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想跟著鴻安他們一起乾！”
這句話，方成濤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說完之後，他也沒有心虛的把目光錯開。
而是鼓著一股氣，挺著胸膛，目光直直的對著自己父親那肅然的目光。
方鴻江這邊。
聽到兒子說出這句話，原本是準備揮手訓上幾句的。
但眼前兒子那堅毅得有些反常的目光，卻讓他看著有些吃驚了起來。
一時間，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挖鬼頭蜂蜂巢這事，這麼來看，收益確實是很大。
但在他看來，也還是危險。
就算再厚的衣服防著，那不能保證就真不能蟄穿吧。
而且，鬼頭蜂總歸有挖完的時候。
這也不會是長久之計！
可他這兒子，他是清楚的。
性子很多時候是有些莽。
可對上自己的時候，很多時候還是會發怵的。
但今天這表現，卻是不僅沒怵，反而很是有底氣。
很像按天方鴻安找打打賭時候的那種勁兒。
這讓他覺得有些意外，心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見自己父親沉默了起來，方成濤心底一振，底氣不覺也足了起來。
也不由得想起了臨走的時候，方鴻安教他的那句話。
真誠，才是最簡單有效的必殺技！
當下，他索性敞開的道：“爸！我這次是真認真想過了，也仔細跟鴻安談過了！
鴻安他們穩得很，我跟著他，按照他教的來，不敢說沒有一丁點危險，至少也可以保證不會出大事！
還有，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挖鬼頭蜂不是長久的生計，可我剛才回來之前，鴻安跟我說了，挖鬼頭蜂其實也隻是副業罷了！
等我入了夥，將來主要的事，是讓我幫著一起養蜂！養蜜蜂！”
養蜜蜂這事情，也是他要離開的時候，方鴻安跟他透露的。
當時方成濤聽著也是一臉的震驚，萬萬沒想到，方鴻安拉他入夥真正的殺手鐧是在這裡。
而聽完王通通路的養蜜蜂的事情之後，他也是更加興奮了。
先前他一直沒提這事情，也是想通過看看父親對挖鬼頭蜂蜂窩這件事情的態度，來決定要不要提養蜜蜂的事情。
如果他老爹果斷就禁止自己，那這事情就等方鴻安晚上來吃飯了再一起提。
而像現在，他老爹明顯是有鬆口的跡象，隻是在顧忌什麼，這種時機成熟的條件下，他自然要將這個重要的殺手鐧給甩出來。
果然，聽到方鴻安主業是養蜜蜂之後，他老爹臉上，再次爬滿了驚訝。
“鴻安他懂養蜜蜂？”
方成濤的母親王瑛也在一邊張大了嘴巴，驚呼了出來。
“具體情況，我也沒時間去看！不過，聽鴻安的表弟黑仔說，他們已經養了六窩蜂，就在靠近鴻安家靠近土灣裡的地窖草屋那裡！”方成濤實話實說。
“土灣裡附近的草屋？”
聽著這話，王瑛凝思片刻，隨即一拍手：“我就說前天我去我們家那邊的油菜地的時候，看到多了很多蜂子在裡面！原來是鴻安他們養的呀！”
“錯不了的！”方成濤點頭，“黑仔說了，鴻安選擇把蜂箱放在那裡，就是方便采油菜蜜！我走的時候，他們又去山上收蜜蜂去了，等到了明天，土灣裡的蜜蜂會更多！
我剛說鴻安那米是挖鬼頭蜂賺的，其實也不大準！準確點的說，應該是他們挖蜜蜂窩，去圩場買蜜蜂掙的！
聽鴻安說，他們已經跟人談好了合作，以後每個月，都會有人上來收蜂蜜！
就是上次趕驢車來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鴻安舅舅請來送貨的，而是過來收蜂蜜的鬼耗子！怕謝三喇叭亂傳，故意扯謊騙他的！”
“……”
“……”
耳中聽著這一個接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方成濤的父母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腦中嗡嗡直響的同時，帶著震驚，一點點的消化著這些信息。
等完全理清了這些信息，方鴻江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現出那天在方鴻安家裡，方鴻安信心滿滿跟自己打賭的模樣。
好小子！
原來是有這種手藝在等著自己！
難怪……
是敢自己打賭！
眯著眼思忖了許久。
方鴻江轉眼看向了自己的兒子：“濤子！你真是想去是吧？”
“嗯！”聽著這話，方成濤就知道自己老爹是準備要鬆口了，眼中頓時激放出炙熱的光芒。
“有信心能做好？”方鴻江嚴肅盯著方成濤問了起來。
他這問完，也不待方成濤回答，馬上又語重心長的道：“你要想好了，你和鴻安關係雖然好，但這搭夥討生活，那就不能隻憑關係好了！
你現在什麼都不懂，鴻安也拉著你入夥，那是相信你！
但你要入了夥！你就得做出搭夥人的事來！現在不懂不會可以，但將來，一定要做得好！千萬不能拖了後腿才行！
否則，到時候不僅事情做不好，還會傷了關係，弄不好還會從好兄弟變成了仇人的！”
方成濤默然的聽著自己父親這一段長長的訓話。
說起來也奇怪，往日裡他父親訓話的時候，就算說得再有理，他聽起來都覺得煩躁刺耳。
但今天他老爹的這番話，聽得他確實感覺相當受用。
點著頭，等自個老爹說完了，他也是一臉認真的把自己的心聲說了出來：“爸！你放心！這次和打鐵鋪的事情不一樣！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次我是真的想跟著鴻安好好乾！
你說的這些話，很有道理！但我也想好了，我前期就跟著鴻安好好學，聽他的指使好好的乾！
就當他是我的師傅！一定把這挖蜂、養蜂的技術都給學好了！不丟自己的臉，也不讓鴻安難做！”
“好！”聽著他說完這番話，方鴻江臉上的嚴肅頓時一掃而光，他極為欣慰的伸出手在方成濤的肩膀上拍了下去，“那你就跟著鴻安好好去乾！”
說完，激動之下，這位方大金剛似乎又想起來什麼。
抿著嘴默默的嘀咕了一陣之後，忽的朝著妻子王瑛一揮手，“小瑛！你快去把我那瓶茅台拿出來！”
“爸！你這……太誇張了吧！”
聽著自己父親居然舍得動他那瓶寶貝茅台，方成濤是瞪直了雙眼。
“不誇張！不誇張！”方大金剛一臉的激動，“等晚飯的時候，你多陪鴻安幾杯！這酒就當是拜師酒了！”
“拜……師？”方成濤咂舌愕然。
“嗯啦！”方大金剛理所當然的道，“不你自己說的，要把他當你師傅嗎？”
“那也用不著拜師吧！”
“拜！必須拜！人鴻安幾天就能賺幾百斤米的手藝，都願意拉著你乾！這情，就值得你拜！”方大金剛豪橫揮手。
“對！”一邊已經動身準備找酒的王瑛也是一拍手，語氣相當現實，“拜了師，你學起來也理所應當！萬一乾得不好，有這層關係，鴻安也會包容一點！”
“……”
這突兀的轉折，是讓方成濤完全猝不及防，忍不住嘟囔：“我們都這麼好哥們了，拜師……不怎麼好吧！”
“哥們是哥們！師徒是師徒！人教你一門手藝，那可不是單是一門手藝，而是一條生計！”
“鴻安這人實誠！才看得上你！要不然像你那位表叔，就是求上去，都藏著掖著！”
“你也彆覺得不好意思！人鴻安本來就是跟我一輩的，按輩分你就得叫人家叔，你叫一聲師父，不虧！”
“這……”方成濤看著已經激動地恨不得立即把方鴻安拉過來，讓他當場拜師的老爹，一時間是完全傻眼。
這事成是成了！
就是怎麼，成的跟自己想的有點不大一樣呢？
……
……
方鴻安領著王通來到方成濤家裡的時候。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大門口，聽見屋外邊兩人來的動靜，方鴻江和方成濤都迎了出來。
方鴻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那臉上洋溢著熱情勁，讓方鴻安感覺著都有些發華莫名發慌。
這大金剛咋笑成這樣了。
“叔！”
方鴻安和王通禮貌了叫了一聲。
不曾想，方鴻江直接抄方鴻安擺起了手：“鴻安！以後彆叫叔了！咱們本來就同輩的！”
方鴻安眼睛瞪得渾圓：“……”
這意思是……
叫哥？
方鴻安忍不住轉頭看向了方成濤。
結果，後者是一臉的苦笑。
不對勁！
這氣氛很不對勁！
方鴻安徹底感覺慌了。
再一看迎了出來的王瑛，他還沒開口叫，這位好講客氣的嬸子也已經擺起了手：“鴻安！聽你鴻江哥的！不能再叫嬸子了，亂了輩分！”
“鴻江……哥！”
這話一出，彆說王通，就連一邊的王通都繃不住了。
捂著嘴，差點沒笑崩了。
方鴻安是又人不住看了一眼方成濤，從濤子那無奈而尷尬的表情中，隱隱猜到了什麼。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進去！進去！鴻安、黑仔！你們都先進去！我打了一些湯和肉出來，給文繡送過去！”
王瑛見氣氛是有些尷尬，忙是揮了揮手，招呼著方鴻安他們進去。
方鴻安這才注意到，她身下還有一個蓋著棉布的竹籃子。
顯然，這是預料到方鴻安不會帶蘭文繡過來，還特地留了一份出來，要送過去。
“不用了吧！文繡今天肚子餓得早，早吃過了……”
“吃過了！那就再吃一頓！肚子裡還有一張嘴呢，要多吃點，才能生出大胖小子！”
王瑛是完全不聽方鴻安的解釋，提溜這籃子就朝土屋的方向走了去。
“走了！走了！”
這時候，方鴻江也伸出手，一瘸一拐的迎著方鴻安進去。
上了桌。
桌子上一鍋冒著熱氣龍鳳湯惹眼至極。
但最惹眼的，還不是這湯。
而是靠邊放在的那瓶酒。
茅台！
還是紙標簽都發黃的茅台！
這年頭的茅子，可不想三十年後那樣，滿大街都是假的。
那至少九成九都是真的。
而就這包裝紙發黃的程度，那至少也得有十年了。
是了！
方鴻安突然記起來，好些年前，還曾經聽方成濤說過關於這瓶寶貝茅台事。
好像說這瓶酒是當年方鴻江去臨縣的桂縣運煤的時候，救了一個人，人為了感謝特地送的。
自方鴻江拿回家之後，寶貝的不行，藏得很深，好些人問過來要喝，都藏著不肯拿出來。
這次居然拿出來招待他。
這讓方鴻安隱隱覺得，事情應該就正是如自己想的那樣了。
接下來，果不其然，方鴻江按著方鴻安就要往上席上做。
方鴻安死活不肯之後，他也沒做主位，一把拿起了那瓶茅台，上手就準備擰開蓋子。
“叔！”
見狀，方鴻安是趕緊攔了下來，笑著道，“鴻江叔！你有什麼就直接說吧！這一上來，就搞得這麼隆重！我心慌！”
“莪也心慌！”一邊的王通也是跟著附和。
“這個……”
見方鴻安已經是挑明了，沉吟了一陣之後，方鴻江也就直接說了準備讓方成濤今天拜方鴻安為師的說法。
“拜……師？”
這話一出，方鴻安因為早有預料，那倒是還好。
但王通一個踉蹌，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來。
這個畫面，他是怎麼都沒想到的。
而且吧，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
如果濤子拜了師。
那他呢？
他要不要也拜師？
如果濤子拜成功了，他不拜吧，是說不過去。
可拜了吧。
他們是表兄弟呢！
這輩分又怎麼論呢？
這一下，王通是更慌了！
“叔！用不著這樣！”方鴻安知道方鴻江要方成濤拜師的的緣由，笑了笑，直接敞開懷的道，“我請濤子入夥！也是慎重考慮過的！考量最多的，也不是我們的關係，而是相信濤子能做好！
濤子熱心好學，耐得住，踏實肯乾……
我們養蜂，就需要他這種人！
我們年輕人相處，那是有什麼說什麼，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你要非讓他拜了師，這以後我們怎麼處嘛……”
“……”
方鴻安正了說，番了說，一番是好說歹說。
終於把方鴻江這驚人的想法給勸了回去。
“行！”
“不拜師就不拜師！”
“那就讓他敬你這做哥哥的幾杯酒！”
“鴻安！有你帶著濤子，我放心！你家田，我就幫你們種著，你想讓我們種多久就種多久，這點也讓你放心！”
……
方鴻江一把擰開了那瓶茅台。
酒香濃鬱間，把這場晚飯，很快推向了其樂融融的熱鬨場面。
……
……
次日。
方鴻安起了個大早。
等打開門的時候。
果然不出意料的見到了一臉興奮勁背著竹簍的方成濤。
今天是他入夥的第一天。
跟黑仔王通一個樣，心底就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一身行頭按方鴻安說的，準備得相當的充分。
讓他先進堂屋等著，方鴻安洗漱完，裝了一袋子蘭文繡準備好的蕎麥團子領著方成濤就出了門。
因為草屋附近昨天沒誘到鬼頭蜂，今天就直接舍了這個地方，徑直往杉木嶺村狗背嶺的方向走去。
狗背嶺的那四窩鬼頭蜂蜂巢。
方鴻安和王通在記憶裡都做好了標記。
完全不用誘蜂，直接就來到了上次和王通彙合的地方。
等他們兩人趕到的時候，王通也已經是在樹下邊候著了。
這一次，雖然有帶著防蜂衣，他也沒有擅自行動，而是坐在樹下邊，耐心的看著方鴻安他們來的這條路的方向。
等看到了方鴻安和方成濤的身影，才是興奮的爬了起來。
拿好行頭，第一時間做好了行動的準備。
這時候天色還有些昏暗。
時間，比他們上次來挖野蜂蜜的時候還要早。
主要考慮的，是早上的時候，天氣更涼爽，在防蜂服裡面作業行動，會更舒服一些。
這第一窩要挖的目標，自然就是上次王通誤踩的，被追得倉皇逃跑的那一窩。
對這一窩蜂。
王通那可是有大怨念的。
所以，方鴻安也就挖把蜂的重任交給了他。
在一邊擔負起了抄蜂的角色。
當然，一邊揮動抄蜂網，方鴻安的目光也是始終在盯著王通的動作。
不斷的提醒著他一些細節和注意事項。
至於方成濤，他第一次參與，又沒有防蜂衣的情況下，方鴻安讓他在遠遠的地方，找了個能看到他們動作的地方，先看著學！
流程跟前一天挖的那一窩完全一樣。
找蜂巢出入口，塞收蜂筒收蜂、抄網抄蜂、然後挖蜂巢、搬巢房……
相較於昨天的強蜂群，這一窩鬼頭蜂蜂群就是個弱蜂群。
所以廢去的功夫也就更少。
前後也就是一個半小時的樣子，這一窩蜂被兩人成功端掉。
等二人清理完殘餘的鬼頭蜂，把蜂巢搬了出來，接收到行動訊號的方成濤，趕緊跑了上去，熟練幫著處理起了蜂蛹。
處理完蜂蛹。
三人又直接上了狗背嶺。
趕在正中午之前，又挖了一窩鬼頭蜂。
這兩窩蜂的都不大，加起來的收獲，也就跟昨天那一窩相當。
回到家的時候，蘭文繡已經在堂屋裡候著了。
與之一起的，還有方成濤的母親王瑛。
甚至，據蘭文繡說的，這中午的飯和菜，都是方成濤的母親從家裡做了端過來的。
她的說法是，這是濤子第一次跟著方鴻安做事。
這餐飯，理應該由他們家來安排……
……
下午，三人再赴狗背嶺！
這一次。
方鴻安選擇了讓王通休息，他帶著方成濤上手挖蜂。
反正他身材和王通相似，穿著王通的防蜂衣，完全就不是問題。
因為上午仔細看了兩次的緣故，方成濤的手上的動作還是有板有眼的。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面對那些不斷攻擊過來的鬼頭蜂顯得有些慌亂和緊張，後面的很快就適應了……
就這樣，這一天三人嘗試了兩種不同的搭配，順利的收了三窩鬼頭蜂。
第三天的時候，方鴻安選擇了直接讓王通和方成濤去上手去挖，他則是在一邊看著。
這一次……
第一窩的時候，兩人還有些磕磕絆絆，看上去讓人不免有些擔心。
當等到第二我的時候，就好多了。
收完了兩窩鬼頭蜂。
回到家裡，吃過午飯，方鴻安認真的跟兩人做了一番總結，便讓兩人回去好好休息了。
下午，方鴻安也哪裡都沒有去。
好好躺了一個下午。
因為，明天就他老丈人、也就是蘭文繡的父親，六十大壽的日子了……
按規矩，他這個女婿，是要拿著壽禮，領著媳婦，上門去祝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