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你和她一起睡覺了?……(1 / 1)

仿生人與人類的認知上存在著相互都難以理解的差彆, 因此面前看上去像是人類男性的仿生人總是會說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言語。

“這並不是傷口。”聞姣向後躲了躲,想要避開。

“皮下微血管破裂出血,在醫學範圍, 可以統稱為受傷。”仿生人的語調一板一眼, 他伸出手, 輕輕捧住了聞姣的臉頰,將她固定在一處,藍色機械眼眸專注的看著她的脖頸, 手上的動作細致而輕柔。

聞姣的身體是一個十分標準的omega, 一點輕微的磕碰就能夠在她的身體上留下持續很久的傷痕。她能夠被紙頁劃傷, 不塗藥,細小的傷口也要好幾天都無法愈合。而她的身.體又是不易留疤的體質, 在傷愈合後,肌膚又會回歸到脆弱、細膩的狀態。

“你選擇為自己養了一隻什麼樣的電子寵物?”聞姣放鬆著身體, 沒有抗拒仿生人的動作, 任由他克製的用藥液將那一抹抹糜豔的吻痕覆蓋。

“一隻幼貓。”它說。

“生氣和心疼的情緒, 是在它身上學會的嗎。”仿生人很少說出這樣情緒化的詞彙。在聞姣的眼中, 它像是一個對外界產生反饋的信息處理器,在他的處理器內預設了應對各種不同境況應該拿出的反應,在恰當的時間說出符合情境的話語。因此仿生人更多的是對人類產生被動的反饋,它很少會主動去表達說明自己的心理和情緒。

實際上, 用“心理”和“情緒”來描述一個仿生人也顯得十分古怪。

仿生人停頓了幾秒, 這令它又顯出了幾分人性化的錯覺,“它又在我為它建設的房間內亂拉排泄物了, 這是很不好的行為,我不敢相信為什麼會有一個程序要設計成這樣沒有美感的形態。”

聞姣歪了歪頭,她是第一次與仿生人來討論它的電子寵物, 幾乎令人產生了怪異的錯位感,“但它一定也很可愛,貓都是這樣的。”

仿生人似乎又頓了片刻,之後,它的唇角上揚了一些,原本顯得冷硬冰冷的容顏上,因為這份笑意,生出了幾分詭譎的,幾乎要令人產生恐怖穀效應的怪誕。但它的本意大抵是想要顯露出溫柔的情緒的,“是這樣的,同樣也很可愛。”

它在自己的記憶存儲器中翻找了一下過往的錄像,這對於它而言是很容易的事情。與人類不同,它能夠在短短的幾秒內“回憶”出漫長的信息。仿生人被聞姣從路邊的垃圾堆中抱回家時,女孩子已經是個聰明伶俐的懂事孩子了。

當她的身材逐漸顯露出少女的窈窕後,熟讀各種掐腰紅眼割腎挖眼文學的虞景就曾經要求過女生,不要隨便在陰暗的小道中撿Alpha,beta也不行,omega也不可以。

正處於家長說什麼,她就不聽什麼時期的聞姣並沒有將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中。但聞姣也已經知道了一件事,在厄裡倪厄斯城區,單純的好心是很難得到應有的回報的,她那個時候並不喜歡多管閒事。因此,已經隱隱長開的漂亮女孩子沒有撿回來一個男人,而是撿回來了一塊廢舊的鐵疙瘩。

一台幾乎是人工智障的仿生人。

他的那張原本擁有的明星同款的漂亮臉頰,不知道是被擁護偶像的粉絲毀壞了,還是在被扔到下城區時割壞了,在怪異中顯出了不倫不類的可怖。仿生人身上所有值錢的零件,能源也都被拆解走了,能夠在厄裡倪厄斯城區被丟棄的東西,幾乎不會有任何的價值。

更何況,它還是一個隻會說“先生小姐,請買一朵玫瑰吧”的智障機器人。

虞景很討厭聞姣擅自做主往家裡亂帶垃圾,這裡同樣是虞景居住的房間,作為他的女兒,她應該聽從他的話,尊重他的生活習慣。厄裡倪厄斯城區,孩子總是顯得更早熟一些,幸運的小孩如同聞姣這樣,擁有一個監護人看護長大,還有些不夠幸運的,偷蒙拐騙,什麼事都能乾,個子才到大人的腰跡就開始做活養活自己的孩子也比比皆是。

聞姣在離開虞景時,大部分時間也都情緒淡然,能夠獨立自主,有條理的處理好一些事情。可在虞景的面前時,聞姣就會變得更任性一些,也更執拗倔強一些,她像是第一次把流浪狗抱回家的孩童,哪怕被家長抱著打屁股,也要用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你,非要你同意把它留下來養。

哪怕養它要付出很多精力,而你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

虞景快要被她氣死,他一天裡總有那麼幾個瞬間會非常的討厭自己的孩子,疑惑他為什麼不早早的把她拋棄,讓她不要來拖累自己,打擾自己本應該擁有的平淡生活。

但就像一些總會在孩子的眼淚攻勢中妥協的家長一樣,虞景最終還是同意了她養這個仿生人。畢竟對於同樣喜歡機械設備,甚至於聞姣所有啟蒙的機械知識都是虞景教導的,他就像是內心中其實也喜歡著毛絨絨的嘴硬家長一樣,並不討厭家裡存在一個由程序軟件和金屬零件組成的仿生人。

聞姣在小的時候,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烏溜溜的,像是顆漂亮的葡萄,每次她用那雙眼眸看著虞景時,他都會不自覺的為她退步,簡直像是一個作弊器。

為了讓仿生人的大腦靈光一些,聞姣將她的父親,虞景曾經改裝的那個助產機器人身上的處理器拆解了下來,安裝在了仿生人的大腦中。這種情節,類比的話,好像有點像是把爸爸養的寵物身上的心臟,移植到了她養的那隻可憐的擁有心臟病的小寵物身體內。而聞姣甚至並沒有和虞景商量過。

那是聞姣為了仿生人挨的第二頓打。

從那天開始,仿生人逐漸變得更聰明了,它開始能夠幫助到聞姣,能夠照顧她。因此,實際上,仿生人是擁有著助產機器人的“記憶”的,那些存儲的數據同樣被移植到了仿生人的大腦中,令它以一個似是旁觀者,又似是參與者的身份,了解了她的童年。

它看著聞姣從小小的一團,慢慢長高,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變成了現在這樣和他差不多的少女。它想,是的,她很可愛,雖然記憶裡會搗亂,像是幼貓一樣做出令人煩惱的事情,但她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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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聞姣再次回到宿舍內時,同一個房間內,與南宥汐相處時總有種不清不楚的尷尬。分明南宥汐此時對她的好感並不低,聞姣也自覺並沒有因為之前的事情而對南宥汐產生一絲負面的想法。

但他們之間就是莫名像是剛剛離了婚的情侶,或是一夜情之後的朋友一般,視線對視一眼都恨不得躲開,竭儘全力的避免著交談,遞東西的時候手絕對不能夠碰到一點,客氣禮貌中帶著一絲疏離。

南宥汐有些懊惱,他分明已經在心中義正言辭的說服了自己,也認為,他現在已經將聞姣當成了朋友。可偏偏與女生相處一室時,他就會莫名的彆扭,後頸麻麻的發燙,變得暴躁易怒,一天的時間和莫寒星發了兩次火。

南宥汐知道自己其實不怎麼占理,但他控製不住,尤其當他意識到聞姣柔軟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時,他就會變得更加奇怪,無法操縱自己的情緒,自己都弄不懂自己。

…………

專屬於紇骨翊黎他們三個人的休息室中。

南宥汐煩躁的躺在沙發中,他在平時想要靜下心來時,都會選擇畫畫,或是上線打幾把[斷流]遊戲,他很少會把這樣明顯的焦躁帶到面容上。

“阿汐,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謝雨時幾乎大部分時間精力都放在數不清的紙質文件和筆記本電腦中,有時候顯得與南宥汐和紇骨翊黎不像是一類人,令人懷疑性情迥異的三個人是怎樣才能夠成為至交好友的。

南宥汐將旁邊的抱枕摟在了胸前,面容糾結,最後破罐子破摔的說道,“我交新朋友了。”

謝雨時停住了手中的工作,他原本是邊在處理數據邊不時與南宥汐和紇骨翊黎找話題聊天的。南宥汐性子彆扭,紇骨翊黎傲慢自我,一直以來,負責維係三人之間感情的工作都是謝雨時在控製。

謝雨時像是擁有雙核處理器,他能夠一邊將心思放在複雜的數學公式中,一邊傾聽著朋友們的煩惱,有技巧的與他的朋友溝通感情。

而此時,謝雨時顯然拿出了更加重視的姿態,男子藍色的眼眸認真的落在南宥汐的身上,“那個人,是聞姣嗎。”

“啊。”南宥汐隨意應了一聲。

這一切在剛開始就擁有著征兆,突兀的在莫迪洛維學院開學後就插.入進他們之中的人,幾乎像是有步驟的依次接近他們三個人,並成功與南宥汐建立了情感聯係。

謝雨時的眼眸深了深,神色卻已經是平靜而毫無波瀾的,“為什麼想要和她成為朋友呢。”

其實,謝雨時並不需要像是現在這樣,如同一個父親一般考察著南宥汐的交友。個人擁有交友的自由,但在謝雨時的眼中,顯然,無論是南宥汐,或是紇骨翊黎,都並不是能夠甄彆彆有用心之人的類型。一個…兩個…

謝雨時推了推臉頰上因為要看電腦需要保護眼睛,而帶上的眼鏡,都是並不令人省心,愚蠢的會被人輕易哄騙的類型。

“什麼,聞姣,你是說姣姣嗎?”聽到關鍵詞的紇骨翊黎猛的從懶人沙發中坐了起來,金色的發被他壓的亂七八糟,男生臉頰上的漫畫書滑落了下去,綠色的眼眸緊緊盯住了南宥汐,在光線稍顯黯淡的室內呈現出了一種祖母綠的光澤,令腦袋空空的皇子看上去流露出了幾分虛假的危險感。

南宥汐蹙了蹙眉,姣姣?聽到彆人稱呼這個名字,他莫名的感覺到了刺耳和不舒服。但畢竟那個人是紇骨翊黎,他勉強壓下了這種想法,“她是我的舍友,人還算挺好的吧,怎麼了,翊黎,你認識她嗎?”

“哈哈哈,那不是很好嗎,她也是我的朋友哦。”紇骨翊黎爽朗的笑了起來,他的心思直白易懂,因為想要摒棄因敏感而帶來的難過和受傷,因此完全不願意去思考那些彎彎繞繞。他簡單的想,他都是被聞姣買下來的,可以去她家睡覺的人了,當然和她是好朋友了。

心裡這麼想著,男生就幾乎像是炫耀一樣說了出來,“她還允許我去她家,和她一起睡覺了呢。”

“…什麼!”南宥汐的嗓音擠出喉嚨,幾乎變調的產生了幾分尖銳,他下意識的用尖銳的視線看向紇骨翊黎。心臟因這句話泛起帶著惡意的不舒服,他蹙緊眉,後頸產生了錯覺般的刺痛。“你和她一起睡覺了?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為什麼你們要一起睡覺?”

南宥汐的語氣幾乎像是質問,他自己尚未理清那些混亂的情緒,卻已經紅著眼眸,用著帶著敵意的眸子狠狠瞪著紇骨翊黎。因為自己曾經與女生之間有過曖昧而旖旎的不可言說的經曆,他下意識的將這句話曲解成了某種更親昵肮臟的含義。

而紇骨翊黎還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南宥汐的情緒,繼續胡言亂語,“她之前花錢把我買下來了,所以我們就…”

南宥汐的瞳孔緊縮,後頸的刺痛讓他無法忍受,在他即將莫名其妙的壓製不住自己撕裂的情緒就要發火時,謝雨時冰涼的言語打斷了南宥汐即將噴湧而出的惡語。

“紇骨翊黎,好好說話。”謝雨時的眉宇微微蹙了些,他冷靜的說道,神態冰冷,不用思考,他光是用耳朵聽就知道紇骨翊黎又在犯蠢簡略事實胡亂概括讓人誤會。

被訓斥了,紇骨翊黎也沒有生氣,他像是一隻樂天小狗,明明他的母親剛剛去世,可不論是在宮人的面前,還是在朋友的面前,他都沒有流露過一絲陰鬱的傷感,像是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切都和平常一樣。

南宥汐和謝雨時觀察了他一段時間,也試圖安慰他,讓他遺忘那些痛苦悲傷的事情,讓他走出來。可紇骨翊黎表現的像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他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行為舉止沒有絲毫改變,完全不會被任何事情刺激到,也沒有絲毫情緒崩潰的征兆。

甚至讓南宥汐都差點要忘記了,紇骨翊黎剛剛經曆了母親的逝世。

似乎隻有在那場宴會上,將整個殿內的玻璃器皿震碎,把所有人拖入了一場難以蘇醒的噩夢,在父親面前流露出了陰鬱,厭憎,脆弱,仿若被遺棄的獸般的紇骨翊黎,才猶如曇花一現般的,顯露出了那些埋藏在冰層底下的情緒。

紇骨翊黎將腳邊的漫畫書撿起來,按照謝雨時的要求,將他嫌麻煩,懶惰陳述的一段事情經過完完整整的講述了出來。

“所以,身為皇子,她讓你簽賣身契你就簽了?”謝雨時微微按了按眉尖,他雖然知道,三皇子紇骨翊黎是個平時不喜歡動腦子,不願意思考的人,但他沒有想到,他真的能夠做出把自己賣了的行為。

“因為她人還蠻好的嘛。”紇骨翊黎隨便的說道。

“是,她哄了你兩句,順著你的脾氣揉了揉你頭上的毛,你就能夠聽她的話了對嗎。你看清楚合同了嗎。”謝雨時直到此時,依舊維持著平靜的姿態,實在得益於家族良好的教育,和他比起常人更加成熟的心智。

“字太多了。”言下之意,紇骨翊黎懶得看,“反正,她也不敢真害我的。”男生隨意中帶著幾分自信。

“的確如此。”謝雨時外露的幾分情緒消散了。某種意義上,紇骨翊黎並不是真的愚蠢,他隻是很多時候,都不願意清醒,也不在意那些東西了。但紇骨翊黎同樣能夠將一些事看得很清楚,他是帝國的三皇子,隻要他還保持著這個身份一天,聞姣就不可能單獨在合同這一方面來害他。

實際上,紇骨翊黎並不吃虧,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能夠被哈耳庇厄角鬥場的掌控人維護著,保護著身份,同時能夠控製著他不要做出過分的事情,傳出不利於皇子形象的大新聞出來。

他們這樣的人,本質都是如此。

南宥汐在旁邊也聽懂了,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沉默片刻,插嘴道,“姣…聞姣她,人還可以,你聽她的沒有錯。”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紇骨翊黎咧開嘴,陽光的笑著應和。

真正需要放在重點上的,是另一個人。謝雨時帶著涼意的視線鎖在南宥汐的身上,“那麼,阿汐,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接受了聞姣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