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路的韓秋生跟在西門吹雪身後回到了酒肆附近, 老吳頭眯著眼，遠遠的看了看著詭異的組合，一時也有些迷糊起來。
自家掌櫃這到底是去哪兒進貨去了？走了都沒有一頓飯的功夫, 居然就回來了。難不成這次的事兒不順利？還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他有心想過去問問, 可看著走前頭的西門吹雪, 早先親眼見證過的西門吹雪的實力和凶悍, 讓老吳頭到底還是止住了腳步。
然後在心裡一個勁的自己安慰自己。即使有什麼麻煩，有這麼一個殺神在, 掌櫃的應該也吃不了虧, 或許是有彆的事兒耽擱了。
可再怎麼自我安慰，和韓秋生的情分在這裡擺著呢, 那還是自己一家子的衣食父母，他不可能半點不關心, 所以即使離著西門吹雪近些都害怕, 在韓秋生架著車經過的時候, 還是下意識的張嘴問了一句：
“掌櫃的, 事兒還順利嗎？”
“挺好的, 老吳頭你忙你的吧，對了, 一會兒看著些酒肆那邊，我後頭有事兒。”
還好？有事兒？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老吳頭越發的分不清了，不過既然掌櫃的讓他看著前頭些，不讓他往後頭去幫忙卸貨, 那想來……又時候識趣些，也未必是壞事兒。
“哎，這有我看著呢，您忙您的。”
目送韓秋生和西門吹雪走進酒肆後院, 老吳頭快走幾步，到了酒肆大堂門口，衝著正給客人上酒的吳大夏招了招手。
“爹，怎麼了？”
“掌櫃的回來了。”
“回來了？這麼快？那什麼，爹，你替我看會兒，我去幫忙卸貨去。”
吳大夏的主觀能動性挺強，一聽韓秋生回來了，就想去幫忙乾活兒，不過他人還沒轉身呢，就讓他爹給拉住了。
“彆彆彆，你忙你的，掌櫃說了，他後頭有事兒。西門大俠在呢，你彆犯傻。”
沒點眼力見的人是當不好夥計的，吳大夏經過這些時日的鍛煉，已經是個合格的夥計了，所以一聽他爹的話音，立馬變臉迅速的點頭笑道：
“看樣子這次弄回來的東西不多，那我就忙我的了，哎呀，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今兒這生意怎麼就這麼好呢。”
不是飯點，也不是走貨的旺季，酒肆大堂總計不過兩桌，七個客人，這生意好……還真是夠好的。
後院裡韓秋生這會兒已經進入了“無所畏”的狀態，你西門吹雪不是一句話都不說嗎？行吧，那我就全當你不知道，當沒你這個人，該乾什麼乾什麼，就看你忍不忍得住！
人一但無所謂了，這狀態立馬就會變得和以往截然不同起來，就像是韓秋生，他以往對西門吹雪，哦，不，也不能隻說西門吹雪，事實上他對陸小鳳和花滿樓和對待西門吹雪都一樣。在說話辦事兒，甚至是日常接待上，都帶著幾分對待偶像的恭敬和討好。
可如今呢？哎呦喂，那叫一個肆無忌憚的呀。妖獸肉？一邊清點，一邊還用隨身的小刀割下一條往嘴裡塞，吃的哼哼唧唧的。香味+聲音，雙重攻擊，可就是不給西門吹雪。
做引子用的烈酒打開了酒壇子聞一聞，確認一下品種和度數，然後同樣也不等西門吹雪看過來，一個側身就去了酒窖，將酒藏好了。
至於那一袋袋的米面，那更不用說了，他半點遮掩都沒有，在將東西往庫房搬的同時，搬進去一袋就打開一袋，完全不管那比這個時代顏色更白，磨的更細，半點雜殼沒有的米面看在西門吹雪眼裡是如何的精良和不可思議，直直的就往缸裡倒。直到裝滿了，才停下了這樣的拆家行動，將剩下的按照袋數另外存到箱子裡。
西門吹雪站在一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等著韓秋生將騾車上的東西全部歸置到了該去的地方，人也開始往堂屋裡去了，他才舉步跟著走到了裡頭，並毫不見外的在主座的另一邊坐下，開口道：
“那肉，我要一半。”
一半？因為考慮到這邊有花滿樓做了代言，有西門吹雪上門求購，還有一個陸小鳳即將到來，他這一次運送的數量可不小，足足有50多斤，幾乎是帶回來了一頭完整的青角羊。這樣的數量，你一上來就要一半？
“你剛才不是看到了？我一共才多少？一下去一半，那其他人的怎麼辦？總不能讓我隻顧著你一個吧。生意不是這麼做的。”
如果是一般的生意，那確實不是這麼做的，可誰讓西門吹雪有殺手鐧呢。
“封口費。”
卡卡卡，韓秋生懷疑自己這會兒幻聽了，這是西門吹雪？該不是彆人假扮的吧！
不，這就是西門吹雪，光是劍癡，不懂點經營手段，你以為人萬梅山莊能那麼穩當的一直佇立在那兒？家業能一直這麼龐大？日子能一直過得體面？
連著追求極致的劍道，都知道先找個女人，給自家留個後的西門吹雪其實比很多人以為的更懂世情道理。隻是以往能見到他的人，不值得他表現出來罷了。
不過，如今的韓秋生顯然不在這個不值得的範圍內，光是那些肉，就足夠讓西門吹雪打破以往的沉默和漠視。至於樹林中的那一幕……西門吹雪既然說會封口，作假是不能的，可會不會有其他打算，這個就不好說了。
不過這一點韓秋生並不在意，人嘛，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真的你好我好的相處，那未必能結下多少的交情，可反過來若是你欠我一點，我欠你一點，那這關係處起來可就不一樣了，隻要幾次，就能拉親近起來，甚至搞得好了，還能成為利益同盟，成為生死相交。
所以一說封口費，韓秋生立馬就不再說什麼討價還價的話，而是反過來詢問起了西門吹雪食用後的效果。
“怎麼樣，這肉是不是很夠勁？”
“內力運行快了兩成，而且……”
西門吹雪回憶了一下自己吃完出門後這幾日的身體反應。
“長時間食用，或許還能洗精伐髓，增強體質。”
“我就知道是這樣，可惜了，這肉沒有練過武的人不好食用太多，弄點稀薄的肉粥，都容易拉肚子，不然怕是還能賣更高點，畢竟這世上怕死的有錢人最多。”
韓秋生說這話的語氣妥妥就是個奸商，可奇怪的是，西門吹雪竟然半點不適應都沒有不說，反而點了點頭讚同道：
“沒有試過，沒感受到改變的人，不會信。”
“算了，反正我這能弄來的數量也有限，少點人買就少點人買吧。反正有花家這江南首富兜底。”
“花家有錢，萬梅山莊也不差。”
“知道，知道，不問價錢上來就要一半，能差錢？”
“陸小鳳沒有。”
“可陸小鳳是我朋友，沒錢也要給點呀。”
和西門吹雪談生意，探討誰有錢，這都是個什麼體驗？
要韓秋生說，其實也就那樣，除了話有點少，可有了共同的秘密之後，扯起來也挺順溜。
因為這個順溜，韓秋生出手自然也就挺爽快，這邊西門吹雪拿出一疊銀票，他都沒細數具體是多少，轉身就將一半的妖獸肉給拿了出來，隻是在將肉遞給西門吹雪的時候，他特彆嚴肅的說到：
“先說好，一次一半這樣的事兒隻有這一次，下次該怎麼賣我還怎麼賣。”
這西門吹雪自然是同意的，雖然這肉確實不錯，對他提升武力很有幫助，可問題是家裡的錢不是沒底的，要一直這麼大手筆的買，即使是花家，怕也未必能撐得住。
所以西門吹雪顯得特彆的講道理，點著頭接過了肉，一邊學著韓秋生那樣，用小刀隔了一塊肉，放嘴裡試了一下能量，並和上次做了對比。另一邊則半點沒大俠氣度的商量起了價錢：
“下次便宜點。”
“我這價錢可不高，畢竟彆人沒有。”
這一點西門吹雪信，畢竟是他親眼所見。隻是這來處……
抬眼看了看韓秋生，西門吹雪到底還是沒忍住，遲疑著問：
“桃花源？”
“那可不是，那地方，或許該稱之為異界。”
聽到西門吹雪問，本來韓秋生是不想說的，畢竟這涉及到他的秘密，可這都讓人看到了，要是沒個解釋……西門吹雪到底是不一樣的，是他曾經童年時最崇拜的偶像，想來這人還是信得過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藏著這個秘密太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西門吹雪這四個字的信任度太高，韓秋生難得的開口說了一點實話，吐露出了一絲端倪。
對於韓秋生在那一瞬間到底去了哪裡，這回來的一路上，其實西門吹雪已經猜了不下十七八個版本，桃花源？不過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是他為韓秋生找的替補理由。是萬一韓秋生不願意說，用來做緩衝的一個，彼此都心裡清楚的借口。
誰不知道所謂的桃花源，不過是避世隱居的意思？就那一瞬間貨物轉換的事兒，能是桃花源能解釋的？傻子都不帶信的好嘛。
可不想，韓秋生居然真的這麼信任他，居然真的給出了一個他聽了也覺得合情合理的解釋。而且這個解釋還那麼的讓他心動和向往。
“異界？聽說武道極致是破碎虛空，莫非……”
向來冷靜自持的，像是冰雪一般的西門吹雪，這會兒說起破碎虛空，聲音裡居然帶著幾分顫抖，看向韓秋生的眼睛裡也滿滿都是期盼，可見對於這個答案，他的心情又多激動，多複雜。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能有這樣的異獸肉，那邊如何想來你心裡也有數了。”
難道真的有破碎虛空？難道打破世界壁壘之後，這天空之外，還有一個武道更加昌盛的世界？
西門吹雪看向外面依然清朗碧淨的天空，一時竟是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