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異動(1 / 1)

豔悲城,魔君府邸。

賓客走完,鳳管鸞笙悠揚之音漸漸停止,月光如水,鋪撒在華麗的紅毯上,四處結彩,透著一股輕寒。

萬豔悲吹了風,酒意消減,擺手示意婢女都退下去。

屋中點著龍鳳雙燭,已經燃了約莫有三分之一的位置,燈花堆簇在紅燭旁,按照人間的說法,這是吉兆。

萬豔悲眼裡笑意更深,倒了合巹酒朝沈晏槐走去。

“這是今日最後一杯酒,合巹之酒。”萬豔悲語音柔緩,“晏槐,我知曉你平素不沾酒,不過新婚之夜飲合巹酒是你們人族和我們魔族共同的習俗,不可略過。”

“按照你們人族的話講,禮不可廢,不是嗎?”

濃鬱的酒香一時飄散在屋內,女子本就容貌甚美,紅妝更比花妍,在燭火下,動人心魄。

沈晏槐目色一片平靜。美人皮相,皆為白骨骷髏,如實知一切有為法,虛偽誑詐,假住須臾,誑惑凡人而已。

“萬豔悲。”沈晏槐蒼白的手擋開雕花的鳳鳥雙環玉杯,眼眸裡暈著不讚同之色,輕歎一聲,道,“人族和魔族,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很感念你救了我,護我百年無憂,但我始終是方外天的人,立場不同,沒辦法站在一起。”

萬豔悲美豔的臉上,浮起冷色,“本君以為,這些天你想通了,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你還要和我作對!”

“沈晏槐,你若真感念本君,就將這杯合巹酒喝了。”萬豔悲深吸了一口氣,怕自己克製不住捏著玉杯的手用力,讓玉杯在手上化為齏粉。

沈晏槐的不所為動,看得萬豔悲連連冷笑,眼裡如結了一層寒冰,她仰頭飲了一半的酒後,捏著沈晏槐的下顎強灌。

“婚宴既成,魔石碑現,區區合巹酒而已,你不肯喝,本君自有辦法。”

簡單粗暴,卻最有成效。

“咳咳咳——”

魔族的酒辛辣,萬豔悲擔心沈晏槐喝不了,特意換了溫醇的酒,但再溫和的酒,疾風驟雨般湧入喉嚨,身體都會出現不適。

沈晏槐被嗆得直咳嗽,五臟六腑似乎都要咳了出來,萬豔悲心裡泛起一陣懊悔,正欲伸手替他順一順後背,忽然,她眼裡映出一抹猩紅。

萬豔悲肉眼可見地慌了神,“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沒有用力,沈晏槐為何會咳血?

合巹酒而已,沈晏槐不願喝就不喝,她乾嘛要強迫他呢?

對了,魔醫,魔醫一定有辦法救他的!

萬豔悲踩著婚服起身,身後有一隻手拉住了她,“魔族醫師救不了我。”

沈晏槐的聲音還在繼續,斷絕萬豔悲最後一絲希望,“人族醫師更救不了我……萬豔悲,彆為我耗費心力了。”

哐當!

玉杯掉落在地,滾落間發出沉悶的聲響,依稀可見,杯身出現了幾條裂紋,從刻有“願君萬年壽,共飲明月水”的字樣中間穿橫而過。

萬豔悲轉過身,半蹲下來,紅眸閃爍,“沈晏槐,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把你從死人堆裡撿回來,又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你不想與我成婚,我命人毀了魔石碑就是,你彆自絕生機……”

她擦拭沈晏槐嘴角的血,似乎隻要擦乾淨了,沈晏槐就不會死了,可她怎麼也擦不淨,為什麼擦不乾淨呢?

萬豔悲周身的魔氣四溢出來,頃刻間整座魔君府邸,籠罩在黑暗中,黑雲壓城,令人惶惶不安。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什麼也看不見了!”

“魔氣!是魔君府邸傳出的魔氣,該不會是萬豔悲魔君出事了吧?”

“今日上魔君大人的新婚之夜,彆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而且魔君大人修為高深,怎麼可能會出事!”

如此大的異動,很快傳到了羅夢城。

符珠剛替玉扶光拆卸完首飾,透過大窗,忽然看見極遠處,魔氣衝天。

玉扶光微微蹙了蹙眉,起身出去,符珠跟在她後面,也出了殿門,視野空曠後,更清楚地看見,一股魔氣如漣漪般往羅夢城的方向擴散過來。

樓錦梟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紅衣墨發,風華無雙。

“好好的大喜之日,萬豔悲發什麼癲?”

他一眼瞧出魔氣來源,招了招手,地面凝聚出一道影子,吩咐道:“去豔悲城瞧瞧是什麼情況。”

影子點了點頭,化作一股黑霧,飛馳而去。

符珠心中微動,自從離開修真界,樓錦梟的修為節節攀升,她甚至都看不透他的真正實力,難怪當初落於劍下,也那麼從容不迫。

他深知,自己根本就殺不了他。

玉扶光望著豔悲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麼,沒了發簪束縛的潑墨長發宛如綢緞般垂下,任由微風吹拂。

褪去鉛華後,一身紫衣都顯得素淡起來。

“阿驪。”她輕聲喚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魔界沒有晝夜,但玉扶光記著每一天的時間更替,她每日卯時,要起床練劍。

符珠也記著每一天的時辰更替,她怕忘了晝夜輪轉,忘了自己來魔界多久了。

“好的,扶光小姐。”符珠從善如流應下,離開了此地。

她正好可以去探查一下魔宮布防。

玉扶光和樓錦梟還在原處,月光傾灑而下,落在身上,兩人難得的和諧。

不過沒堅持到一會兒,樓錦梟就道:“你怎麼忽發善心了?”

玉扶光自然聽得出來樓錦梟話裡的意思,神情未變,隻是眉眼染了冷月的寒霜,顯得更清冷。

“她若死了,上哪去再找一個。”玉扶光轉過臉,字字泠泠,“我身邊不留蠢笨之人。”

樓錦梟總感覺她在內涵自己,氣笑了,玉扶光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徑直回了屋。

又一道黑影凝聚,語氣不平,“魔君大人,此女對您不敬……”

話音未完,便被打散,樓錦梟鳳眼裡眯起不耐,“影子就該有影子的樣子,聽命即可,生出心念來,方才是最大不敬。”

至於玉扶光的事,更輪不到一個影子來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