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一章 夕照(1 / 1)

風伯對符珠和三青的態度微不可見的變了變,親自替她們安排了住處。

三青手拂過鑲嵌了寶石的珠簾,發出清脆悠揚的聲音,她轉了一圈,嘖嘖歎道:“風驚俗家裡居然這麼有錢。”

符珠看著滿屋擺設,不置可否。其實最大手筆的不是這些金銀玉器,而是籠罩整個風家的聚靈陣。就連她和三青現在待的這個屋子,都布置了小型聚靈陣,很適合修煉。

三青巡視領土一般逛完了屋子,就看見符珠要打坐,連忙衝了過去拉住她的手臂,“符珠,先彆修煉了,還沒逛風驚俗他家呢!”

符珠看了眼外邊天色,“明日吧。”更何況風驚俗都不在。

屋外的侍女道:“驚俗少爺吩咐過了,貴客不必拘著,隨意就好。”

三青仰著頭,一副我就說吧的神情。符珠隻得放棄修煉,陪她出去逛一會兒再回來。

侍女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偶爾才出聲說話。

“前面是老夫人的住處了。”

風伯從院子裡恭敬地退出,看見符珠和三青逛到了此處,過來和兩人打了個招呼。

“驚俗少爺先去見夫人了,要稍晚一點才得空。”他說道。

符珠微微頷首,眸光掠過風伯,看向他身後的那間院子。

風伯叮囑了侍女幾句,往另一個方向走了,步子邁得快,像是有什麼急事在身。

三青對風驚俗的祖母不感興趣,推搡著符珠往前走。

“姑娘,我們老夫人想邀請您過去喝杯茶。”

院子裡出來個穿紅的侍女,蓮步輕移,柔聲喚道。

三青扭頭看符珠,問她去不去的意思,身後跟著的侍女,也在等她的決定。

符珠朝紅裳侍女輕輕點了點頭。

她舒了口氣,低垂的眉眼鬆展開。

“風驚俗的祖母,為什麼要見我們?”三青歪著頭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符珠輕聲道。

穿過回環曲折的石橋,是一片白石堆砌的空地,兩旁各放了四個石缸,種著雪青色睡蓮。

簷下掛著精致華貴的燈籠,屋門半開,裡面的火光透出,映照在石梯上。

紅裳侍女微微福身,投以歉意的目光,在庭院中停下。

跟著符珠和三青的那名侍女,想了想,沒繼續跟著,立在外面等她們。

影子被拉得很長,到了門邊。

三青並腳跳過門檻,圓眼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圈,隻看見個身穿孔雀綠錦衣的背影。

她頭發烏黑濃密,好似綢緞散著細膩的光澤,用一根綠帶係著,垂到腰間的位置。

這就是風驚俗的祖母嗎?

但看不見臉,三青心裡想著,女子緩慢起身,行至門邊,將門關合實。

三青目光一直跟著她,直到她再次坐了回來,動作嫻熟的倒了兩杯茶,分彆推到符珠和三青的面前。

“我叫夕照。”

她的面容隱在晦暗的燭火下,不過仍能看出,還很年輕。

最多不過二十歲的樣子。

三青就是見她太年輕,所以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

她和風驚俗看起來差不多大,輩分卻高了那麼多。她一直聽彆人念老夫人,老夫人,還以為是個鬢發霜白的老婆婆呢。

夕照習以為常的垂下眼瞼,指腹在杯口上摩挲,“聽風伯說,小景他跑不見了,風家的人沒追上他,姑娘能否告訴我,此事是真的嗎?”

符珠想到剛才風伯來這裡,應該就是說這事的,遂點了點頭。

三青語氣激憤的說道,“他一溜煙就鑽不見了,撞到符珠了都沒道歉!”

他是撞到了自己,不過跌倒的也是他,符珠尚來不及查看,小孩有沒有被撞傷,聽三青這麼說,有些愧色,在桌下暗自扯了扯她的衣角。

夕照才知道這茬,“我替夕景向姑娘道歉。”

符珠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抬眸看她,“你不信風家的人?”

夕照神色一頓,很快恢複如常,語氣也輕,“怎麼會呢。”

可她握著滾燙茶杯的指節縮緊,毫無察覺,顯然不是真話。

當然符珠也不會刻意去揭穿她,隻是見她滿臉鬱色,渾身透露著不開心,有些話,不自覺就說出了口。

“夕照姑娘,你不願意憶起前生嗎?”

她或許知道夕景為何要盜走憫生燈了。他的阿姐並不情願,也並不開心,成為另外一個人。

夕照身上這件很華貴的孔雀綠錦衣,不適合二十歲的她,但符合風家老夫人的身份。

“連你都知道魂犀香的事情了啊。”夕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輕感慨了一句。

這件事在司幽城不是什麼秘密,夕照坦然自若說,“他們說我是風家老祖的伴侶轉世,點燃魂犀香便能回憶起前生。”

她口中的他們,是風家的人。

夕照語氣好奇,“符珠姑娘,你說世上真的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嗎?”

“有。”

符珠斂眸應道,師父說過,魂犀香可令人做南柯一夢,曆儘前生。

夕照似乎有些失望,轉動著茶杯,沒再說話。

三青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情,魂犀香這好東西,她怎麼沒有呢?

可惜風驚俗家裡的那截魂犀香,肯定不讓她動。

唉。

三青悵然得很,不斷灌自己茶,忽然,她將杯子倒扣在桌面上,小臉浮起傻笑。

著花之地有一棵犀回樹,她等那棵犀回樹老死,不就有魂犀香了嗎?

符珠心情莫名沉重,問出她本不該問的話,“他們迫使你成為風家老夫人的嗎?”

夕照想了想,說,“也不能說強迫吧。”

“小景病重,藥石無醫,風家有煉藥師,我來求仙丹。”

“於是和他們做了個交易。”

“他們予我丹藥,而我答應魂犀香入夢。”

三青問:“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夕照笑笑,“是各取所需。”

可代價是,世上永無純粹的夕照。

符珠忽然覺得,手裡那截魂犀香,像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她要用魂犀香,牽繞起轉世的天月師姐的記憶嗎?如果那個姑娘,如夕照一般,並不情願呢?

前世我,非我。

今生我,是我。

是我者,何不做我?

“符珠,你在想什麼?”三青見她發呆,出聲問道。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符珠,思考事情這麼入迷呢。

夕照以為她在為自己憫懷,釋然笑道,“魂犀香的事,終究是傳言,若是無效,豈非我賺了?”

但夕照也知,這種可能性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