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罩染(1 / 1)

全能大畫家 杏子與梨 9959 字 3個月前

顧為經思考了一會兒,就把屏幕分屏,將這幅未完成的作品和上一幅《海上大力士》放在旁邊。

仔細對比問題和差距到底出現在了哪裡。

傳奇級的繪畫技法完美的體現了顧為經的創作意圖。

掃描照片裡,太陽似是橘黃色溫吞吞的荷包蛋。

天和海則宛如由各色的絲綢拚貼而成。

連咆哮的巨人、破碎的戰艦燃燒的烈火,都顯得有幾分柔軟可愛。

所有由梨形油畫刀所抹過的濃濃的奶油似的膏狀顏料,都似是剪輯師傅處理後期的時候,在攝影鏡頭所前加上的或憂鬱或奇幻的朦朧透鏡。

畫刀畫的優點和缺點都在於那種擺脫不了的迷幻似的氣質。

舉個例子,同樣的廝殺場面。

畫刀畫的表現方式,使得它畫出的插畫作品最後形成的風格,有點類似於《指環王》或者《哈利波特》這樣合家歡的青少年電影。

顧為經的畫筆下,永遠是一張浪漫化加工後的奇幻戰爭。

而水彩畫隻要畫家想,就可以變的類似戰爭紀錄片乃至《黑袍糾察隊》那般走成熟化的現實風格。

呈現出更強的情感衝擊力。

或鮮血淋漓,或黑暗深沉。

這套插畫任務肯定不必畫什麼限製級的血腥內容。

動筆前顧為經把水彩繪畫的重點放在“史詩感”的表現營造上。

他試圖讓筆下的巨人眉眼間的神情,身軀上的灰塵和疤痕,賁起的手臂紋理,更加靈動有生命力。

紐卡斯爾公爵夫人對戰爭中她麾下巨人的強大和力量,花了不少文筆進行描述。

顧為經曾經和樹懶先生討論過,“海上巨人”這一形象,是不是脫胎於希臘神話中的海神波塞冬或者和稍晚它幾十年出版的晚輩《格列佛遊記》裡的巨人國、小人國近似,都是對英倫政治黨派的影射。

樹懶先生沒有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

然而。

她其實更願意拋離這些似是而非的複雜解讀。

結合整部的女性主義的調性,直接把所謂巨人當成公爵夫人對於“男人”這一象征的文學性表達。

真實曆史上,她是第一個獲準踏足皇家科學協會的女人,但比較不受胡克會長的待見,所以就在裡便組建了異世界的皇家科學協會,用來暗戳戳嘲諷胡克的科學觀點,並由主人公自己來當會長。

同樣。

她身為大貴族,皇後的密友和伴娘,考慮到當時歐洲的社會環境,並沒有讓“瑪格麗特一世陛下”發揮的政治空間。

隻好寄情在文學世界裡。

想象著男性議員,將軍們都乖乖的聽她的話,由她來指揮縱橫異域,在寫書中過一把性轉愷撒的癮。

顧為經很想畫出巨人樸素剛毅,鐵血滄桑的外表和健美的肌肉曲線,表達出足夠的男子漢戰士的氣質來。

畫刀畫處理這個方面,稍稍就有點“軟”了。

對於肌肉生動細致的刻畫,寬度以厘米為單位的金屬油畫刀玩的再嫻熟,也不如小巧精細鉛筆和水彩筆刷來的方便。

能用九環大刀在豆腐上雕刻花紋隻是代表著武藝高強。

有的選的話。

術業有專工,即便技法層面弱了兩、三個大段位,大概依舊是用專業的小筆刷效果更好。

問題也出在了此處。

比起油畫刀來,顧為經的水彩畫技法明顯不止弱了兩、三個大段位。

看最後的繪畫效果,搞不好五、六個大段位都不止。

水彩最長長板對比畫刀畫最短的短板。

結果還沒比過。

這就很尷尬了……

顧為經目光在IPAD屏幕上左右兩側的畫稿間掃來掃去。

他畫畫刀畫時從來都是想好基本的畫面構圖後,直接上手畫的。

在平板上畫水彩的時候,則提前認真的打了一下輪廓草稿。

草稿沒有大問題。

縱使沒有使用門采爾的基礎繪畫心得。

職業二階級彆的素描技法不算多高,可在位於繪畫藝術鄙視鏈下遊的插畫師群體中,還是能秒殺掉不少同行的。

配合《人體結構解剖》的知識卡片。

他在勾線打草稿階段,比較忠實的還原出了想象中的巨人身體細節,特彆是那種戰鬥時充滿力量感的舒展身體。

差錯出在了填色之上。

一層層的罩染塗色聽上去簡單,其中蘊含的學問並不小。

德威的水彩老師常說,畫油畫像是泥瓦匠往牆上糊水泥,畫水彩則是聖誕節時用一層層近乎透明的彩色蕾絲花布裝點房屋。

要精巧細膩的多!

以作品細節的豐富程度當作評價標準的話。

繪畫皇帝的寶座應該由畫水彩的畫家來坐,那些畫油畫的才是王後。

顧為經一直認為,這句話有水彩老師對油畫老師的刻板偏見,以及美術名校油畫係和雕塑係往往比水彩係的藝考成績要求更高,乃至和油畫係合並乾脆不單獨開設水彩係的眼紅嫉妒。

但話糙理不糙。

它也側面說明水彩的透明度非常高,輕薄如紗。

理論上不存在任何一種水彩顏料是完全不透光的,無論上面覆蓋了多少層的顏料,下方的底色都會發生混色後透入觀眾的眼中。

由於這個特點。

畫風景畫的水彩畫家,有些時候會特地使用土黃色的原漿水彩紙而非純白色的水彩紙當作繪畫底材。

這樣最後水彩紙透過層層顏料後,混色處理的好,就會有平原泥土或者日落夕陽的獨特質感。

在透光的同時,水彩又很嬌氣。

畫油畫罩染能罩染很多層顏料。

文藝複興時期,達芬奇、拉菲爾那一代的畫家喜歡用薄塗法,把每一層顏料塗的很薄,塗很多層。

極端的情況下,修複師用X光掃描一些文藝複興時期的古董繪畫作品的時候。曾發現過被反反複複罩染提白塗了三、四十遍的畫布出現過。

水彩很難有這種事情發生。

一旦罩染時顏色的明度沒有把握好,或者罩染的層數過多的話,水彩作品就會像是一隻溶解了過多顏料的水杯一樣,直接汙濁成一片混沌。

物理領域,五顏六色的光混在一起能變成純淨的透明色。

藝術領域,五顏六色的水彩顏料混在一起就成了黑黢黢臟兮兮的失敗品。

顧為經常常用彩鉛畫素描,就是為了避免多層顏料的罩染混色難題。

此時。

這麼糟糕的事情就發生在顧為經剛剛畫出的那幅水彩畫上。

有些地方太透亮了,巨人雄健的胸肌散發著半透明的質感。

娘娘腔的要命。

有些地方則混色失敗。

眉眼口鼻五官和身上的衣袍又黑又臟,看上去與其說是為女皇征戰的勇士,不如說……是剛從那個黑煤窯裡上來的苦力礦工。

還是偽娘般的。

“呃,調配的色彩不太對,繪畫的筆法也不太對。”

顧為經轉了下觸控筆,搖頭歎息。

iPad上對於水彩的混色罩染表現的較為友好,這幅畫看上去這麼臟,主要是壓感的問題,他下筆的力度控製的不夠好。

可換成真正的水彩也一樣,乃至隻會表現的還不如現在在IPAD上效果呢。

“現在看……這麼對比著練習的效果不算太好。”

自己的水彩技法和畫刀技法的差距太大,隻是被瘋狂碾壓的結果,反而得到不了什麼對比提高。

畫的不好。

顧為經還能忍受。

可剛剛他上課摸魚大半節課的巨人,係統面板上水彩技法隻獲得了【+7】的提高。

這個進步幅度就有點慢了。

說明練習得到的提高同樣不算太多。

“嗯,看來,得找個好老師帶我一下了。”

林濤教授國畫油畫都有涉獵,水彩並不出名。

樹懶先生是藝術經紀人,給予自己的更多是知識上的建議,技法就不擅長了。

而且,偵探貓這個身份,素描和畫刀畫都這麼屌。

結果一筆爛水彩,雖說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在樹懶先生面前,顧為經還是稍稍有點偶像包袱的。

再說,他還指望裝備技能以後,看看能不能拿水彩技法接單掙錢呢……最好,還是換個人。

“勝子?我記得勝子的水彩應該至少也有職業一階的水平了。”

酒井小姐大概率不會嫌棄自己水彩畫的菜,也肯定樂意教自己。但他們相處的時間多數都在忙碌的準備新加坡畫展,此外,她說自己這周還要回日本,看望一下老爹……

“嗯,等等?”

指尖旋轉的Apple pencil被顧為經一把抓住。

他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很好的現成人選。

“就這個了。”

顧為經把平板電腦收入背包,又趴在桌子上打了一小會兒的盹。

十五分鐘後,下課鈴響。

顧為經立刻頭也不回的走出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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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part sans savoir(我們來到世上卻不知)。”

“Où meurent les souvenirs(將葬身於何處)。”

“Notre vie défile(我們的人生)。”

“En l’espace d’un soupir(如歎息般短暫)。”

Nos pleurs, nos peurs(不要眼淚,不要眼淚。)”

“……”

輕哼著音樂劇的聲音在整個空曠的禮堂後台回蕩。

女孩歪著頭,波浪長發披散在她的臉側。

她精心的化過了妝,鏡子面前的補光燈中,連臉上最細小的汗毛都白皙的近乎透明,整個人的皮膚都像是用一塊豐潤的透明凝脂雕刻而成。

“鏡子,鏡子,誰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妹子?”

她終於打理好了頭發,側著臉盯著鏡子,語氣深沉的問道。

然後女生又把手放在耳邊,自己粗著嗓子回答道:“主人,主人,當然是您蔻蔻啦,啪——”

她鼓起腮幫子,紅色的泡泡糖從嘴裡膨脹炸開,發出彩帶筒噴射時的那種氣泡音。

蔻蔻就是這樣百變的女孩。

她剛剛哼音樂劇的樣子,空靈的像是在歌劇院裡排徊不去的魅影幽靈,此時搞怪的模樣,又像是日本的綜藝裡面的搞笑漫才女演員。

連旁邊正在換衣服的其他姑娘們,都被她們拉拉隊隊長可愛的模樣給萌翻了。

有女生跑過來,忍不住捏了一下蔻蔻的臉蛋,調笑的說道。

“蔻蔻真可愛,來,張嘴,為娘賞你一個蘋果吃。”

“死開啦,彆捏彆捏,捏多了兩邊臉蛋不對稱了怎麼辦,下次要付錢哦。”蔻蔻一把拍掉掛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十美元捏一次,概不賒賬。”

“嗯哼,還挺貴的,但這姿色值得,來,讓我先摸個一百刀的,買的多了,有沒有特殊服務贈送啊。”

大家又是一陣的嬉鬨笑聲。

如陣陣銀鈴悅耳。

英、美式國際學校裡,拉拉隊幾乎是女生們裡最酷,最受歡迎的群體。不少男生都以學生階段,能夠交到一個拉拉隊員當女朋友為榮。

與此同時。

整個拉拉隊的訓練強度也是非常高的。

不僅競爭激烈,有專業的舞蹈老師授課,嚴格要求體脂率和形體的優美,而且像德威這種有錢的國際學校,拉拉隊主業並非是在體育場邊加加油啥的。

它們和專業的校院樂團一樣,寒暑假會有專門的冬夏令營,做飛機去歐美乃至開羅校區這些有合作關係的高校大學參加交流訪問活動。

還會參加一些專業程度很高的拉拉隊競賽。

在這些競賽上獲獎和能各種在物理數學競賽上獲獎一樣,都是簡曆上的亮點,申請大學的時候可以加不少分。

顧為經的堂姐顧林,就很眼饞拉拉隊的位置,但一直被拒之門外。

話又說回來,就算她加入了。

以顧為經他們家原本的生活條件,也未必交得起單次百萬緬幣左右的紐約夏令營的報名成本開銷。

能加入拉拉隊,是漂亮女生的特權,也是壓力。

就算到了畢業的年級,很多時候在同學們午休放學的時間,如果沒有選擇退出社團的話,還是要照常訓練的。

“真累。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要開校招會了,還得準備作品集。如果不是想在最後一次的校園舞會上再風光一把,我都不想訓練了。”

旁邊的拉拉隊妹子也是13年級的學生,隨口吐嘈道。“蔻蔻,你準備申請什麼學校啊。我們好多人都準備申請鹿特丹大學,對了,你這個家庭條件,在本地念書也不錯嘛。搞不好以後能當女市長呢。”

“算了吧,從政那壓力就太大了。我準備繼續讀藝術,混混日子嘍。”

蔻蔻甩甩頭發,滿不在乎的說到。

“聽說漢堡大學不錯,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請到……應該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