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秋生這酒肆的位置說不上好, 可到底是在官道邊上,生意還算可以,每日總會路過不少人, 進來吃喝的也有那麼一二十人,哪怕每人消費不多呢,累積下來,一日也能有一二兩的進賬,再有隔壁茶棚偶爾賣出去的一些餅子, 粥飯之類的, 一個月四五十兩的流水還是有的。
也因為這些入賬就在明面上, 所以吳大夏父子兩個在韓秋生這裡幫工後, 知道韓秋生在後頭的村子裡買了五畝荒地的時候,非但沒說他敗家,買荒地不劃算, 反而覺得他出手有些小了。
“怎麼就買了五畝?開荒的文書可不好拿, 好容易拿了, 就該多開上一些,這樣兩三年後, 你也算是多了份體面的產業。要我說,怎麼的也得買下十畝。”
老吳頭雖然一輩子都是城裡人, 可對於田地依然挺有熱情,說到買十畝, 嘴巴還砸吧著感覺有些可惜。
“也就是那地方田地少,不然要換成是我,那一定是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多難得的好機會啊。”
這韓秋生可不敢苟同。
“你也說了,那村子本就地少, 好容易能開荒,我一個外人,一下子買那麼多,豈不是把人家全村的人都得罪了?我本就不是自己種,又得罪了人,那地還能指望種出什麼來?有這些就夠了,就這些還是我在開荒的時候請的人工全是那村子裡的人,佃戶也請了那村子裡口碑好的才敢的,不然怕是買上兩三畝就頂天了。”
要是這麼說,倒是也算謹慎妥當,畢竟韓秋生就孤身一人,人丁不旺的容易吃虧。
不過為啥韓秋生隻買荒地,不買好地?按說就他老吳頭看來,這小子的生意還算可以啊,手裡應該不缺買幾畝中田的銀子。
“我從彆處弄了些這邊沒見過的種子來,想試著種種,這樣的東西,一開始就用好地多浪費?還不如先用剛開荒的試試呢,要是真好,到時候再買也來得及。”
稀奇種子?說到這個,那老吳頭就來興趣了。反正這會兒茶鋪也沒生意,老頭索性搬了個條凳做到了酒肆的門口,側著身子,衝著裡頭重新寫酒牌的韓秋生問到:
“得了什麼種子?能讓你特意去買地來種,莫不是有什麼特彆的好處?”
看著老頭興致盎然的老臉,韓秋生想了想,也停下了手裡的活兒,走出了櫃台,拉了跟凳子,同樣做到了外頭老頭的邊上,開始解說了起來。
“一種是番薯,就是和木薯差不多的東西,據說是從西面老遠的什麼番邦來的,產量比咱們這裡的木薯好不少,口味也甜,又能當糧食飽腹,又能釀酒。還有一種是土豆,這個南面好像就有,隻是咱們這裡沒怎麼見過,也是個能吃的東西。除了這兩樣,剩下的就是想種點豆子什麼的。這樣的東西種在荒地裡,產量即使少些,也沒什麼妨礙,畢竟我這不交稅,種了正好自己吃。”
豆子?這個沒什麼可說的,開荒種豆子是老規矩了,那東西能養地嘛。不過兩種外頭來的東西……
“產量好?能當糧食吃?和麥子比怎麼樣?”
“比麥子高產。”
“要是這麼的,那是該試試,哪怕水土不服的,也換算,這是給咱們這邊多添了一份種糧了,到時候哪怕你自己不吃,往外賣呢,也能賣個種子錢。”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起了興,弄了那麼五畝荒地來開開。”
說到這裡,韓秋生看了看老頭,忍不住攛掇道:
“吳大伯,若是這兩樣種著確實好,怎麼樣,你也買上幾畝種種?”
“要真是產量高,那一定的,哪怕隻買上兩畝地呢,種出來也能讓家裡半年不買糧食,多劃算。”
話雖然這麼說,可老頭這會兒沒見著實物,心裡到底沒怎麼信。
要是種地掙吃飯這麼容易,他家能幾輩子人一直在城裡混日子?會不想著到鄉下去買地種?就他們家那出息,哪怕是再不濟呢,隻要用心,一兩代人下來,怎麼也能買上幾畝了。還是種地吃飯太難了呀。要看老天爺的臉色過日子不說,稅負也重的讓人頭疼,還不如他們乾零活痛快呢。
韓秋生其實也知道老頭心裡不信,他也沒想著一下就說服他。從他帶著種子過來開始,就已經有了心裡準彆,要靠著實證讓大家夥兒看到這些後世來的種子的威力。
雖然他能帶來的,隻是80年代的種子,和後世那種下煞人的高產種子不一樣,可比這時候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去,想來等著收獲的時候,一定會有很多人吃驚吧!哈哈,到時候光是靠著賣種子,肯定也能讓他的小金庫大大的漲上一截。
又能掙錢,又能……那些悲天憫人的穿越者怎麼說的來著?哦,是提升田地產出,讓苦難的勞動人民多吃上幾口飽飯,是積攢功德。哈,他掙錢,掙功德兩不誤呀!我可真是個大聰明。
“那行,等著可以收成的時候我喊你,咱們一起去看看,這新來的種子到底產量如何。”
“行,我等著。看看你有沒有被騙,和木薯一樣的東西,高產?聽著有些玄乎。”
玄乎?再玄乎也沒這會兒韓秋生的眼睛看到的玄乎,你猜怎麼的,大白天的,這官道上居然出現了兩個飛來飛去的人。
“吳大伯。”
“怎麼了?”
“趕緊進來,關門。”
嗯?進去,關門?老頭一時有點懵,腦子空白了一瞬,而就這一瞬,老遠的聲音終於傳來了。老頭下意識的回頭一看,然後……飛一般的竄進酒肆裡,連著屁股底下的條凳都來不及撿,一個順手就將酒肆的門合攏上了,等著門栓上上去,他又手腳迅速的開始上窗戶的排板,那動作怎麼看都不像個老人。
“傻看著我乾什麼呢?趕緊都關上。”
已經完成了手裡一個排板上窗戶動作的老頭回頭一看韓秋生和自家兒子居然傻傻的看著他,老頭急的呀,滿腦袋的汗都來不及擦,巴掌就先拍過來了。
“聽聽,聽聽,那動靜,那多厲害的人,你們難不成還想吃個尾巴風,送點血給人嘗嘗不成?”
哦哦哦,是了,關上門好歹能隔開些。
韓秋生醒了神,忙不迭的拉了一把吳大夏,也跟著過去忙乎了起來,三個人一起動手,那速度立馬就上來了,三下五除二,一會兒的功夫,那窗戶上的排板就全上去了,隻留下一些縫隙。而韓秋生呢,這會兒和吳大夏那小子一樣,正趴在那縫隙邊,小心的探望著遠處的動靜。
是的,大家沒猜錯,那動靜就是兩個江湖人在打鬥,而且還是那種一看就十分高級的打鬥,幾乎都看不到他們手裡的武器是怎麼揮舞的,隻看到一陣陣的亮光閃爍,而人呢,則是一會兒一個挪動,往來的十分頻繁。
“好家夥,這功夫,可真是夠厲害的。”
見著韓秋生還有自家兒子看的熱鬨,剛才還緊張的和什麼似的吳大伯也有些忍不住了,小心的趴著門縫,跟著看了起來。隻是他到底是人老了,操心的也多,看了一會兒就開始擔心起了彆的。
“瞧著他們這樣,怕是一會兒就會打到咱們這邊了。哎呦喂,咱們茶鋪可敞著呢,要是他們打進去了可怎麼好?那棚子可禁不住他們幾下的鬨騰,不定就癱了。還有那爐子……我火頭都沒關實,要是他們這一撩,將火星子撩起來了可怎麼辦?都是茅草木頭搭的東西,燒起來怕是連著救都難。這得平白損失多少銀錢。”
你還有功夫想這個?韓秋生側頭看了看老頭,有些好笑的說到:
“隻要他們彆鬨得把咱們這裡打爛了,人傷了就行,其他的,還是聽天由命的好。”
就他們這幾個,給人送菜都不夠份,還擔心?真是有點多餘。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兩人的功夫……真是看著眼饞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練到這份上。
嗯,估計有點難,就陸小鳳教他的那些三流貨色,彆的不說,光是這飛在天上穿來穿去的架勢,就很難搭起來。
韓秋生腦子裡正琢磨這些個有的沒得,那邊打鬥的兩人卻好像是已經分了勝負,其中一個穿灰色衣裳的身上猛地飛出長長的血線,然後人就相識突然變成了石頭一般,重重的落到了地上。而另外一個穿著白色衣裳的,則輕飄飄的落了地,那長長的劍還斜斜的指著地面,好會兒才轉身看向了酒肆這邊。
看向他們這裡?這,這是什麼意思?
韓秋生有些無措,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吳老頭。這時候倒是這老頭挺有經驗,看到人家看過來了,而且還好一會兒的功夫,忙不迭的又拉開了大門,走到了門外。
“大,大俠,這,這……”
這什麼這,你到底是要說什麼呀!韓秋生都替他著急,想了想自己好歹是東家,是掌櫃,韓秋生終於鼓起了勇氣,跟著走了出去,並小心的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相當慫的問道:
“大俠,可是要過來歇歇腳?咱們這裡是酒肆,喝一杯暖暖身子?”
這話其實也不對,還沒到冬天呢,又是剛乾完仗,暖什麼身子呀。
不過這善意總算是表達出去了,那人也終於有了開口的意思。
“清理一下地面,將人埋了。”
嗯?這是吩咐他們善後?這個,這個,這個好像可以有。
想到這裡,韓秋生回頭看了一眼老吳頭和吳大夏。
很好,兩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跑著過去開始收拾善後起來。而他呢,則虛虛的用手迎了一下。
“大俠,裡面請。”
那人走過來了,帶著那一身明明打鬥了很久,卻依然雪白的衣裳,以及走過時隱隱的梅花香。
嗯?梅花香?一身雪白?
韓秋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他還沒有收回去的劍。很好,上頭連一絲血跡都沒有,再看著人,冷冷的的樣……
“大俠貴姓?”
問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韓秋生自己都想給自己一巴掌了,這是他這會兒能問的?你想乾啥?報官不成?還是給死了的人家裡報信?真是多此一舉,真是自己找死啊!
好在最危險的情況並沒有發生,那人不過是用冰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正襟危坐的,再酒肆大堂坐穩了,來了一句:
“你這裡可有洗漱的地方?”
還洗漱?哎呦,好像有八成是了啊!那他要不要再多嘴一句?
韓秋生相當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