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這一番聲東擊西。

直接將方鴻安和王通這一行的待遇都給敲定了下來。

方鴻安背好行李，又讓王通叫上了方成濤。

一行人來到先是來到了杉木嶺村。

這一路上，方鴻安本想順便提一嘴宅基地和承包山的事情。

但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這兩件事並非迫在眉睫。

而況，等辦完了這件事情回來，再提的話，似乎更水到渠成。

杉木嶺村，老支書家旁邊的馬路上，方鴻安看到了孫副校長口中的那輛車。

居然……是一輛吉普車。

這年頭，鄉鎮的公務用車，多是以二八大杠為主。

像財政所，派出所這種部門，才會配有邊三輪。

至於像這種吉普車，據方鴻安說隻，在80年代的時候，整個鎮一般也隻有鎮政府才能有一台。

見方鴻安看得好奇，那位孫副校長也解釋了起來。

這吉普車，也正是他們向鎮政府借的。

他們這次來杉木嶺村的主要的目的，也是為了對接杉木嶺村村小學的一些重要事情。

隻是到了之後，聽老支書那麼一說，才知道石灣村原來就是杉木嶺村這一個大隊的。

所以才會叫老支書領著過去。

這輛吉普，看著也有些年頭了。

聽孫副校長的介紹，也是縣裡的直屬單位換下來，才給到鎮政府的。

開車的是一位國字臉的四十歲男子。

姓周，身形挺拔板正，一看就當過兵。

聽這位孫副校長的意思，這司機也是向鎮政府借的。

他們學校，可沒資格配能開吉普車的司機。

他說到這些的時候，是一臉的唏噓。

不過，在鎮政府僅有一台吉普車的情況下，還能把這台車借過來。

鎮政府又連帶著還要配上一位司機，可見這位孫副校長，那也絕不是一個中心校副校長那麼簡單。

聽完了孫副校長的安排之後，司機周師傅先打開了後箱，幫著把兩大竹簍行頭放好。

等四人都坐進了車裡之後，便啟動車子，踩著油門，在一陣揚塵中，沿著山路往千馬坪開去。

車廂裡，前排的副駕駛，理所應當的讓給了孫副校長。

方鴻安、王通和方成濤擠在了後排。

這種吉普的後排座椅，是又窄又硬，以三人的身形，那是相當的擠。

不過，在坐過了那趟從千馬坪去縣城的客車之後。

這種環境，方鴻安也就完全能適應了。

至於王通和方成濤，這兩人就顯得異常的興奮了。

這可是吉普車！

兩人都還是第一次坐這種車。

這車，還是專程接他們去，等弄完，又還專程送他們回來。

這上排面的感覺，讓兩人心底甭提有多得勁了。

一上了車，四隻大眼睛就不斷的往車裡打探。

方鴻安看一眼車外，見車已經出了杉木嶺村的村口，窗外已經基本沒有揚塵，就將車窗搖了下來。

這車走的路，跟他們趕驢車去圩場的那條路，是同一條路。

都是粗石泥土路，一路顛簸得很。

這不開窗，硬悶著，方鴻安是有些受不了。

前排的孫副校長透過餘光，正好看到方鴻安相當熟練的就把車窗搖了下來，眼中不漏痕跡的掠過了一絲驚詫。

“鴻安呀！”他學著老支書的叫法，套著近乎，找著話題聊了起來。

他先是打探了一番方鴻安家裡的情況，在沒找到自己想要的線索，見方鴻安對答還相當老練之後，知道身後這個後生，的確是有些不一般。

便也索性就放棄了打探，找著話題，天馬行空隨意的聊了起來。

而隨著越聊越多，孫副校長也是越來越驚訝。

方鴻安明明是說讀書隻讀到初中，除了寥寥去過幾次縣城，也根本沒走出這座大山去外邊看看。

但在這閒聊裡展現出來的眼界、邏輯能力和對一些事情的見地，完全不像是一個山裡的農民。

甚至，他們學校的很多老師都比不了。

這讓這位孫副校長心中，就更是驚訝了。

不過，有了之前打探的經驗，知道這後生仔相當的老道敏銳。

他也沒有再繼續打探，隻是暗自想著，這個年輕人，或許可以多關注。

……

一路顛簸。

大概是用了一個鐘頭的時間。

車窗外，出現了千馬坪那塊最醒目的大坪子。

不是趕圩日。

這坪子上是一片空蕩蕩的景象。

不過，方鴻安往車窗外看的時候，看到孟九香黃貴根夫婦那小單面還開著，好像還正巧有人買了東西出來。

看那店門口的陳列，貨品也明顯多出來不少。

看樣子生意應該是不錯。

巧合的是，方鴻安在往外看的時候，胖嫂孟九香正好送了剛才買東西的人出來。

看到吉普車疾馳而過，下意識的就看了出來。

這一看，正巧就看到微笑著的方鴻安。

孟九香身形一滯，定個了片刻。

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去，確定正是方鴻安，那臉上的頓時迸發出滿臉的驚喜和驚詫。

吉普車呀！

他認得，這可是鎮政府的那輛！

方鴻安居然能坐上這趟車過來……

等孟九香從驚詫中醒悟過來，正想著要揮手朝方鴻安打招呼。

再看去的時候，吉普車已經疾馳著往路口駛過去了。

看方向，居然是去中心校的方向。

孟九香趕緊轉身，風風火火的跑進了屋子裡。

“黃老根！黃老根！你猜我剛才在鎮政府的那台吉普車裡看到誰了？”

“我打賭！我要是不說，你就是想破腦袋都猜不到……”

……

穿過圩場的坪子。

也就是兩分鐘的時間。

車子往一條路口一轉，很快便駛入了中心校的大門。

方鴻安的小學，前面幾年，是在杉木嶺的村小念的。

後兩年是去到蔣家嶺的村小讀的。

這中心校雖然在鎮裡念初中的時候路過了不少次，但進來還是第一次。

因為是周末，學校裡也是一片靜悄悄。

吉普車在孫副校長的指揮下停在了學校操場的旁邊，下了車，孫副校長讓方鴻安他們先在車旁邊等一下，他則是一路小跑，教學樓旁邊的一座小矮樓跑了過去。

沒讓方鴻安他們等多久，大概也就是兩分鐘之後，孫副校長領著一個地海中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聽他的介紹，這是他們學校後勤處的劉大有劉主任。

知道是孫副校長請回來清理鬼頭蜂蜂巢的，這位劉大有主任，極為的熱情，也很是激動。

從他感歎的話語裡，也不難看出，這兩窩鬼頭蜂，應該是讓他這個後勤主任很頭疼的事情了。

而說到激動的地方，這位劉大有主任還擼起來自己的袖子，給方鴻安他們看了一下他手臂上的兩道印記。

據他所說，這是上次他們清理鬼頭蜂蜂巢的時候，他被鬼頭蜂蟄了之後，留下的。

不僅如此，他還說了，當時他們那清理小隊裡還有一個年輕的老師，被鬼頭蜂追擊的時候，慌不擇路一頭撞在了樓梯口的牆角上。

被蟄了不少口不說，腦門上還破了道口子，縫了七針，也幸好是有頭發遮著，否則就破了相了。

也正因為如此，這位劉主任看到方鴻安他們幾個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熱情的拉著方鴻安他們要進去喝幾杯茶。

他這態度是沒得說，但方鴻安還想著今天儘量能回去早一點，所以就婉拒了。

隻是叫先幫忙一些工具。

見方鴻安如此務實，孫副校長也定下了基調，先讓這位劉大有主任找齊方鴻安要的工具。

隨後，領著方鴻安他們三人穿過了操場，繞過操場旁的教學樓，很快就來到了一棟紅磚的小瓦房。

這房子，可以說是進入學校這一路以來，方鴻安他們看到過的最舊的一棟房屋。

根據到樓下之後，孫副校長的介紹，也的確如此。

聽他說，這棟樓是中心校最初建立的時候的教學樓了。

後面，因為樓層太小，教師不夠，就另建了教學樓。

此後，這座房子做個過辦公樓，當過圖書室、活動室。

到現在，因為實在太老化的原因，眼下基本閒置了下來。

隻在一樓的幾間房裡，放了一些雜物。

所以就把這棟樓叫做了雜物樓。

也正因為這些年基本都很少使用，到去年的時候，學校這邊才發現，這棟樓頂層的一間房裡，居然有一個超級大的鬼頭蜂蜂窩。

從去年到今年，根據劉主任說的，學校這邊，已經清理過多次了。

最盛大的一次，學校甚至都請了派出所的過來幫忙，好不容易像了各種辦法，把這個鬼頭蜂蜂巢給燒掉了。

沒想到這到了今年，在那個燒掉的蜂巢旁邊，又重新築了一個巢出來。

眼下，聽這位劉主任的說法，那個鬼頭蜂的蜂巢，大小已經需要兩個大人合抱才能抱住了。

摸清了鬼頭蜂蜂巢的位置和基本情況，方鴻安讓這位劉主任打開了一樓的鐵門。

叫著王通，兩人從竹簍裡拿出防蜂服，馬上穿了起來。

這清理房屋裡的鬼頭蜂和山野間的鬼頭蜂是步驟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這肯定是要他自己親自出馬。

至於為什麼是王通跟自己一起上而沒叫方成濤，也是因為無論從經驗、還是跟自己配合的默契程度上來說，作為從挖鬼頭蜂蜂巢一開始就跟著自己的王通，在目前這個階段還是要更勝一籌。

當然，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因為這防蜂服當初就做了兩套。

一次性最多隻能上兩個人。

對於方鴻安的這個安排，方成濤也沒有任何的意見。

幫著方鴻安和王通穿好防蜂衣，又幫他們檢查了一圈防蜂服，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三人擊了擊掌。

方成濤又問了一遍劉主任和孫副校長，確定那一窩鬼頭蜂蜂巢是在這棟樓的三樓的第二個房間之後，領著孫副校長和劉主任走向了對面的教學樓。

等他們三人登上對面教學樓的四樓，方鴻安和王通走進了那道鐵門，很快來到了雜物樓三樓第二個房間外。

從破損的玻璃窗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這間屋子的最裡面的頂角位置，有一個灰褐色的超大鬼頭蜂蜂巢。

整體呈現不規則的橢圓形。

中央最粗的地方，直徑隻怕至少在一米二以上。

的確如那位劉主任說的，至少是需要兩個大人才能合抱住。

一般而言，鬼頭蜂築巢，在石洞、地穴這種，越是隱蔽的地方，蜂巢會越大。

因為對蜂群而言，越隱蔽，安全性就會越高。

在天敵難以入侵的情況下，蜂群也會更加的壯大。

而像是在舊房、數木上，這種相對開闊環境裡的鬼頭蜂蜂巢，一般都不會很大。

因為太容易遭受天敵的入侵了。

蜂群是很難壯大起來的。

但眼前的這個鬼頭蜂蜂巢，在方鴻安他們三人這段時間挖過的幾十個鬼頭蜂蜂巢中，大小絕對是排得進前三的。

“這麼大……得有多少鬼頭蜂呀！”

湊著腦袋，看清了蜂巢的輪廓之後，王通眼中是有些驚歎，但更多的則是興奮。

不過，在盯著那蜂巢外的趴著的幾隻鬼頭蜂之後，他臉上的表情驟然一變：“哥！不對！這鬼頭蜂跟我們之前挖到那些鬼頭蜂好像不一樣！”

“你看！”他擔心方鴻安沒有看清楚，指著那幾隻蜂，“它們要更大一些！背板也不是黑色的，而是棕紅色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鬼頭！”

“哥！”王通不由得往方鴻安身邊靠了一步，顫聲問道，“這……還是鬼頭蜂麼？”

人總是對自己的陌生的東西會感到莫名的恐懼。

此刻，王通看著這跟鬼頭蜂明顯有些不一樣的存在，心底突然有些莫名的發虛了。

“這個……”方鴻安淡定的應道，“算，也不算！”

其實，在看到這窩蜂巢的第一眼，方鴻安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窩蜂巢的太大了！

而且建造的方法和巢穴外的木紋，也明顯比之前挖到過的鬼頭蜂更深。

而等看到那那棕紅蜂背甲之後，方鴻安也就馬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窩蜂，跟他們之前在他們村山頭以及杉木嶺村山頭挖過的鬼頭蜂都不一樣。

“哥！你這話什麼意思？”聽方鴻安這麼一說，王通是一頭的霧水，忍不住再次問了起來。

“是這樣的！我們俗稱的鬼頭蜂，其實正式名稱，應該是叫金環胡蜂！”

“但金環胡蜂這一個大類，下面還有好幾個亞種。”

“一種是就是我們平常見到的金頭黑背的，在我們這俗稱叫鬼頭蜂，但也有很多地方是叫黃金環。而眼前這一窩蜂這種，因為是金頭紅背，在很多地方，就叫紅金環！”

“當然，像更喜歡叫黃金環是鬼頭蜂一樣，這種紅金環更普遍的是被叫做紅娘胡蜂。”

“這樣呀！”

聽完方鴻安這番詳細的解釋，王通終於算是理解方鴻安為什麼會那麼說了，他再次盯著那幾個蜂看了一下，忍不住嘀咕了起來：“這金頭紅背的，看起來還真有些像穿上紅色衣服的娘們！這名字取得真是形象！”

說著，他一臉理所當然道：“哥！那這蜂應該沒有鬼頭蜂凶吧！”

“沒鬼頭蜂凶？”方鴻安撇撇嘴，“你是覺得娘們就不凶？”

“看上去更溫和嘛！！”

“嗬嗬！就算你是單身狗，難道最毒婦人心這句話你都沒聽說過麼？”

“不……不會吧！”王通打了個寒顫，難以置信的看向方鴻安。

“彆以為在開玩笑哦！”方鴻安正色道，“無論是凶狠程度，還是毒性，鬼頭蜂都跟紅娘胡蜂沒法子比！尤其是排毒量，就更不在一個檔次上了！”

“所以……等下進去之後，你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小心來！”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當初在製作著防蜂衣的時候，我就考慮過會碰到這種紅娘胡蜂！從防護性上來說，就算是紅娘胡蜂的毒刺更長，也刺不透咱們這身防蜂服！”

“咱們要注意的，還是他們噴射毒液的攻擊方式……”

“你這樣，先……再……”

給王通強調了一遍這窩紅娘胡蜂的危險性之後，方鴻安便順勢布置了起來……

確定了這窩蜂比鬼頭蜂還要更凶猛，王通也不敢大意，全神貫注的聽完了方鴻安的布置。

等方鴻安說完，他來到一邊的走廊上，按方鴻布置的，背起了那架舊的矮梯子。

等他回來，方鴻安已經緩緩的推開了房間的門。

一道吱呀聲後，兩人踩著滿歲灰燼雜物的地面，走進了屋子裡。

王通小心的把梯子靠在距離蜂巢不到一米的牆上。

隨後，從方鴻安拿的竹簍裡拿出了一個大麻袋。

這個麻袋，是方鴻安之前讓劉主任找來的，袋口大袋底深，拿過來的時候，就讓王通試過了，裝下兩個大漢都不成問題。

眼前這窩蜂巢，也完全能囫圇裝進去。

王通拿著大麻布袋來蜂巢所在的牆角下面，將袋口努力的扯開，一點點的正對好蜂巢的位置。

而另一邊，方鴻安則已經拿著一手拿著一個抄蜂網，一手拿著一把煮大鍋飯的那種超大鍋鏟，爬上了樓梯。

隨著一步步的爬高，眼前的蜂巢越來越近，等到了頂端蜂巢的入口，粗略的看去，已經可以隱約看到，在那密密麻麻的蜂房裡，滿是飽滿的蜂蛹。

這時候，蜂巢外那幾隻原本趴著的偵查蜂，也感知到了方鴻安的靠近。

震動著翅膀，立即抄方鴻安的面門飛了過來。

對付這種裸露在外的鬼頭蜂，最關鍵的既是要快！

方鴻安左手揮動抄蜂網，乾脆利落的把那幾隻紅娘胡蜂抄了進去。

旋即，右手拿起手上的鍋鏟，鏟緊貼著屋頂的天花板，用力的朝著那窩蜂巢猛地鏟了進去。

“呲……噗……”

鍋鏟從天花板上擦過，鏟刀蜂巢的時候，雖然受到了一些阻力，但在方鴻安大力的鏟動下，鍋鏟還是直接鏟破了蜂巢的巢皮，如一把利刃般的紮進了蜂巢裡。

見那蜂巢明顯的晃動了一下，方鴻安抓著大鍋鏟的把柄，用力的一扭一抬。

“喀！”

蜂巢和天花板連接的地方，明顯的傳出一陣斷裂的聲音。

蜂巢的靠外側的部分，直接撕裂著，與天花板撕裂開來！

“喀！喀！”

撕裂聲接連響起。

整個蜂巢在失去了一半平衡的情況下，猛烈的搖晃了起來。

可搖晃歸搖晃，這個蜂巢，完全就沒有搖搖欲墜的跡象！

而與此同時，那喀喀的斷裂聲，也馬上被一陣急促的“嗡嗡”聲所湮滅。

下一刻，一群群金頭紅背，散發著暴虐氣息紅娘胡蜂，源源不斷從蜂巢斷裂口中蜂湧而出，向著樓梯上的方鴻安狂暴無比的圍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