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著紅戳，又還有簽名。

這幾個售貨員們雖然態度一般，但也不會傻到當著方鴻安的面質疑。

其中一個人向前，擠出一個笑讓方鴻安坐著之後。

另一個則拿著那批條快步走進了一道門裡。

這一去，還去了相當的久。

開始的時候，那負責招呼方鴻安坐著，穩住方鴻安的售貨員。

還是有說有笑的在找著話題跟方鴻安聊。

但她找的話題實在有點尬。

話術也很生硬。

方鴻安就是有心想跟她聊聊，打發一點時間都無從下手。

這尬聊了幾句之後。

方鴻安索性也就不開口說了。

目光，盯向了一邊的電視區局，還是瞄了起來。

而那位招待的售貨員。

眼見自己的同事那邊，遲遲沒有結果過來。

先是覺得更是尷尬。

然後，額頭開始冒汗。

再到後來，都有些如坐針氈了……

這過了許久。

那道被她盯了無數次的後門，終於是啪的一聲，轟然打開了。

然則，讓她意外的是，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那快步走出來的卻並不是那位先前去後面彙報的同事。

而是另一個人。

一位個子不高，長得很敦實，圓腦袋肥頭大耳中年男子。

“楊……楊主任！”

驚訝之下，這位售貨員直接失聲叫了出來。

臉上的表情，隨之也變得肅然起來。

這位楊主任，就是他們這個供銷社門店的負責人。

在整個薪縣供銷社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次他們供銷社人事調整。

有確切的傳言說，這位楊主任，是要被提拔為副社長了。

目前，正在和上一任在交接一些重要的工作。

所以，在這段時間，楊主任對門店的事情，其實都很少在過問了。

他們這些售貨員，那都好幾天沒見過他了。

這楊主任卻在這時候出現，並且那臉上帶著諂笑，整個人恨不得飛過來的情形。

簡直是太令她們熟悉了。

這不是楊主任每次見到領導的時候，那標準的姿態嘛。

這眼下，那熱乎勁，比一般的領導來的時候，那都要更甚。

這答案……

也就是呼之欲出了。

想到這裡，這位售貨員趕緊起身站了起來。

擠著笑熱情的對著身邊的方鴻安介紹：“這位，就是我們這的負責人楊主任！”

她這剛介紹完，那位楊主任已經快步跑了過來。

他是小短腿，大肚子，一看就不是不喜歡跑動。

這一路跑過來，腦門上全是汗，喘了兩口氣之後，臉上又是擠出一道熱情的笑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場長，沒想到您會來這麼早！怠慢了怠慢了！

我是咱們供銷社這個點的負責人，姓楊，名字叫楊東方。

我之前在社裡辦一件事情，這剛過來，讓你久等了！批條的事情，我們田社長早就做個安排了，您這邊隨便挑，價格也都是最優給到您這這邊！”

“楊主任好！”

方鴻安主動笑著伸出了手。

握著的同時，方鴻安微微挑眼：“楊主任，我記得……咱們之前好像見過呀！”

“是的！”

一聽說方鴻安還認出了自己，楊東方立即流露出了一副激動之色，“去年農校來人考察的那一次，我有幸跟我們田社長一起去過一次！”

說到這裡，他還有些意猶未儘。

感歎著道：“當時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方場長的養蜂場，當真是開了眼呀！

原本的一片荒山，到了方場長的手中，就成了一片能產金子的寶山！直接把省裡教授都給看服了，方場長真不愧是青年英才，值得我們學習的模範！”

他這感歎的語氣，是越發的興奮。

到最後，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下級在諂媚的吹捧上級了。

這也一幕，是直接看呆了那些一直在悄然關注的售貨員們。

都知道他們這位楊主任，那是眼力見好，會來事的主兒。

但也沒見他什麼時候對人這麼諂媚過呀。

不過……

在回味著楊主任這些話裡的信息之後。

眾人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這讓楊主任熱情吹捧的人，正是那位這幾個月以來，在整個薪縣都傳得很是玄乎的那位。

原本是大山裡的窮小子。

憑借著養蜂蜜，一舉翻身致富……

還建養蜂場、出版養殖工具書……

上報、引得縣領導頻頻參觀考察。

甚至……還引來了省裡的領導和工廠……

驚歎的同時，也算是明白了楊主任為什麼會如此的賣力吹捧。

這要是光是會賺錢，也就罷了。

畢竟，在他們供銷社的眼裡。

有錢可不算不了什麼。

但既有錢，又還能引得縣裡、地區裡的領導都頗為重視。

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再一看方鴻安。

那感覺頓時也是不一樣了。

年輕、穩重、身上還有無數耀眼的光芒加持。

讓一些還沒有成婚的售貨員們，都不由的是心猿意馬起來。

……

方鴻安這邊。

面對這位楊主任的吹捧，也是見怪不怪了。

笑了笑，握過手之後，主動的將話題，直接說到電視機和冰櫃上面來。

見方鴻安是這個意思，這位七竅玲瓏心的楊主任也是立即心領神會，朝那圍在一起正悄然交流的幾個一指。

直接指向了一個豎著雙馬尾的，身子高挑的女售貨員：“小娟，你來跟方場長介紹介紹咱們這裡有的電視和冰櫃。”

安排完，又立即轉頭情的向方鴻安解釋：“這位是周小娟，我們這裡最優秀的售貨員，電視和冰櫃，她最熟悉了，就由她來為方場長你介紹吧！”

另一邊。

得知被自己選中。

那位叫周小娟的售貨員，臉上頓時迸發出一種中彩票之後的信息。

臉上帶著笑意，快步就走了過來。

而聽見楊主任點的是她，旁邊的幾人，是既失望又是羨慕。

“方場長！”

周小娟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相本身就是中等偏上，又明顯比其他的幾個售貨員會打扮，說話也是脆生生的。

在這一眾售貨員中。

也確實有種鶴立雞群的既視感。

看向方鴻安的時候，雙頰上帶著一抹紅霞。

叫了一聲之後，引著手，讓方鴻安往一邊走了過去。

先是到的電視機的陳列區域。

這點頭的電視機，那可是妥妥的貴重大件。

所以，展出量是一個品牌隻有一台。

好吧。

其實，賣的攏共也隻有熊貓和牡丹牌兩個品牌。

所以展示的也就隻有兩台。

還都是最小的十二存的。

不過，在知道清楚了方鴻安的身份之後。

這位周小娟的售貨員，明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和專業。

最先從牡丹牌的那台介紹開始介紹了起來：

“方場長，這牡丹牌電視，是我們國家，銷售量最大的電視，質量好、信號也好，一共有十二個頻道可以切換。

您看……就是通過扭動這個鐘一樣的轉鈕換頻道……

咱們這信號好的地方，能放出四個台！

尺寸上，有十二寸的、十四寸、十六寸、十八寸……四個規格！”

介紹完牡丹牌，就又馬上介紹了起來熊貓牌：“熊貓牌呢，雖然名聲小一些，但其實也相當不錯……”

一番賣力的介紹下來。

聽得旁邊的楊主任都是頻頻點頭。

很明顯，是很滿意周小娟的表現。

不過，在目光轉向方鴻安的身上之後，看到方鴻安那如同無波古井般的臉色。

那笑容很快就收斂了起來。

隻感覺，眼前的方鴻安真的是難以捉摸。

“這兩個品牌，都有說明書嗎？”

方鴻安終於是開了口，但這句話是馬上讓兩人都是一愕。

看說明書？

這倒是個稀罕的要求。

周小娟立即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楊主任。

楊主任愣了片刻之後，也是果斷的點頭。

說明書很快拿了上來，而看完了之後，方鴻安也很快有了決斷。

目光直接投向那位楊主任：“楊主任……就這種熊貓牌的十二寸和十四寸的，要各多少錢一台！”

“熊貓牌……十二村和十四寸是吧？”

楊主任沉吟了一陣，確定記清了之後，趕緊是拿出來一個小本子翻了起來。

一陣翻找之後，很快在本子的最的最後幾頁找到了想要的內容。

看樣子，應該是昨晚收到的通知，新記下的。

“找到了！”

楊主任身子一振，“十二寸的是賣450塊一台，十四寸的是賣550塊一台！”

“按照田總的指示呢，咱們供銷社這裡，一台跟您少二十塊錢！”

“也就是十二寸的430，十四寸的530！”

“老實說，這真是我見過最低的價格的了！”

“嗯！”

方鴻安點點頭，認同了楊主任的說法。

這年頭供銷社的東西，那可向來是沒有講價的餘地。

這二十塊少的空間，那多半是供銷社看在縣委批條的面子上，給的特殊優惠。

也肯定是到了供銷社的底線了。

見方鴻安爽快的答應。

楊主任如釋重負的同時，也趕緊是問道：“那方場長這邊，是需要多少台呢？”

“十四寸的，先就要四台吧！十二寸的呢，就先要六台！一共湊個整數就是十台吧！”

“十……十台？”

聽到這數字，楊主任和那位周小娟都是一個哆嗦，差點一個來踉蹌。

楊主任轉過頭，愕然的看向方鴻安。

眼神裡透著不可思議。

此前，在看到那批條的時候，雖然寫的是一批。

但也他們往大了估測，也就是三五台的樣子。

畢竟，這一台台的，那可都是相當的不便宜。

但沒想到方鴻安這一開口，就是十台。

還說的是“先要”！

那意思，似乎是後續還會繼續采購！

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嗯的！”

方鴻安點點頭。

這一次，在出來的時候，王通和方成濤就知道，這電視券的應該是會有眉目了。

所以，就直接拜托方鴻安，如果弄到了票。

買電視機的話，直接給他們帶回去一台。

算上自己家，這總共就去了三台。

再有老木匠家裡要送上一台。

目前已經投入生產的四個養蜂場，方鴻安也準備裝上一台。

其中，一號養蜂場，已經被定位“產學研”基地的養蜂場，多給上一台。

山上守夜。

那種寂寞，真是誰經曆過誰才會懂。

能在晚上，在那守夜的屋子裡，有一個電視，可以看電視節目。

能極大豐富他們夜間娛樂的同時，也可以讓他們工作狀態和心態都保持得更好。

至於這最後的一台，則是先預留給加工廠這邊。

聽得方鴻安點頭。

不僅是楊主任和周小娟面面相覷。

一直在往這邊看的那一眾售貨員也不由得咂舌。

“好！好的！”

遲疑了一陣之後。

楊主任是趕緊點點頭。

立即叫了人過來，緊急開單準備貨去了。

就這個數量的電視機，他們雖然是作為供銷社最大的銷售點，但存貨裡，其實也根本沒這麼多貨。

必須要去社裡總倉庫掉才行。

好在，這有田社長的批字，要去調貨應該也並不困難。

……

敲定了電視機。

這接下來的冰櫃。

則更是順利了。

原因在於，這跟電視機比起來。

冰櫃這東西，可是更冷門的大宗寶貝物件。

就貨架上，也隻是陳列了那種單開門的小冰箱。

像方鴻安需要的那種冰櫃，不僅沒有展示，存貨也更少。

整個薪縣的供銷社，也隻有兩台冰櫃的存貨。

方鴻安在全部買下來之後，又添置了兩台冰箱。

聊好了價格，訂好了交貨時間，又付完了一半的定金，

把那出門的時候，裝得滿滿當當的口袋完全掏癟了之後。

方鴻安拒絕了楊主任邀請吃午飯的請求。

在一眾灼熱的目光中，直接離開了供銷社。

回到出租屋，休息到下午的時候。

小院外，響起了卡車的轟隆聲。

等方鴻安聞訊出了門，那位楊主任已經等在了門外的卡車下。

見著方鴻安出來，熱情的領著方鴻安爬山貨車，把那一一台台精心安放好的電視、冰箱、冰櫃指給方鴻安點數。

點完數……

趁著天色還來得及。

方鴻安直接坐上了卡車的副駕駛。

在夕陽渲染出一片西邊火紅天的時候，回到了石灣村。

而很快……

這方鴻安一手采買了回了十台電視機，兩個冰櫃，兩台電冰箱的消息就傳了來。

引起一片沸騰的同時。

也直接激發了整個東嶺上的電視熱。

這些加入到購買大軍的，也基本都是蜜蜂的合作養殖戶！

一時間。

這東嶺上農戶靠養蜜蜂的發家的消息，在縣城裡，很快都傳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