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賴家, 附庸賈家而活的人日子和以往其實也沒什麼不同，就是被砸了個單的韓秋生，也同樣如此。哦, 不對，也有不一樣的, 畢竟產業多了嘛。所以每年淨收入多了一份保障, 而因為這份保障，讓韓秋生的膽子稍稍放大了那麼一咪咪。敢拿更多的錢進貨了。

“奇怪, 這次你怎麼儘是挑這些青的、綠的顏色？還有這棗紅，薑黃，哎呦，顏色多土啊，這樣的你也要？那新出的粉色多好看？隻選十匹夠賣個什麼？”

庫房裡, 和韓秋生一起來進貨的老三看著韓秋生板車上那高高堆起的布料，越看越迷糊, 忍不住詢問了起來。

這你讓韓秋生怎麼說？能說這是榮寧兩府的管家特意關照的？不能啊, 所以隻能遲疑的用了一句：

“我如今又不自己直接買？自然是來進貨的人要什麼，我就幫著采買什麼, 人家指定了要這個, 我能怎麼辦？”

“都要這個顏色？哦, 或許是拿回去準備做工作服用？要是這樣, 那倒是也合適。”

工作服？要這麼解釋，好像也可以。

不過說起來, 這次賈家在這個服飾的事兒上，許是又心想整頓一下風氣的緣故。不單將以往的料子全收了，明確要換成細棉布的，連著顏色也重新做了規定。

等的隻能穿青色, 二等的隻能穿綠色，婆子統一是棗紅，媳婦子全是薑黃等等，除了深淺上能稍稍有些挑選的餘地，其他的竟是一概都否了。這要等著這一批布料過去，一個個的都循著規矩穿上，哈，到時候怕就是600°近視的進了賈家，都能一眼分辨出個一二來。

這樣的齊整和以往相比，這賈家簡直就像是徹底顛覆了一般，好些聽到這規矩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可世上的事兒吧，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以往老賈家的主子們好說話的時候，那是什麼幺蛾子都有啊，連著姑娘們在園子裡多采上幾朵花，都有充大的婆子過來絮叨，說什麼不懂這個，不懂那個的。

可如今呢？這麼強勢的命令下來，兩府的奴才們愣是一個反駁的都沒有不說，甚至還自覺自發的緊了皮子，乾活兒都利索了好些。讓賈家老爺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哈，像是韓秋生這樣的外圍八卦人群，一眼就看穿了這些賤皮子的奴才們都在想什麼。做不過是覺得上頭的主子們會這麼乾，是因為在賴家的事兒上出氣還沒出痛快，心口還藏著火氣，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收拾他們一通唄。

想想那些被抄家的人家？幾輩子人的積蓄，一朝儘喪不說，一家子都沒了好下場。有這麼活生生的例子在，他們能不聽話？最起碼在短時間裡，這些人是沒有作妖的膽子的。

韓秋生的思維放飛了一下，回頭再看自己進的布料，嘴角稍稍翹起了幾分。

“不過這麼多布……那單位人也不少啊。”

“或許是幾個單位一起合買呢？畢竟這麼買便宜些嘛，找人做起來也能用量講個低點的價格。”

“哦，也是，也是。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下回我去市裡的時候，也能找找這樣的客戶。你是不知道，如今啊，那真是放開了，市裡各處，小飯館多的一條街上愣是能有五家。其他的還有什麼裁縫鋪子，水果攤子，連著雜貨鋪都多了好些。”

這他還能不知道嗎？好歹也是後世過來的，經濟大潮的威力有多強感受相當深刻。

“要這麼看，咱們這還真是落後了。我要是在市裡，不定就跟風也開個鞋鋪呢，我定做的鞋子還是挺好的。”

說到他的鞋子，老倒是一點都不看好。

“現如今還有幾個人穿這樣的？那都是去百貨大樓買機器製作的皮鞋，接頭的知道不？多洋氣呀。都是南面來的最新款式，那樣的才新潮呢。”

新潮？其實這所謂的新潮並不怎麼樣。不過是窮人乍富之後眼界有限，不自信的跟風模仿的結果罷了，等著真的走出去，才會明白，定製從不落伍，一直都受最高端的那一撮推崇著，隻是到了那個時候再回過頭來……傳統的技藝都快丟的差不多了。

韓秋生在老唾沫橫飛的吹噓中，心下隱隱升起了幾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感。

“行了，彆說了，看看，人家都看過來了，趕緊走，堵著人家倉庫門了。”

不想繼續聽老說這些有的沒的，韓秋生尋了個借口拉著車就開始往外走，老也不是那沒眼力見的，多少察覺了韓秋生不想多說的意思。

隻是他覺得吧，這許是小道士沒去過大城市，聽著羨慕又自卑，所以才岔開的話題。

他自覺也是個大度能體諒人的，所以立馬就止住了話，相當配合的拐了彎。

“哎呦，還真是，說閒話都說的差點忘了正事兒了，走走走，趕緊走。對了，小道士，你不是要進100匹嘛，怎麼不多弄幾輛車來？難不成還準備自己一趟趟跑？那多浪費時間啊，要不我給你去聯係幾個車子？大卡車沒有，拖拉機還是可以的，到時候卸到你家山下那裡？”

那感情好，能省他不少的事兒。

韓秋生忙不迭就應了了下來，還特意請老吃了頓飯作為感謝。

現代社會的效率確實不是蓋的，有了拖拉機，一趟就將他以往五天才能做完的事兒全搞定了。而有了這個功夫，他自是要開始尋摸彆的東西了。

這一次韓秋生特意先來了80年代，為的就是能多弄點東西，帶到武俠世界去。而要帶什麼，也早就列好了清單。

“30斤海帶乾，20斤蝦乾，10斤辣椒醬，50斤大葉子茶，老白乾20斤……”

山上的道觀裡，韓秋生一樣樣的整理著東西，張大叔從門口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攤在院子裡的那一大堆的東西，看的他眼睛都眯起來了。

“怎麼進了這麼多東西？我說秋生啊，你這道士做的，是越來越不務正業了啊。好歹也歇歇，彆總東跑西顛的。”

這話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他是知道韓秋生的，忙著這些事兒那也是為了能多攢點錢修整道觀，隻是看著他一個人忙東忙西的，一刻不得閒，所以忍不住就想勸上幾句。

看看，這嘴裡還說韓秋生東跑西顛的呢，人進來都沒坐下，順手就開始幫上忙了，看著有晾曬的幫著收攏，看到有擺放不整齊的又拾掇一把，一樣一點沒閒著。

“我能怎麼辦呢，不忙，這錢沒處來呀。”

“這修房子的錢還沒攢夠？我瞧著你這東西賣的可不少呀。”

“我這不是就乾個中轉的活兒嘛，那一趟才能掙幾個？倒是外頭的水泥磚頭進來越發的難買了，想插個隊，都得塞幾個錢。這麼一算，怕是到了明年我這房子都未必能整起來。”

說到這個，張大叔也覺得可惜，你說好好的孩子，本事也有，路子也有，就因為要守著這麼一個道觀，生生的連著自己好不容易尋到的財路，都要分潤給彆人去，平白少掙了一大截，愣是誰知道了，都得心疼。

“你真就不還俗了？雖說你這道士不像和尚，不能成家什麼的，可到底好說不好聽呀，將來想娶個媳婦都不容易。”

還俗？還俗倒是簡單，可還了俗，他那頭發怎麼辦？這時候外頭可不流行複古，男人留長頭發的可都是不被人當正經人看的。

“還俗倒是簡單，可張大叔，我這道觀是子孫廟不假，可真要是還俗了，那這廟我還有臉繼承？可要是離了這廟，我又能去哪兒？沒了根的飄絮可沒法子長久。”

要是這麼說，這還真就是個死結了。除非韓秋生掙了大錢，去城裡買了房子，不然連個落腳地都沒有，娶媳婦更難。

想到這些，張大叔歎了口氣，隻能帶著幾分認命的點了點頭。

“也是，人還是有個根心裡才安穩，真走出去了，也未必是好事兒。”

不過說是這麼說，媳婦的事兒還是要好好勸勸的。

“那要不大叔給你尋摸著？若是有那願意嫁到道觀的，就給你張羅起來？”

嫁到道觀的？嘿，就現在這全國奔著掙錢去的大環境，想找這樣的，怕是比浪裡淘金都難吧！

既然這樣，那他也願意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行啊，大叔先給看看吧，真有了人選，咱們再說。”

即使有心乖一點，可舌頭在嘴裡打了個轉，話一說出來，依舊留了個活扣。韓秋生如今這拖字訣用的是越來越順手了。

也是，到底也是好幾個世界的掌櫃是吧，經曆豐富了，那嘴皮子自是也鍛煉出來了。

張大叔人老成精，聽出了韓秋生的敷衍，可他的理解卻又有些不一樣，他覺得吧，這是韓秋生自知條件不怎麼樣，覺得這事兒沒什麼指望，所以才提不起積極性來。

想到這，他越發的心疼這個沒著沒落，沒人疼的韓秋生了，心下不禁將這事兒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幾分，下定決心，要多跑些地方，擴大撒網範圍，好好的為韓秋生尋摸媳婦人選。

你看看，這人的腦子就是這麼奇怪，頻率稍微抖一抖，就能拐出十萬八千裡去。從老到張大叔，這腦補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