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水利工程工部在主持興修，每一項水利工程都需要浩大的財政支出。
這並不是工部尚書一人能決定的，和路充國無關，下面的人層層上面報價，到工部已經這麼多錢了，工部若是壓價，下面的衙署借口做不了，工部也隻能望洋興歎。
曆朝曆代的官場都是這樣，治吏是困擾中國千年的問題，根本沒有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除非負責官吏的不是人，是機器，隻要是人，就一定有漏洞和貪汙，杜絕不了。
這些道理漢武帝明白，衛寧明白，桑弘羊作為戶部尚書更加明白。
可讓桑弘羊驚訝的是，衛寧這海口未免誇的也太大了！
將江南的水利工程承包給商人，商人能節省兩倍的財政支出？
桑弘羊如何都不敢相信。
……
元狩五年夏四月初，戶部負責的工程招標會議正式開始。
會議在長安東北龜伏園舉辦，此前戶部已經對京畿乃至全國商人預熱過江南水利承包的消息。
經過一個月的發酵，各地的商人早已聚在長安，都在等著這次太湖工程招標會。
此前這些商人一定對太湖進行過考察，如何除淤，需要多少人力、時間，大致預算多少，利潤怎麼賺等等。
大漢的商人何其精明，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但今日戶部給的條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戶部那邊沒有報價，讓商人們自己報價，然後戶部挑選商人承包。
這話說出來商人們立刻就明白了，朝廷是要找報價預算最低的合作。
於是乎，各商人開始儘可能的壓價，然後不斷地將自己價格和資料送上去。
到傍晚時分，龜伏園的所有價格資料全部送到了戶部彙總。
戶部的燈火明亮，桑弘羊獨自在戶部辦公。
當他看到第一封商人的資料時，微微愣了一下。
這是來自藍田的一名商人，家族做綢緞生意，給的承包報價兩百零五萬錢。
換言之，朝廷隻要支付給對方兩百五萬漢五銖，對方即可承包興修太湖水利工程。
工部那邊若興修太湖需要三百萬錢，當初桑弘羊對衛寧預算的價格兩百三十萬錢。
果然！
如衛寧說的那樣，商人出的價格竟真比桑弘羊預想的還要低！
可讓桑弘羊更驚訝的還在後面，另一名商人開出了一百九十六萬錢的報價，已經低於兩百萬錢了！
大部分商人的報價都差不了多少，最低給出的報價竟到了一百八十三萬錢！
這遠遠超過了桑弘羊的預期，更大大的減少了戶部的財政支出。
桑弘羊震驚的無以複加，衛寧說的不錯，這些商人果然會自己壓價，壓根不需要朝廷去談！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一個偌大的太湖除淤工程，竟隻需要一百八十萬錢就能完成。
這已經比工部報價低了兩倍有餘啊！
由此可知，此前戶部在工部究竟多開支了多少錢！
桑弘羊帶著資料和報價紙張，急促來到了未央宮。
麒麟殿內，衛寧正陪著漢武帝批閱奏疏。
桑弘羊到來後，漢武帝才放下手中的筆，笑著道：“今日工程招標那邊情況如何？”
桑弘羊抱拳道：“回陛下，整個龜伏園已經去滿了人！”
漢武帝嗬嗬一笑，道：“看來大漢的商人還是多的，報價如何？”
桑弘羊故作淡定的道：“最低一百八十萬錢，最高兩百一十萬錢。”
唰！
漢武帝手上一僵，驚愕的看著桑弘羊，道：“什麼？”
工部那邊興修過江南其他水利工程，工程項目還不如太湖浩大，都需要三百萬錢了。
你商人承包太湖，隻需要兩百萬錢？
他蹙眉道：“商人會不會偷奸耍滑？”
衛寧替桑弘羊道：“父皇不必擔心此事，每個承包商人都要對項目負責。”
“若出問題了，朝廷會追究他們的責任，他們不敢亂來的。”
漢武帝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商人沒這個膽子亂報價，那隻能說這個價格依舊還有賺錢的機會。
如此一來……那工部尋常究竟貪了朝廷多少錢？
漢武帝臉上微微浮現一抹怒氣，不過很快就壓住了。
他微微看了一眼衛寧，此時似乎明白了衛寧為何要用商人承包代替工部。
起初衛寧隻是想讓商人徹底登上曆史舞台，讓大漢的社會製度實現從農到商的徹底蛻變。
現在看來，這裡面不僅僅有這個作用，還把工部給試出來了。
不過漢武帝倒並不打算將此事給宣揚出去，真要處理，工部那邊不知要處理多少官吏，從上到下要擼掉一層皮。
漢武帝點了點頭，對桑弘羊道：“此事你戶部好好跟進。”
“還有一事，江充在西域談好了和西域的往來貿易，待他回來後，你戶部和他好好商討。”
衛寧愣了一下，倒也沒說什麼。
桑弘羊忙不迭抱拳道：“遵旨！”
等衛寧折返回東宮的時候，他臉上布滿思緒。
江充竟真在西域談好了大漢和西域的貿易往來？
看漢武帝那樣子，很顯然對江充這次出使西域很是滿意，待他回來後，定會給江充升官。
這個時候能不能除掉江充？
衛寧陷入了沉思，江充和韓說不同，韓說畢竟對大漢沒什麼貢獻，但江充才從西域立功歸來，若是真被衛寧給除掉，漢武帝自然不會答應。
現在國家大權依舊在漢武帝手上，衛寧也不敢太造次。
沒有合理借口之前，他很難除掉江充，可若是讓江充繼續發展，衛寧又怕最後會朝著曆史發展，最終釀成巫蠱大案。
真要爆發巫蠱大案，那個時候不但是自己，整個衛氏家族都會跟著煙消雲散。
待江充回來後，看他的表現再伺機而動吧。
……
入夜，漢武帝背著手來到後宮，衛子夫站在椒房殿外，本打算迎接漢武帝，她早就命人給漢武帝打好了熱水解乏。
可她發現漢武帝壓根沒有朝椒房殿這邊走來，反而轉身去了堯母宮。
這是趙婕妤的宮殿，去年趙婕妤誕生了劉弗陵後，漢武帝竟出乎意料的給趙婕妤的宮殿改了名字。
堯母宮這三個字，分量太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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