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晉江短發(萬更)(1 / 1)

兩分鐘後, 在計程車司機的哀嚎聲中,琴酒打著傘從前車姍姍來遲。

津木真弓怔了一下:“不是,你車上有傘啊??”

那剛剛為什麼不用?真就打傘有失你黑大哥的逼格是嗎?

“我不需要傘。”

琴酒將傘柄塞到津木真弓的手裡, 順便把她頂著的那塊毛茸茸的毯子收了起來。

要不是看她不打傘地站在雪地裡, 他也不會特意去把傘翻找出來。

津木真弓接過傘柄, 抬頭看了看:“……太小了,撐不下三個人。”

其中兩個還是人高馬大的成年男子。

琴酒重複:“我不需要傘。”

正在一旁端著手機找信號的工藤新一蹭了過來,當場接口:“我需要, 我們兩個撐。”

琴酒:……

從頭到尾被人遺忘的計程車司機:……

他應該在車底。

津木真弓大概是唯一一個沒有忘記他的,她轉頭看他。

“司機大哥, 我記得每輛計程車不是都有公司定位嗎?還有你們的對講機好像也不是跟著手機信號走的吧?”

司機大哥露出苦笑:“是的, 這裡的情況已經上報給公司了, 公司派來處理的車在路上了。”

她友好地笑笑, “那可以順便幫忙帶個輪胎嗎?”

拖車就不用了,反正隻是紮爆輪胎, 車上又沒有備胎,直接換個輪胎就行了。

司機大哥上車去和公司說明情況,工藤新一正在擺弄那根罪魁禍首的鐵釘。

“……像是裝修廢材,看磨損程度, 也就這兩天留下的, 都沒有被大型車輛碾壓留下的壓痕。”

津木真弓接口:“紮我們的那根也差不多,多半是意外。”

就是這“意外”在主角偵探的debuff加成下太可怕了,看上去簡直像是人為的。

她正想招呼幾個人一起上車避避雪,然後靜待救援隊來, 突然一陣“滴滴叭叭”的喇叭聲,山道上又開來一輛車。

……這怎麼還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送呢?

但那輛車開得順風順水,一直到停在他們面前, 都安安穩穩,絲毫沒有被紮胎的跡象。

她看了一眼車頭上一看就很貴的標識,感歎一聲,這就是高級車的質感嗎?

高級車在他們面前停下,駕駛座的車門降下,一個……

……津木真弓本不想多評論彆人的相貌和打扮,但駕駛座上的這哥們兒實在是……

過於油頭油臉了——不是錯彆字。

仿佛打了幾百泵發膠固定在頭頂的發型鋥光瓦亮,大雪陰沉天氣裡,鼻梁上還帶著閃了金色高檔logo的墨鏡。

削瘦的五官(物理)和耿直的脖子(物理),放在其他人身上已經算誇張的模樣,但在他身上簡直樸素。

連半搭在車窗上的衣袖上都訂製了奇怪的花紋,而那顆刻意露出的、差點把人閃瞎的袖扣……如果津木真弓沒有看錯,應該也是純金的。

從車到人、從頭到腳,都仿佛把“我是霸道總裁”這幾個字刻在了臉上。

閃亮出場的“霸道總裁”先生降下車窗,但沒有說話。

津木真弓見他的目標是他們——最主要的是,他開著車,如果她沒看錯,後座還空著,搭載三個爆胎的倒黴鬼綽綽有餘。

“……您好?”

“喔~讓我瞧瞧,這雪虐風饕的極端天氣下,一位披著皮草的女士孤零零一人站在雪地裡,多麼優美又蕭索的一幅名畫場景……請容許我向您提問,尊貴的女士,您的簇擁呢?”

津木真弓:……哈?

這位霸總深刻詮釋了“沒有最誇張隻有更誇張”,在誇張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誇張的內心,和切實誇張的言辭。

仿佛從隔壁誇張戲劇片場走出來的串場的演員,饒是津木真弓都不知道怎麼接話。

她將此歸為有錢人的獨特癖好,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皮草”——廉價的人工纖維,幼稚卡通機器貓頭像的毛毯。

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打的傘——在琴酒車裡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一柄舊傘,甚至不是自動彈伸的,還有種常年被積壓在儲物櫃中略帶黴舊的氣息。

更彆說自己身上睡得有些褶皺的校服,還有剛剛從車上走下來,還沒來得及好好梳理的長發……

對著這一副尊榮也能誇得下去……至少這位霸總信念感還是挺強的。

她不習慣和表演型人格打交道,隻能乾笑一聲,再度重複。

“……這位先生,您好?”

對方還是沒開口。

津木真弓咬著後槽牙,“……噢,這位優雅的紳士,在這樣的境況下遇到您,真可謂是……額,命運的邂逅?”

仿佛她的接戲撥動了霸總先生的某個開關,對方眼睛一亮——縱使帶著墨鏡,她都能看到他霎時振奮的表情。

“噢是的,可不就是命運的邂逅?讓我瞧瞧……”

見有人接下自己的戲,這位霸總頓時人來瘋起來,他翹著指節——還好不是蘭花指——優雅地拉低了臉上的墨鏡,露出了墨鏡後的黑色瞳孔。

——那是一雙十分清澈的瞳孔,雖然是東亞人普遍的黑色,但卻莫名給人一種獨特又澄澈的感覺。

“……噢我的天哪……”

津木真弓快演下不去了——他再噢兩聲,會讓她忍不住蹲下身抓一把雪塞他嘴裡的。

但戲精霸總的下一句話將她拉了回來:“瞧瞧,這不是我那大作家妹妹的同學嗎?古畑小姐,看看我們都偶遇了誰?”

拋開前半句話不說,津木真弓聽到他的後半句,才注意到對方的副駕駛座上還有一個人。

……這也不怪她的觀察力臨時下線,實在是駕駛座上這位給人的衝擊力太強了。

副駕駛座上坐著的女性看上去就正常多了,職業OL的裝扮,膝蓋上還放著一個亮光的平板,看著像在處理事情。

對於戲精霸總的戲癮,副駕駛座上的“古畑小姐”顯然已經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

她推了推眼鏡,朝車窗外一笑,“幾位是……裡穂小姐的同學嗎?”

這位古畑小姐口中的“裡穂小姐”,再加上駕駛座這哥們兒剛剛說的“作家妹妹”,津木真弓終於能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二位是安城學姐的……”她的目光在駕駛座上的霸總面上劃過,艱難地開口,“……長輩?”

“長輩談不上。”

古畑小姐搖搖頭,探身按開了駕駛座邊中控的車鎖,後車廂的車門打開。

“既然都是來赴約的客人,請上車吧,車外鵝毛大雪,容易生病。”

總算在這輛車裡聽到了幾句人話,津木真弓深感不易,彎身鑽進了後車廂。

車廂內也是一如既往的高級皮質面料,但與她所想可能會有浮誇香水味不同的,車內沒有任何香薰,味道十分乾淨。

古畑小姐從前座拿了紙巾遞給他們。

“這位是烏丸瞬先生,是烏丸先生與由佳夫人的獨生子,算是裡穂小姐的兄長。”她目光示意了一下駕駛座上的戲精,又介紹自己,“我是古畑映織,瞬先生的秘書。”

烏丸和,現任的烏丸家唯一執掌人。他的妻子安城由佳,應該就是那位“由佳夫人”,同時也是安城裡穂母親,安城由香的親妹妹。

這麼一看,雖然隔著一層血緣,但對方確實能算作安城裡穂的兄長。

“我是津木真弓,我右邊這位是工藤新一,我們都是裡穂學姐高中偵探社的同學,左邊這位是……我的男友,黑澤陣先生。”津木真弓也一一介紹。

古畑映織一笑,“裡穂小姐將你們的合照設置成了手機屏幕,這次她回老宅常住,家裡的人都認識您了。”

她的目光又看向外面兩輛雪中的車,“那是你們的車嗎?看情況像是拋錨了?和我們一起上山吧。”

這位古畑小姐非常直爽,尤其在旁邊那位男士的對比下,津木真弓對她更有好感。

於是她也直白地點頭,“正有此意……看來得麻煩你們了。”

古畑映織這才側頭,看向烏丸瞬,“瞬先生,您看呢?”

這話其實問得很奇怪——明明她已經決定讓他們蹭車了,全程也沒率先征得車主烏丸瞬的同意,但臨了卻詢問了?

果不其然,烏丸瞬將墨鏡重新戴回臉上,將車窗升起,“喔我親愛的古畑小姐,您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還有什麼詢問我的必要呢?”

這話聽上去有些陰陽怪氣,但放在這人本來就抑揚頓挫的聲調裡,反倒不算什麼了。

車輛繼續上路,津木真弓抽出古畑映織遞過來的紙巾,將頭上身上的雪水擦乾。

車內暖氣很足,很好地撫平了她在雪地站了半晌的寒冷,隻是這一冷一熱間,讓她打了個噴嚏。

“阿嚏。”

旁邊自從上車起就面無表情的琴酒突然開口:“感冒了?”

津木真弓揉揉鼻子:“……不至於。”

一杯熱茶從前座遞了過來,津木真弓抬頭一看,古畑映織正拿著保溫杯。

另一隻手上,就是遞給她的一次性杯子——還不是普通的紙杯或是塑料杯,是航空專用的一次性杯子,更易固定在桌板上。

“喝點水吧。”古畑映織關切道。

津木真弓接過杯子,放在手上捧著,但沒有馬上喝下。

她看向有些奇怪的古畑映織,“我手有點冷,想先暖一下,謝謝古畑小姐。”

最近接連發生下藥事件後,她已經不習慣喝陌生人遞來的任何未封口飲品……哪怕理論上來說他們的相遇是偶然中的偶然,這位古畑映織小姐看上去也沒有任何害她的理由。

但一直拿著人家的杯子不喝水,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尤其她剛剛還凍成那樣。

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工藤新一直接拿起她手中的杯子,隨即作出大大咧咧的樣子,喝了一口。

“那先讓我喝一口……我也快凍死了。”

古畑映織見狀要給她再倒一杯,津木真弓製止她,“不用不用,我剛剛路上喝了很多水,這裡上山……應該還有一段路吧?”

古畑映織愣了一下,隨即理解地笑笑,“確實還有一段路,但瞬先生車技很穩。”

……雖然對於津木真弓來說,除了安室透以外,任何人的車技都能算“穩”。

“聽音樂劇嗎?”駕駛座的烏丸瞬冷不丁蹦出三個字。

津木真弓第一個反應是……這哥們兒也會說人話?

他們作為半路蹭車的客人當然是沒有意見的。

烏丸瞬於是伸手開了音樂。

就在津木真弓以為這大哥終於正常起來的時候,一聲黑嗓從三百六十度全景環繞杜比音箱中傳出來,把她嚇得一個哆嗦。

古畑映織向他們解釋。

“瞬先生很喜歡莫紮特。”

……莫紮特是莫紮特,但是《搖滾莫紮特》。

怎麼說呢,很符合這哥們兒的氣質——畢竟也不能指望這看著一幅暴發戶做派的戲精霸總去聽古典莫紮特。

就這樣,一行人在《殺戮交響曲》中一路開向了山頂的烏丸舊宅。

……聽上去像是flag都已經滿得沒地方插了。

等車真的停進莊園,津木真弓終於可以下車的時候,她已經腦瓜子嗡嗡響了。

——事先聲明,不是她對這部音樂劇和這首單曲有什麼意見。

但任誰在單曲循環了將近兩個小時同一首歌後,都會是她的狀態。

尤其是,那大哥還跟著唱。

唱就算了,在不在調上也無所謂,黑嗓唱成打嗝也能忍。

但你特麼能不能不要抖!

要不是這輛車底盤穩,山道還算寬敞,津木真弓都怕他們直接翻下去。

在被烏丸瞬聲嘶力竭的“L\'assasymphonie——”荼毒了兩個小時耳朵後,津木真弓覺得自己大概一年內不想再聽到莫紮特相關的東西了。

但車上其他人似乎適應良好。

副駕駛的古畑映織十分熟練地帶起耳塞,琴酒抱著手臂閉目養神,而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在玩數獨。

……這種時候,津木真弓也不得不感慨這人的超乎常人之處。

——在如此噪音下還能淡定玩數獨的,他應該是她看到的第一個。

作為車上唯一一個正常人(自封)的津木真弓在下車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覺得人都活了過來。

外面的雪也停了,車輛駛入山莊時正巧是傍晚,遠山上的夕陽降落未落,又被陰沉的烏雲蓋了半邊,看上去又沉又紅,談不上好看,甚至有點……詭異。

幾人走下車,門廳處立刻有年輕的侍從迎上來,從烏丸瞬手中接過鑰匙,去幫忙泊車。

古畑映織看著滿臉恍惚的津木真弓,理解般地朝她眨眨眼,“辛苦津木小姐了。”

津木真弓長舒一口氣:“……古畑小姐太不容易了。”

這上班賺的哪是什麼工資,這是精神損失費吧?

古畑映織上前敲門,津木真弓環顧四周。

剛剛被吵得頭疼,一路來都沒好好觀察,現在看去,烏丸家真不愧是日本第一大財閥。

和那座大名鼎鼎的黃昏公館的西式建築不同,這座建在山上的舊宅是純日式風格,看著也更有“家宅”的感覺。

正廳很快出來人開了門,是一名年邁的管家大叔,他和古畑映織明顯相熟,互相點點頭便已算打過招呼。

“瞬少爺、還有幾位貴客。”

走進廳門,門內的裝飾雖然還是偏日式的風格,但明顯更符合現代人生活習慣與審美。

古畑映織向管家介紹他們幾個陌生人,管家一一認過,隨即笑了笑。

“裡穂小姐從下午就來這座前館了,想必就是在等各位。”

津木真弓被迎進門,管家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座三層樓高的“前館”,甚至謙虛道。

“今晚還請各位在簡陋的前館用個簡餐,正式招待客人的裡館正在布置明日的宴會裝飾,明天中午才會開啟。”

……“簡陋”……

津木真弓表示不太懂有錢人的金錢觀,她低聲向古畑映織詢問了衛生間的方位,便先去簡單地梳洗一下。

她擦著手從衛生間出來,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走廊的儘頭一閃而過,她還沒來得及辨認,對方就消失了身影。

津木真弓想了想,還是沒有追上去,回到了前廳。

“咚咚咚”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安城裡穂風風火火地衝下樓。

“小真!工藤!你們終於來啦!!”

安城裡穂一個熊抱撲了上來,津木真弓接住她,“……慢點慢點。”

“你們再不來我無聊得要瘋了!”她誇張地哀嚎。

她看向幾人的腳邊,“你們的行李呢?”

幾人從周五開始一直到周日,要在這裡住兩夜,自然需要收拾些行李。

津木真弓歎了口氣,告知了她路上爆胎的情況。

“……我們的行李都在車裡,不過都鎖好了,到時候可能得麻煩你們去拖車的幫忙拿上來。”

安城裡穂一口答應,拿出手機發短信,不知道在和誰吩咐,邊隨口問,“那你們怎麼上來的?”

“我們在路上碰到了正好也要上山的戲……額,烏丸瞬先生,他載了我們一程。”

安城裡穂頓住,再抬頭時,語調中有一種深深的感同身受和憐憫。

“辛苦你們了。”

津木真弓歎了一聲,實在也說不出什麼委婉辯解的話,“……人生總要有些奇特的體驗。”

管家適時從旁邊出聲,“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幾位先用餐吧。”

他將幾人引到餐桌前,安城裡穂擺擺手:“隨便坐,不用講究。”

在這裡能算正經“主人”的隻有她和烏丸瞬,而烏丸瞬……正在角落的盆栽旁對著枝葉自言自語。

“不用在意,瞬先生創作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古畑映織向她解釋。

津木真弓:……創作……

她看了看烏丸瞬,又看了看安城裡穂,莫名心有餘悸。

……還好安城裡穂沒有繼承這位“哥哥”創作時的怪癖。

雖然說是“簡餐”,但第一大財閥家對“簡”的定義顯然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管家先生一邊布菜,一邊朝他們微笑。

“都是按照各位的口味布置的簡餐,至於裡穂小姐的幾位朋友……聽說津木小姐有海鮮的忌口,我們單獨準備了主食。”

晚餐是西餐的製式,一人一盤,某種程度上對津木真弓的被迫害妄想很友好。

由於兩位真正的宅子主人、身為長輩的烏丸和與安城由佳不同小輩們一起用餐,這頓晚飯吃的還算輕鬆。

桌上安城裡穂不住地追問著他們這幾天學校裡的事,嘰嘰喳喳十分活躍,一看就是這幾天憋狠了。

反倒是喋喋了一路的烏丸瞬閉口不語,隻管吃飯,一度讓津木真弓以為他是路上唱的太嗨,唱壞嗓子了。

等吃的差不多後,安城裡穂拉著她,偷偷壓低聲音。

“這家夥以前在桌上也吵的,後來他老爸給他下了死命令,無論在哪裡,身邊有沒有人,吃飯都不能說話,不然就斷他的信用卡。”

津木真弓:……破案了。

吃完晚飯,管家又給他們上了茶水。

對於他們三個客人的都是傳統的麥茶,安城裡穂喝的是她最愛的蜂蜜檸檬,古畑映織杯子裡黑乎乎一團,津木真弓聞著味道,是醇濃的黑咖。

“今晚要加班。”她是這麼和管家說的。

烏丸瞬面前也是黑乎乎的飲料,但冒著氣泡,津木真弓瞪大眼睛——可樂?

在日式和風的建築裡吃著西餐,最後餐後上了一杯可樂?

……怎麼說呢,很符合她對這位少爺的印象。

安城裡穂喝完自己的蜂蜜檸檬,擦了擦嘴,“走,我帶你們去你們的房間。”

管家在一旁收拾桌子,便笑笑,“那就麻煩裡穂小姐帶路了,我替幾位去準備夜宵。”

安城裡穂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麻煩管家先生了。”

等安城裡穂帶著他們推開這座前館的後門,津木真弓這才發現,她還是無法想象有錢人的生活了。

她以為之前他們介紹的“前館”“裡館”之類的“館”隻是一棟小房子——雖然這也很壕了——但她這才發現,每一棟房子都配備了齊全的耳房、側房和一整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寬敞庭院。

“前館是平時簡餐的地方,最裡面的裡館是明天的宴會廳,從這裡往左走是西館,是我們的住所。右邊的東館是客人住的客房,所以也叫客館。”

……甚至單獨給客人們辟了個院子出來。

繞過豪華的庭院、曲折的回廊,走了將近十分鐘,這才到達了客館。

走進主樓,又是一棟與平日裡電視上的豪宅不相上下的布置,安城裡穂將他們帶上三樓。

“你們是來的最早的,又是我的客人,我就給安排在最高層了,這裡早上拉開窗簾,可以看到海上日出哦。”

安城裡穂一間間介紹過去:“都是雙人房,不用擔心逼仄……這是工藤的,你旁邊兩間我留給鬆成和行人了,旁邊是良子的、宮本同學、佐藤同學……”

她一間間細數過去,把她學校裡的好友和偵探社的人都數了一遍,隨即指向走廊另一頭。

“那邊是黑澤老師的。”

琴酒的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從進門開始他就幾乎沒有開過口——這也很正常,總不能指望一個平日裡天天和手|槍與八個蛋打交道的臥底特工長袖善舞,又不是人人都是詹姆斯邦德。

但此刻,他終於開了尊口,“……我一個人住?”

他的目光劃過津木真弓。按道理,身為“情侶”的兩人住一間房是十分合理的事。

津木真弓還沒開口,工藤新一已經嗤笑一聲,“她當然一個人一間,你們要在那麼多同學面前出雙入對,然後下周開始就沸沸揚揚傳出師生戀的傳聞?”

“Nonono,都不對,”安城裡穂搶白,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小真不和黑澤老師住,也不是單獨一間。”

隨即她大笑一聲,勾上了津木真弓的脖子,“你們這群臭男人消停一會兒,她和我住!”

琴酒:……

工藤新一:……

……某種意義上,是個很端水的兩全之法。

安頓好兩個男性後,安城裡穂帶著津木真弓朝西館走去。

由於家裡的主人們都住在這裡,所以他們也叫這裡主館。

津木真弓看著長長的回廊,真情實感地感歎。

“……我本來還挺羨慕你們這豪華的房子的,但如果每天從客廳回房間都要徒步二十分鐘的話,這樣的福還是留給你們享吧。”

安城裡穂帶著她轉過一個門洞,正“哈哈”大笑間,突然門洞對面走來一個身穿和服的婦人。

她裹在一身得體優雅的和服中,發簪也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都行走間都透著一股優雅的貴氣,是一種讓人不由屏息欣賞的華美與高貴。

高貴的婦人朝他們走來,開口間語調嚴厲,“注意舉止,裡穂。”

剛剛還在張口大笑的安城裡穂頓時收聲,但看上去也沒任何不滿,又或者說她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平淡道:“好的,由佳夫人。”

津木真弓看著安城由佳,那張臉上分明是和安城裡穂極度相似的五官,但裝扮與表情間,竟能作出這樣截然不同的氣質。

津木真弓也向對方問好。

出乎意料的,安城由佳對安城裡穂都是不假辭色的態度,但對她這個“安城裡穂的好友”卻態度和善——雖然還是冷著臉,但至少語調沒那麼冰冷了。

甚至朝她點點頭,“這幾天讓熟悉的門店趕了幾套禮裙,都是適合你們年輕人的風格,津木小姐也跟著挑兩件,如果有尺寸不合適的,叫管家安排改一下。”

津木真弓因為她和顏悅色的對待愣住:“……謝謝夫人。”

安城裡穂看向她,“由佳夫人是去前館給烏丸先生拿藥的吧?被我們耽誤時間就不好了。”

安城由佳點點頭,向她們告彆,踩著木屐“篤篤篤”地走了。

“烏丸先生?是現任的家主嗎?”津木真弓好奇問。

安城裡穂的語調中有些嘲諷的意味,“整個家裡隻有一個人能有資格被叫作‘烏丸先生’,你沒聽他們叫烏丸瞬都叫‘瞬先生’嗎?”

她領著津木真弓朝自己的院子走去,邊介紹道,“烏丸和的睡眠一直是個大問題,天天要按時吃藥——這點倒是和我的母親很像。”

津木真弓很少聽她提起自己病重的母親,如今她主動提起,津木真弓便斟酌著問。

“……學姐的母親……?”

“她平時在醫院裡修養,但今天晚上會有專人接送,回到老宅,她希望能在明晚的宴會露面。”

說著,她歎了一聲,搖搖頭,“……真是的,身體都已經這樣了,還要長途折騰,那麼顛的山路……”

雖然是抱怨的句式,但語調中對自己母親的關心是壓不住的。

津木真弓安慰她,“有專門的醫護人員陪同和護送,不會有問題的。”

她們繼續朝前走,津木真弓突然想到了什麼,笑了一聲。

“怎麼了?”

“不,隻是看到由佳夫人……”津木真弓想了想,“就好像看到了十幾二十年後的學姐?……唔,也是這麼高貴優雅,美得不可方物吧?”

安城裡穂伸手推了她一下,順便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少來,我和她一點都不像。”

其實真要深究起來,兩人的氣質上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那五官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這讓津木真弓有點好奇安城由香——這位由佳夫人的親姐妹,安城裡穂的親生母親了。

安城裡穂從手機裡翻出安城由香的照片給她看,“看,這就是我媽媽!漂亮吧?”

畫面上的女性是一套和安城家其餘兩名女性同樣的五官,但又頗為不同。

安城裡穂是正數年少的青春靚麗,安城由佳是歲月沉澱下的貴氣逼人,都多少帶了些屬於“美”的鋒芒。

但照片上的女性,雖然長著同樣相似的五官,卻毫無鋒芒。

大概是常年臥病在床,顯得臉色蒼白而透明,又或是低頭淺笑間更顯溫婉,照片上的安城由香有一種光讓人看了便心生憐憫與好感的氣質,忍不住想要接近,撫平她眉心的蹙痕。

“這是前幾年拍的了,還不太顯病態,”安城裡穂看著手上的照片,歎了一聲,“這幾年母親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雖然安城裡穂說“不顯病態”,但或許是與她如今的狀況相比——畢竟照片上的女性一眼看去,便是如此蒼白脆弱。

津木真弓想說些什麼安慰她,但安城裡穂已經很快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

這一點上她和津木真弓很像,情緒直來直往,自我調節功能十分出色。

安城裡穂的院子在主館最深處——按她所說,是最偏僻的地方。

她們一路又路過了烏丸和的主院,還有烏丸瞬的院子。

看到烏丸瞬院子的那一刻,津木真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麼優雅有格調的裝修布置,是烏丸瞬的院子??”

安城裡穂的這位便宜哥哥,津木真弓從認識到現在也不超過四個小時,但在她心中對方已經是“浮誇”這個形容詞的具象化。

而他住的庭院,津木真弓覺得被裝成什麼樣她都不會吃驚——什麼賽博朋克還是詭異玄幻,甚至裝成鬼屋都很符合她的刻板印象。

但唯獨這麼有格調的裝修,處處透著低調與涵養的風格……

院門前還擺著幾隻鳥類的雕像,看上去像是……鶴?

六隻白鶴石雕傲立在庭院門口,一眼看去,仿佛能聽到清亮的啼鳴。

安城裡穂撇撇嘴,“烏丸家的家徽是烏鴉,但在這個家裡,也隻有一個人的院門口能放,所以烏丸瞬的院子門口就放了其他的動物。”

津木真弓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那你院子門口是什麼?”

安城裡穂神秘一笑,拉著津木真弓快步繞過烏丸瞬的庭院,終於在最深處的院子門口站定。

“……這是,一棵樹?”

安城裡穂輕輕擰了她一把,“你再仔細看!!!”

津木真弓湊近她院門口的“大樹”石雕,這才注意到,那棵樹的樹乾與枝丫上,正趴著四隻“蟬”。

……不,與其說是“四隻”蟬,不如說,是這種昆蟲,一生中的“四個”時期。

破卵、幼蟲、蛻皮、成蟲……

它們被栩栩如生地雕刻在那棵“樹”上,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小型生態圈。

津木真弓突然想到了什麼:“……蟬(Semi)……世美……你的筆名‘世美’就是這麼來的?”

“誒?”安城裡穂很驚訝,“你才知道啊!”

安城裡穂對“蟬”的偏愛她一直知道,畢竟成名作就是《蟬蛻》,但還是第一次知道她對這種昆蟲偏愛到如此程度。

甚至在自己的院門口立了雕像。

“不覺得很美嗎?在地底蟄伏數年,孵化幼蟲,到蛻皮成蟲,在夏天儘情歡愉鳴叫七天後,重歸塵土……”

安城裡穂輕輕伸手,撫摸著樹乾上“蟬”的雕刻。

津木真弓“啪”一下拉回她的手,“住口,你自己也是寫小說的!彆給自己立這種奇怪的flag!”

安城裡穂笑出聲,“噗哈哈哈哈……不至於,我隻是喜歡蟬,不至於也像蟬一樣活七天就……唔唔唔唔……”

津木真弓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呸呸呸。”

兩人又鬨了一會兒,安城裡穂帶她走進主樓,上樓推門進了臥室。

安城裡穂的臥室是套間的布置,小廳、小廚和衛生間一應俱全,看上去比尋常酒店的總統客房還豪華。

“……居然還有智能家電。”

津木真弓驚歎:“我還以為你們這麼……額,古式的裝修風格裡,不會混雜這種智能家電呢。”

剛剛的前館和客館裡也沒有,沒想到居然在安城裡穂的房間裡看到了。

安城裡穂低笑一聲,“整棟烏丸舊宅,也隻有我的房間裡會有——因為這是前不久剛裝修的。”

“……啊?”

“以前那破破爛爛的樣子哪能拿出來見人呢?”

安城裡穂說得很輕巧,走到吧台邊,接了兩杯白開水,“所以在他們準備給我辦這個生日宴的時候,就打著重建宴會廳的名號,把我的小破屋也裝修了一遍。”

說著她想到了什麼,“哦對了,山路上紮你們輪胎的……沒準就是當時下山地裝修隊,不小心掉了零件在路口。”

津木真弓:……好家夥,世界線收束了。

但確實,剛剛一路走來,安城裡穂的院子明顯裝修更新一層,甚至隱隱約約還能聞到一些獨屬於新房的裝修氣味……但她一直沒開口。

還有一件事,她也一直沒開口詢問,但現在聊起……

她剛想開口,突然,擺弄著手機的安城裡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到了到了!鬆成學長和行人他們都到了!還有我找人幫你們把半路上的行李搬上來的,你們的行李也到了!”

津木真弓被她範進中舉式的咋呼嚇了一跳。

鬆成柊和伊藤行人是先回家整理東西,才來山上的,又因為路程遙遠,所以比他們晚到了幾個小時。

但搬行李?……難道不是讓拖車隊幫個忙就好嗎?

安城裡穂拉著津木真弓就往門外跑,在兜兜轉轉跑了小十分鐘後,氣喘籲籲的津木真弓終於跟著安城裡穂回到了最開始的客廳。

“我、我去……你們、你們在家天天……天天練長跑啊……”

縱使她這幾天跟著琴酒訓練了不少,但這麼彎彎繞繞的大宅裡,又夜黑風高的,路上還有未清乾淨的積雪,還是讓她上氣不接下氣。

安城裡穂看上去喘的比她還厲害,管家忙從一旁倒來了她專屬的蜂蜜檸檬水。

“裡穂小姐!您怎麼做起了劇烈運動?醫生不是說……”

安城裡穂擺擺手,“沒事,我朋友是不是到了?”

管家點點頭,“是的,剛到正門口,我們去幫忙泊車了,但這位先生說這些行李要親自交到小姐手上……”

管家讓開身,金色頭發的身影在客廳中微笑。

“按照裡穂小姐所托,大家的行李我幫你們拿上來了,看看有沒有缺的?”笑容友好而完美,幾乎能閃瞎津木真弓的雙眼。

津木真弓看著面前的金發黑皮打工皇帝,心中居然連“居然是你”和“竟然是你”的驚訝都不存在了。

安室透出現在日本的任何地方打工,都不值得驚訝。

但她還是真心實意地感慨一句。

“……又是你啊,安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