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起初是準備順手接煙的。
但在看清這煙的細節之後。
伸出的手立即僵直住了，雙眼目放精光，盯著方鴻安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
遞出去的煙沒人接，方鴻安也沒有收回來，保持著遞煙的姿勢，迎著對方審視的目光，也沒有半點的緊張和局促，坦然地一笑，以討好的口吻解釋著道：“領導，沒彆的意思，就是家裡急著要買點蜂蜜，我剛去供銷店看了，沒有蜂蜜賣，想跟你打探一下，縣裡的供銷社有沒有賣？大概是個什麼價呀？”
“您這氣度一看就是街上的領導，所以……就冒昧的打擾一下您了！”
說話間，方鴻安再次把手上的那支煙往前遞了一下。
“蜂蜜？”
聽方鴻安居然打探的是這個。
中年男子再次錯愕的同時，原本警惕的態度頓時鬆懈了下來。
下意識的接過了方鴻安手上的煙，看著方鴻安劃著火柴過來點也沒有避，肯定的應道：“有的！有的！我前兩個月剛領著我愛人去買過！”
“那可算是問對人了！”方鴻安熱情一笑。
“價格嘛？”中年男子抽了一口煙，昂著頭喃喃道，“時間有點兒久了，我得好好想想了！”
“是一塊八毛五還是一塊九毛五來著……”
他思索了好一會兒，似乎都沒有確定的答案。
但給出的兩個數字已經很接近方鴻安答案了，方鴻安正準備表示感謝，他忽然一拍腦袋：“看我這爛記性！”
說話間，他把手伸進自己布包掏了一下，很快從裡面掏出來一個紅皮的本子。
他打開本子，當著方鴻安的面快速的翻動了起來。
方鴻安餘光一瞄，看到了米、面、肉、油之類的字樣。
在這些字樣後面，則是一筆筆的數字。
看樣子，這應該是他記賬用的本子。
也就是說，他應該是將兩個月前買蜂蜜的支出也記下來了。
這真是個……好習慣呀！
方鴻安一笑，著實為自己的運氣感到慶幸。
“找到了！”
這時候，中年男子也終於翻到了那一筆數字。
指著那筆數字，對著方鴻安興奮的道：“是——一塊九毛五一瓶，一瓶正好一斤，我記得很清楚的！”
“好的！感謝感謝！”
方鴻安趕緊連聲道謝。
中年男子見方鴻安作勢要走，卻也不忘提醒了起來：“後生仔！賣是有賣，但你如果想去買的話，得有糖票才行，如果你沒有的話，可以去樟樹街那邊找人換點糖票！
實在是換不到的話，也可以去解放路廣場後面的小黑市裡看看，說不定裡面也有人賣，就是價格要貴上三到五毛錢……
我建議你還是先換票的好……”
有了這一支煙的交際，中年男子不僅消除了警惕，態度也變得相當的熱情，主動拉著方鴻安幫著出起了主意。
“好的！我聽您的！謝謝了！”
一番感謝之後，方鴻安才是快步離開了。
一塊九毛五一斤。
這價格，是比想象中還要略高一些了。
而況，這個價格還是供銷社憑糖票購買才有的，是平出價。
所以，理論上來說，在這種自由市場的話，可以賣得比這個價高一點的。
也就是種中年男子說的那個小市場裡的貴上三到五毛的價格。
但考慮到消費能力和自己急著出手的角度來說，在這圩場零售賣一塊九毛五一斤，跟這個價格持平，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弄清楚了官方售價，方鴻安也沒有急著回。
轉身在圩場中隨便找了個人打探到了收購站的所在，快步向收購站走了過去。
收購站是國營的，每個鄉鎮基本都有，主要負責收購糧食、食品、牲禽之類的貨物。
以農養工的年代，農村每戶人每年還需要按標準賣給一部分平價糧和平價牲禽給收購站，所以收購站裡很是的熱鬨。
方鴻安瞄著一個沒人的收購口，趕緊湊了過去。
這個收購口的人是一個光頭的大個子，三十多歲，腦袋大脖子粗，面相看上去有些凶。
照例先是是遞了煙過去，套了幾句近乎，隨後見時機成熟，方鴻安便問起了蜂蜜的收購價。
“蜂蜜？”
這名大個子收貨員明顯愣了一下，重複確認了了一遍，又盯著方鴻安看了一眼打量了一番，應該是確定方鴻安不是來搗亂的，這才匆匆走向了後面的房間。
過了足足快10分鐘之後，他走了回來：“看品質的，最低一塊三毛八，最高一塊六毛八！達不到收購標準的不收。”
方鴻安聽完之後，點了點頭，便準備要走。
“小兄弟！”
這時候，大個子也是拉住了方鴻安：“你如果真的有蜂蜜賣，這個價格我還可以幫你去談一談！”
“好！”
方鴻安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收購站的價格，也沒有出乎方鴻安的預料。
在這個以農養工的時代，城裡有糧票的人吃的是平價糧，鄉鎮的收購站的收購價格都是平價入，
一斤比供銷社賣價低上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是完全正常的範圍。
當然，像蜂蜜這種非必須上繳的貨品，其實這個收貨價是有一定浮動空間的。
也所以，大個子收貨員才會說，可以再談一談。
至於大個子會主動這麼熱情，一方面還是那支煙起了作用，但更多的是因為他應該確實很想收。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像這種國營的收購站，也是有任務的。
各類指標基本都有。
像這種大山裡的，糧食和牲禽都還好說。
糖類，可就有點難了。
一般都隻能指著本地的一種竹甘蔗榨出來的紅砂糖完成任務。
可這些年，隨著玉米、紅薯越來越高產，種這種竹甘蔗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他們這個收購站每年為了完成糖類的收購任務，已經相當的捉襟見肘。
聽到方鴻安打探蜂蜜的收購價格，暗示有蜂蜜要賣，那其實就等同於是後世的銀行見到了大額存款用戶！
這些信息，方鴻安前世就聽說過一些，從這個大個頭的收貨員的態度，更加印證了。
打探完這兩個價格，方鴻安對於接下來售價和銷售策略，心底基本已經是有了數。
接下來，就是要去把擺攤的場所，確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