪麗蘇文氣場爆表的漂亮女主手撕完狐狸精,獲得了國王的芳心手捧鮮花步入結婚殿堂的場景。

或者在華麗教堂下自我加冕成為權傾朝野的女王的那幕。

此類題材,無論中外能火了幾個世紀,是有原因的。

schstic集團的“無枯之木”項目,是更偏向學術研究和彰顯企業社會責任性質的拓展工作。

出版社方面,就沒想著在《熾烈的世界》上賺錢,能賣個一兩萬冊的樣子就偷著樂了。

少虧些錢也無所謂。

但要是能忽悠一些青春期的妹子們,逛書店言情區分類的時候,看到封面畫的漂亮就抱隨手買一本抱回去的,負擔負擔印刷成本,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顧為經卻覺得,這個故事後期裡,主人公幻想的海上閱兵場景,要比單純的充滿粉紅色泡泡的婚禮以及金碧輝煌的加冕典禮,都更能凸顯出女皇的風采。

起碼要更能凸顯出伊蓮娜小姐的風采。

以伊蓮娜小姐的樣子,當作繪畫的模特素材,也不是沒有遇上困難。

最起碼。

臉他就畫不了。

油畫刀作畫隻是油畫領域的一個很小眾很小眾的分類。

很簡單的常識。

要是一個畫法什麼領域都能畫。

它就不會在小眾冷門分類裡都被冠以“奇技淫巧”的名頭了。

東西方古國以及世界上任何一處文明,美術發展到一定程度後,都不約而同的選擇用畫筆作畫,而非刀具鏟子作畫,顯然是有道理的。

油畫刀本質上仍然是一把粗豪的“九環大刀”而非細膩的繡花針。

無法駕馭非常精巧的細節。

傳奇級畫刀畫技法,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這個束縛。

顧為經在係統加持下,就算能做到用九環大刀切文絲豆腐這麼細膩的操作,然而讓他用九環大刀在豆腐上雕出奧黛麗·赫本來。

那真的是強人所難。

需要的不是打破畫法極限,而是物理極限了。

有些精巧的內容。

骨子裡處理不了就是處理不了,沒有任何畫家能處理的了。

往前一千年不行,往後一千年也不行。

強行處理了,效果可能還不如他職業二階的素描水平,用小號畫筆畫出來的效果好。

《小王子》那些南瓜頭,白胡子酒鬼,長袍君王的簡單卡通形象,畫起來沒啥壓力。

小王子一雙深邃動情的眼睛,也被如羚羊掛角一般在畫布顏料上妙到毫巔的一拉,點了出神彩。

但顧為經很清楚。

他是沒有辦法描繪出安娜的過於精致的五官的,就像是老式的crt電子管顯示屏無法處理超清的中畫幅相機攝影圖像一樣。

畫出來,反而會東施效顰,喪失了那一份朦朧的美感。

所以顧為經做了一個很大膽的處理——不畫五官。

他決定整套《熾烈的世界》裡的所有關於女主角的插畫,都不描繪正臉。

要不然是教堂裡的一個背影,要不然是紫杉樹下一個正在讀書的側影。

縱使是這幅畫上,主人公站在海邊山崖間檢閱軍隊的時候,她的臉也恰好被朦朧的海邊霧氣所遮擋。

不見清晰真容。

猶抱琵琶半遮面——這是大詩人白居易所總結出來的,最具東方哲學風蘊的美人圖譜。

充分的留白,也代表著充分的想象空間。

同時一旦人物的五官朦朧不清,讀者們就會更加把注意力傾注到畫作的整體氛圍之中。

刻畫畫面的氛圍。

這正是畫刀畫最為擅長的領域。

他隻刻畫了一個身影,就神髓俱足。

海風呼嘯,霧氣迷蒙。

幢幢黑夜下,浪濤間的蜿蜒陡峭的山崖似是一柄利劍插進海岸,陰雲間唯一一抹月光照在了懸崖間的那個女人身影上。

於是整個無限延展的天地,都成為了她的宮殿,她的領域。

顧為經采用了v字形構圖法。

整幅畫刀畫間的景物呈現出倒v的形狀,以遠方山崖上女皇的身影最高,以近景處的巨人和軍艦的桅杆為兩邊,不斷的向下延伸。

v字形構圖法的視覺原理和他以前用的三角形構圖法十分近似,但因為缺少了底邊的緣故,畫面的整體觀感一下子就從幾何中最穩定的三角形,變成了起伏搖晃的人字形。

景物給人的觀感瞬間就動蕩不安了許多。

可當你的視線越過海風,越過巨人和軍艦,落到山崖的最頂點的那個月光般的幻影的時候。

你整個淩亂的心緒,就變的立刻安穩了下來。

很難準確的形容這種畫面效果。

即使她不會飛,她的身影和那些海水隻淹沒到膝蓋處的戰爭巨人相比,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可她就是這幅畫裡最重要的角色,隻要凝視這幅畫片刻,觀眾就會立刻感受到她身上浮現出的和動蕩的海面截然不同的寧靜的力量。

而即使你看不清她的臉。

隻看翠色衣裙一角在風中飄蕩起伏,看著顧為經繪製的由深淺不一的顏料構成的籠罩她四周的霧氣,感受到她如摩崖石刻般亙古不變的肅穆和端莊。

觀眾的心跳就會微微一動。

你會不由自主的屏息等待,她臉上籠罩的雲霧散去的刹那。

縱使你清晰的知道這隻是一幅畫,卻篤定的相信,雲霧下一定會有一張傾世動人的臉,你會毫不猶豫的追隨她走到地老天荒。

哪怕隻是為了多仰望她幾個瞬間。

“係統還真是很苛刻呢!”

顧為經稍稍撇撇嘴,對係統面板上那個【心有所感(圓滿)】的評價感到不滿。

給個【嘔心瀝血】的點評,就這麼難麼!

雖然顧為經知道,他單純隻是被講台上的伊蓮娜小姐征服了而已。

論情感深度的深刻程度。

肯定是不如繆斯蠟燭激發下的《小王子》或破而後立的《紫藤花圖》的,然而,他這幅畫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純評價技巧,已經是獲得傳奇級畫刀畫技法後所創作出最精巧,最嫻熟,畫法最複雜的作品。

還隻能達到【心有所感(圓滿)】的水平。

好吧。

不管係統怎麼評價,顧為經自己覺得他畫的很棒,已經能達到了他目前所能達到的最高水準。

【繆斯女神的賜福小蠟燭】這段時間,他臨摹《雷雨天的老教堂》的時候,又開出了兩支。

顧為經還沒想好要怎麼用。

但是用在《熾烈的世界》專門衝獎的作品上,就不必了。

他相信用不用蠟燭,自己的技法水平都一定是各種候選者裡面最好的。

而那些更重要的場外影響因素,用不用小蠟燭,本質上也未必有太多差彆。

“我畫好了,過兩天等乾到可以運輸的時候,就過來取吧。”

顧為經給美泉宮事務所的戴森小哥發了條消息。

schstic集團的【寫作與藝術大師獎】的評選過程中,旗下的畫家要是願意的話,是可以向組委會提交畫稿原作的。

成功得獎後,就會擺在集團總部大樓的展覽廳之中。

伱不願意提交也可以,不強求。

要是出版社明天給已故的安迪·沃荷再扮個去世40周年紀念獎什麼的,總不能白嫖人家價值幾百萬刀的畫稿。

對吧?

展覽館裡放複印版也是可以的。

不過顧為經這種小嘍囉就沒有那麼多架子可端。

樹懶先生建議他還是去提交一下原稿比較好。

聯係完美泉宮事務所的助理,顧為經思考了片刻,他滑動手機,打開了樹懶先生的聊天框。

“《熾烈的世界》的畫稿,馬上這邊就能全部完成了,麻煩問一下,請問您那裡有辦法拿到那位伊蓮娜小姐的聯係方式麼……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我想應該和她說一聲謝謝。”

格利茲市的四、五月份氣候涼爽,除了偶爾會下些小雨以外,稱得上溫度宜人的評價。

在年會開幕式上的震蕩餘波,仍然還在世界各地發酵回蕩的時候。

漣漪的中心,反而是陷入了奇怪的寧靜。

很少有哪座城市擁有格利茲這種淺淡的氣質。

仰光是桑拿房裡表面堆滿鵝卵石的爐子,而格利茲……它則是肖邦《情人的畫像》這種婉轉悠揚,好像在春日的沙灘上散步一般的慢板交響曲。

永遠都躁動不起來。

持續幾周的歐洲美術年會的各種特彆展覽才剛剛開始。

仍然每刻都有各地而來的遊客湧入城市裡的大小美術館。

但當這些五湖四海的國際旅人彼此竊竊私語的分享著年會開幕式上的爆炸性消息,興致勃勃的從機場坐上出租車,穿行在古老的歐洲城市之間的時候。

他們會驚訝的發現。

格利茲已經恢複了舊日的生活節奏,仿佛那場震驚世界的演講,不是在幾小時前,才剛剛發生的一樣。

布朗爵士端著一杯咖啡,默默注視著窗外的小雨中,樓下“讓藝術回家”的橫幅標語緩緩飄蕩。

日程表上午間時分——本來是他與奧地利總統共同為【繆斯計劃】開幕剪彩的時刻。

現在。

想來不管是他,還是那位遭了無妄之災的總統先生,都沒有心思乾這種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