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身處的場景還是眼前的身影, 都給她帶來了過大的驚嚇,讓津木真弓居然一時都沒注意到對方喊自己的稱呼。
她、清晨睜開眼、看到綠川光、睡在了自己的身旁……甚至十分自然地和自己打了招呼??
——她跳了三年劇情嗎??
“你你你……我、我……”她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想往身後縮去。
但此時她已經睡在了床的邊緣, 往後挪了不到半寸,就差點卷著被子摔下去。
“小心!”綠川光伸手一拽, 將她從墜落的邊緣拉回。
“咚”一聲, 津木真弓雖然好險沒能摔下床, 卻一頭撞進了綠川光的懷中。
“唔……”鼻尖直接懟上對方堅硬的胸膛, 沒有收斂的力道撞得她鼻子發酸, 眼淚都差點流下來。
——這是怎樣高密度的肌肉啊!
綠川光的動作一向很有分寸,隻是伸手把她拉回床上躺穩,就放開了她,沒有過度的肢體接觸。
卻也沒有後退, 仍然保持著胸膛緊貼的姿勢。
津木真弓捂著鼻子抬頭,語調悶悶地, 還有幾分酸澀的意味。
“綠川先生……太硬了。”
綠川光低了低頭, 但視線與光線的阻隔讓津木真弓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隻聽到對方啞著聲音開口。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在一個身心正常的成年男子身邊醒來並開口說出這句話——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津木真弓腦內還沒完全清醒——又或者說, 在面對綠川光的時候, 她很少有“完全清醒”的情況。
“唔……誇你身材好?”她繼續揉鼻子。
都快練成銅牆鐵壁了還不算身材好嗎!
綠川光像是愣了一下,隨即有些無奈地輕笑, “撞到哪了?”
他低下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開,看到了她撞得紅彤彤的鼻尖。
鼻尖的軟骨是最脆弱的地方,津木真弓又剛醒,這一下撞狠了, 撞得她本就睡意朦朧的雙眼泛起了水汽。
綠川光凝著她漣漪著水光的雙眸半晌,垂下雙眸,伸出手想要輕輕捏一下她的鼻尖看看“傷勢”。
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指尖捏上了自己的鼻尖,津木真弓顫了顫,才想起來有件重要的事沒有問——
“綠、綠川先生為什麼在我床上?”
綠川光的聲音仍舊低啞,卻似乎又添了一分無奈:“……這是我家。”
津木真弓反應過來,換了個問法,“那、那我為什麼在你床上?”
綠川光勉強壓抑著唇邊的弧度,試圖平淡地解釋:“嗯……你自己上來的。”
津木真弓:“……??”
“準確來說,是你半夜一直在喊冷……我問你要不要上來,你點頭了。”
“然、然後……”
“然後我就抱你上來了。”
說實話,這鬼話但凡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來說,津木真弓都不會相信。
但說這話的是綠川光……
她拂開他的手,有些擔心地抬頭:“那你的傷口還好嗎?”
綠川光愣住,沒想到她聽到自己“鬼話”後的第一個反應是問這個。
“……什麼?”
“傷口,抱我上來的時候不會裂開嗎?”津木真弓指了指他的腰部。
綠川光重新笑了起來,“不用擔心,你很輕。”
“……所以果然是綠川先生太硬了吧?”
綠川光又愣了——為什麼又拐到“硬”不“硬”上了?
“肌肉——我一個一百多斤的人怎麼會‘很輕’!”
綠川光:……
再一次為對方抓重點的能力歎服,但顯然綠川光已經適應良好。
他眨眨眼,“嗯……確實有點硬。”
對方的語調有一種壓抑又刻意的曖昧,呼吸噴灑間,讓津木真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說法似乎……有那麼點問題。
“那、那個……”
“我是說,床沿。”綠川光笑彎了眼睛,“第一次知道,原來我家的床沿這麼硬。”
津木真弓瞬間反應過來:“誒?是、是我占了你的床,你才隻能睡床邊的嗎!”
她立刻又縮著身體想往後退,“抱歉抱歉,我不是……”
綠川光趕忙將她又拉了回來:“小心點!彆再摔下去。”
這一次津木真弓有了經驗,提前伸手推上了他的胸膛,防止自己再次被他堅硬的肌肉撞上。
在她碰上他的那一刻,手下的肌肉驟然緊繃,她目光一瞥,看到自己的手正巧扶在了他的心口處——那個堪稱最致命的弱點處。
她能察覺到對方拉著自己的指尖驟然收緊,像是下一刻就要將自己摔出去一樣。
他們這樣的人,被人碰到了這裡,幾乎就等於將命門交了出去。
津木真弓意識到這一點,下意識地再次道歉:“抱、抱歉……”
她想將手縮回去,卻有一隻手掌驟然撫了上來。
綠川光伸手,將她想要收回的手按了回來,重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津木真弓一愣。
輕緩的、溫柔的笑意在耳邊響起,與瞬息前作出防衛動作的堅硬截然不同。
“……能感受到嗎?”
“什、什麼?”
“心跳,從你睡上來開始就沒停過。”是綠川光含笑的聲音。
津木真弓察覺到自己的心跳也開始加速。
“心、心跳停了才不正常吧!”她撇開目光,試圖裝傻,想要收回手。
綠川光卻不依不撓,用了更重的力道,堅定地將她的手掌按向自己的胸口。
“可是……跳得實在太快了。”像是呢喃,又像是有些無奈,“……停不下來。”
手掌下的胸膛傳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沿著掌心的紋路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手掌,讓她覺得自己的手心有些發燙。
明明像是一隻如此警覺的黑貓,卻願意將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她手下。
津木真弓悄悄將目光向上飄了飄,本想悄悄觀察一下綠川光此刻的模樣,卻驟然對上了對方含笑的目光。
一如既往的笑意,卻又多沉了一分彆的什麼。
她還沒有辨認出那究竟是什麼,綠川光便倏忽靠了過來。
他攬在她後腰的手緊了緊,將她貼近了自己的身體,隨即低下頭,直直地看入了她發懵的雙眼。
上揚的眼尾仍是含笑的,卻勾勒出幾分纏綿又危險的氣息。
“我可以……”開口間,溫熱的呼吸撫在她的頰邊,“吻你嗎?”
掌心是他的心跳,胸前是他的懷抱,連頰邊呼吸都如此燙得恰到好處,她想往後退縮,面前的人卻不給她分毫機會。
“為、為什麼會、會問……這個……問題?”連話似乎都說不利索了。
綠川光不知道理解成了什麼,“啊,難道不用征得同意就可以嗎?”
他的笑容中多了幾分近乎揶揄的意味,指尖替代了呼吸,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微微施力,將她托了起來。
“那麼,我開動了?”
什、什麼開動啊!這家夥在說什麼!
“不、不是這個意……”察覺到自己的意思被曲解,津木真弓想要澄清,但對方離得太近了。
近到……已經不存在“距離”。
她第一次在如此相近的距離上觀察綠川光——近到仿佛輕輕抬手,就能觸及到對方的“真實”。
但……真的可以嗎?
他的唇越湊越近,唇間的薄荷清香已經滿溢了她的鼻尖,幾乎要儘數掠奪她的呼吸……
她撫在他胸口的手動了動,想要推開他,“……不可……”
她都已經做好了自己的推拒被對方反製的準備,正打算思考其餘對策,但在最後一個“以”字還沒說出前,對方的動作已然頓住。
像是感受到了她微弱的抗拒,在雙唇相接的前一秒,綠川光硬生生改變了方向,微微偏頭,溫柔的輕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如蜻蜓點水般轉瞬即逝,在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前,便已退開。
不再有迫人的氣息與動作,津木真弓隻覺僵住的呼吸終於重新湧入肺腑。
按著她的手也收了回去,綠川光整個人退開,與她回到了安全的距離。
津木真弓屏住的呼吸緩緩呼出,終於鬆了一口氣——原、原來是這個吻嗎?
綠川光卻像是看出來了她的想法,笑意依舊溫柔:“因為……沒有得到你的同意。”
十分符合“綠川光”風格的話,津木真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為此開心。
“不過……”那個溫柔又含笑的聲音還在繼續,“……雖然隻是這樣,但也……多謝款待。”
上挑的尾音少了幾分屬於“綠川光”的溫柔,隱含了幾縷壞心的促狹,讓津木真弓“唰”一下坐起了身。
“再、再不起床要遲到了!”
她翻身下床,幅度之大差點讓自己沒站穩,找了拖鞋草草穿上,便要出門,綠川光快她一步,伸手給她披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早晨涼,披一下。”
津木真弓扯著外套,飛速開門,一路跑進衛生間,拿涼水洗了兩把臉,這才緩緩抬頭。
沒有什麼預想中嬌羞無限的通紅臉色,甚至微微發白,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又洗了一把臉。
接二連三的涼水刺激終於將一團漿糊的腦子強行喚醒,她舒了口氣。
她很確信,如果自己是遊戲人物,又或者自己也有數值顯示,此刻她對綠川光的好感一定是最高的,但是……
就是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連她自己都不知從何而來的……預感。
隱隱約約地,像是什麼隱藏設定般,將她從頭腦昏熱的狀態邊緣拉了回來。
看著鏡中自己發白的臉色,津木真弓甩甩頭,讓自己冷靜下來,拿起洗手台上的一次性套裝——這一看就是綠川光幫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開始洗漱。
牙膏是與他同款的清涼薄荷香氣,不自覺地讓她想起剛剛對方那近在咫尺的呼吸。
匆匆洗漱完,津木真弓走出衛生間,客廳開了暖黃的燈光,綠川光站在桌邊,正在布置早餐。
既有偏清淡口味的菜粥,也有偏西式的吐司與牛奶,津木真弓看著桌上的早餐,想了想。
“綠川先生早就醒了嗎?”
他口中有牙膏的香氣,而在她剛剛在衛生間中洗漱的短暫幾分鐘裡,也不可能做完桌上的所有早餐。
綠川光沒有否認,還感歎似的笑了一聲,“……嗯,雜念太多,就乾脆起床了。”
他沒有說明是什麼“雜念”,但津木真弓瞬間明白過來,回想起剛剛床上的一幕……
她輕咳一聲,目光也遊離了一下,“……抱、抱歉,其實就算我叫冷,綠川先生也可以不用……”
綠川光失笑:“那怎麼行?萬一凍生病了怎麼辦。”
那這家裡直接喜提三個病人。
津木真弓摸了摸鼻子,不再開口,但說到病人,她的目光瞥向客房。
從她的目光看去,客房的門似乎緊閉著,她開口問道:“安室先生的傷勢怎麼樣了?”
“燒已經退了,傷口也穩定了,今天能醒來,辛苦你了。”
津木真弓:……這恐怖的恢複力,真就禍害遺千年啊……
她歎了口氣,咬著筷子感慨道,“那就好。”
綠川光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沒有多話,隻是有意無意地新起了另一個話題。
“你的衣服我重新洗過烘乾了,一會兒我送你……”
“不不,真不用,”津木真弓連連擺手,“安室先生畢竟還病著,你身上也有傷口,而且已經白天了,還是早上,不用擔心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可是……”綠川光還想說服她。
她強調,“我一個人真的沒事。”
綠川光喝了一口牛奶,妥協道:“好吧……到家後,記得和我說一聲。”
津木真弓笑了笑:“好。”
由於之前在床上磨蹭了一會兒,津木真弓吃完早餐換完衣服,床上的掛鐘已經指向了快六點半的時刻,她隻能匆忙地告辭。
“再不走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她拿著自己的包,匆匆叮囑道:“綠川先生今天好好休息……你應該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昨晚他們睡下就已經近兩點,鬨鐘鬨了五點半,但他起碼比她早起了一個小時,也就是說一夜隻睡了最多兩三個小時。
綠川光將她送到玄關處,聽到了她的叮囑,笑道:“好,知道了。”
她仍舊有些不放心,“一定要按時換藥和休息哦!還有一日三餐記得按時吃,最好吃清淡點的……”
綠川光彎腰,像是想要抱她,卻沒有動手,“實在不放心的話,不介意你隨時發信息督促我。”
津木真弓想了想,“如果不打擾的話。”
她實在對這兩人“不致命的都是小傷”的觀念記憶猶新,理智上知道他們已經好好地活了這麼多年,但情感上還是無法接受他們這麼折騰自己。
綠川光這回當真伸手,在她的腰側虛虛地攬了一下,這是一個轉瞬即逝的擁抱。
“好,等你的消息。”
大概是經過了早晨床上的那一幕,津木真弓現在對綠川光的親密接觸已經有些脫敏,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親密”的擁抱,伸手拉開了門,向他揮手道彆。
聽著津木真弓急匆匆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裡,綠川光這才從玄關處離開,端了一碗白粥走進客房。
客房的門沒有關緊,是他半夜時留下換氣用的。
他推門走進時,安室透已經清醒,甚至半靠著坐在床上,已經在手機上處理各種信息。
“恢複能力真強。”綠川光也不由得感歎。
安室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玩味地挑起一個笑容:“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禍害遺千年。”
綠川光將白粥放到他床頭,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有些話,津木真弓在的時候不方便說,現在可以討論了。
“你覺得這次……是誰的人?”
“赤井秀一的人,FBI。”安室透回答得很乾脆,在手機上點了兩下,將屏幕上的界面亮給了綠川光。
那上面顯然是他調查到的情報,綠川光瞥了一眼。
“不止,”綠川光搖頭,“那個基地的位置……赤井秀一不應該知道。”
“我早說了,組織裡不止一隻老鼠。”安室透波瀾不驚地聳聳肩。
綠川光還想說什麼,突然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一看,是一條短信。
“我上車了。”是津木真弓發來的信息。
安室透看著好友的臉上下意識露出的笑意——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暫停了一切話題,低頭開始回信息。
“Hiro。”
“嗯?”綠川光沒有抬頭,目光依舊直視著手機屏幕。
安室透看了他一瞬,轉過頭,透過窗戶,看向了朝陽漸升的天邊——第一縷陽光正緩緩攀上地平線。
“……不,沒什麼。”
*
津木真弓趕在七點前回到了工藤宅,她看著時間鬆了口氣——還好,時間還來得及,不至於遲到。
計程車直接停在了正門口,她拎著包下車,清晨的寒露凍得她一個激靈。
“阿嚏!”
她狠狠打了個噴嚏,刷指紋進門,整個房子裡都靜悄悄地,客廳也沒有開燈——平時這個時候工藤新一已經起了。
她想起來,昨天工藤新一說他們會在外面住一晚。
時間還算充裕,她先進廚房燒水,準備泡咖啡,在等水開時,放下身上的包準備上樓換校服。
剛走上樓梯,房門口便傳來了開門聲,她下意識警覺起來,卻在看到開門進來的身影後鬆了口氣。
進來的人是工藤新一。
他也披著一身寒露,眼底有幾分疲憊的青黑,顯然也一夜沒睡好。
“早。”她向對方打了個招呼,隨即走上樓去換衣服。
換衣服沒用多少時間,十分鐘後,她拿著書包穿著校服走下樓,工藤新一已經在餐桌前坐下,端著一杯咖啡。
“水開了,我幫你關了,咖啡泡好了。”他目光粘在了面前的報紙上,淡淡開口。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啊……謝謝,我本來想自己泡來著。”
她走到他對面坐下,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很好喝。”
甚至味道幾乎和自己泡出來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剛剛工藤新一開口,她差點以為自己是夢遊泡的。
見她這麼盯著自己,工藤新一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麼,將手中的報紙翻過一頁。
“看過你泡了那麼久,再加上自己嘗過的口感,一比一複刻口味不是什麼難事,至於拉花,網絡上的教學視頻數不勝數。”
津木真弓又抿了一口咖啡:“……雖然我沒問,但謝謝解答。”
工藤新一:……
津木真弓看著他,覺得今天的工藤新一好像……
她想了想,“昨天去世那名教授和你關係很好?”
工藤新一也愣住:“你說廣田教授?我們昨天第一次見面——準確來說,並不是互相‘見面’,而是我見到他……的屍體。”
津木真弓插著手思考,“那你為什麼今天看上去比平時……額,沉默……了好多?”
甚至還主動幫她泡起了咖啡。
工藤新一終於把目光從報紙上挪開。
“房子裡沒有開空調,也沒有剛剛關掉空調時還殘留的熱氣,廚房的水是剛燒的,客廳裡你昨天帶出去的包肩帶上還有溫度,再結合我回家時擦肩而過的計程車、以及我進門時你還穿著昨天一樣的衣服……你昨天也一夜未歸。”
他抬頭看向她,“——你是想說,我平時會這麼說嗎?”
津木真弓從他開始叭叭第一個字就後悔了——為什麼自己要嘴賤起這麼個話茬?
她放下咖啡,面無表情:“不錯的推理。”
工藤新一低頭繼續看報紙,“如果要問理由的話……”
“沒有。”
“因為得到了相對可靠的意見——如果要挽留一個對你厭惡的女性,最基本的做法是改掉身上她討厭的缺點。”
“我不想問。”津木真弓試圖打斷他的吟唱。
“事實上雖然我不認同那些是‘缺點’,但不排除它們不得你喜歡這個可能性,所以……”
“我不想問。”她再度開口,再次強調。
工藤新一抬頭,用一種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堪稱小心翼翼的語氣,一字一頓,似乎也很艱難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留下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