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陽光撒在乾裂的黃土地上,空氣中熱浪滾滾,仿佛所有生命都消逝了。
在一片死寂的荒蕪中,地平線上冒出一顆白色的腦袋,頂著滾燙的熱風緩緩向前。
白發男人穿著和環境格格不入的長袖襯衫,額頭上卻沒什麼汗水。
他停下腳步,抬眼四望,除了皸裂的乾土,什麼都沒看到:“係統,這就是你說的……適合建造安全屋的地址?”
‘請不要質疑我的專業性。’男人的腦海中,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與此同時,陸硯州眼前彈出了一個半透明屏幕:‘是否在此建造安全屋?’
‘是’
‘否’
陸硯州:“……”
除了相信係統,他似乎也沒什麼其他選擇了。
陸硯州輕輕歎了口氣,選擇了‘是’。
在他按下確認鍵的下一秒,半圓形屏障憑空出現,籠罩著身前的空地,屏障上方還有一個跳動的倒計時。
‘09:59’
‘09:58’
在這幾個字的上方,一顆圓溜溜的藍綠色小球代表著進度條,在滴溜溜的轉著圈。
建造安全屋需要十分鐘,陸硯州將搭在手腕上的西服外套舉在頭頂遮擋酷熱陽光,回想著這半個小時以來發生的事情。
半個小時以前,陸硯州迷迷糊糊的被係統喚醒,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情況,雪花冰屑就砸了他滿臉。
打了個寒顫,陸硯州發現自己竟然身處於一座雪山之上,四周白雪皚皚,寒氣刺骨,他身上隻穿著一套外表好看、實際上並沒有什麼保暖效果的黑色西裝。
最讓陸硯州頭痛的是,他還失憶了,他忘記了有關自己的一切,隻記得一個名字。
係統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宿主你好,我是重建地球係統009。”
據係統所說,他身處三千年後的地球。
三千年前,一次史無前例的核戰爭徹底摧毀了地球的生態,始作俑者人類發現地球不再適合生存後,直接坐上飛船跑路了。
留下一顆滿目瘡痍的荒星。
係統綁定本該死去的陸硯州,讓他向星際人類進行直播,完成直播任務,兌換積分拯救地球,恢複文明。
陸硯州佇立在雪山之巔,凍得瑟瑟發抖,他一邊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一邊聽著係統的介紹:“不是說好流浪都要帶著地球嗎?怎麼人類自己跑了。”
係統語氣冷漠:‘請不要把人類自我感動的文藝作品當成現實。’
如果是在其他環境下,陸硯州說不定還會反駁幾句,現在的他實在沒這個精力和體力:“統子,你辛辛苦苦救了我的命,不會是想看我凍死在這裡吧?”
係統沉默幾秒,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您有一次隨機傳送功能,可傳送至地球任意地點,請問是否開啟?’
隨機傳送……陸硯州吐出一口白氣:“你不會給我傳送到懸崖,或者什麼野獸嘴巴裡吧?”
‘請相信我的專業性。’
於是,陸硯州眼前一花,直接從雪山,閃現在了熱浪滾滾的沙漠中。
倒計時終於歸零,那道透明屏障也瞬間消失,一座風格古樸的小院憑空出現在陸硯州面前。
陸硯州從回憶中脫離,他眯起眼睛,打量這個係統贈送的‘安全屋’。
小院黑瓦紅梁,瓦片排列有序,房簷微翹,圍著一圈木籬笆,圈出了一個偌大的小院子,院子裡不僅有一排整整齊齊的菜畦,旁邊還有一個池塘。
至少從外表來說,陸硯州很滿意。
收起用來遮擋太陽的西裝外套,陸硯州迫不及待想進去,推了好幾下都沒推開房門。
他心裡閃過了不祥的預感:“統子,我怎麼進不去?”
係統給出答複:‘因為你的積分賬戶為0,還未徹底激活係統。’
‘你可以完成直播任務,獲得任意積分激活係統。’
‘請問是否開啟直播?’
陸硯州露出死亡微笑:“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好的,已為你開啟直播。’
陸硯州還沒反應過來,剛才還慢悠悠的進度條迅速拉滿,下一秒,他出現在了直播鏡頭中。
陸硯州瞳孔一縮,他看著身前的半透明屏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看到一行字體飄過。
【這個新人主播穿的什麼,也太醜了吧】
陸硯州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襯衫。
【頭發顏色倒是不錯,多少錢染的?】
陸硯州摸了摸自己的白毛。
很快,彈幕多了起來,隻是大多都是差評。
【又一個打著母星名頭博流量的垃圾主播】
【誰不知道母星已經遺失了,還‘地球直播間’……虛假宣傳,舉報了】
【就算是假的母星,也彆弄個這麼垃圾的吧,母星出了名的漂亮和美好,你這跟三級星球差不多的垃圾星,還說是地球,弄虛作假太過分了吧】
【什麼美好漂亮,人類之所以離開母星,不就是因為它已經在無法適應人類生存了嗎,說不定這種荒星才是母星原本的面貌,是你們這些母星狂熱者為它披上了一層美好面紗】
【現在地球是什麼樣誰都說不清楚,四大星係中漂亮的星球那麼多,何必對一個偏遠星係的地球念念不忘,因為我們來自那裡嗎】
【沒錯,就因為我們來自那裡!那可是我們的母星!】
於是,陸硯州眼睜睜看著這些觀眾從罵他,到互相謾罵,在彈幕上你來我往,戰況激烈。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
陸硯州無奈,在心裡詢問係統:‘統子,我的任務……’
話還沒說完,直播間的彈幕爆發式增長,密密麻麻擠成一團。
星際人武德這麼充沛的嗎?陸硯州心裡剛閃過了這個念頭,身後傳來一陣破空聲。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陸硯州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往旁邊一滾,躲過了來自身後的攻擊,他爬起來剛跑了沒幾步,腳下地面驟然撕裂,一雙堅硬的黑色巨鉗破土而出。
從破開的地洞中,一個巨大怪蟲緩緩爬了出來。
怪蟲一身黑色外殼在陽光下油潤發亮,一看就堅硬無比,它雙眼猩紅,揮舞著巨大鉗子夾向陸硯州。
‘係統!’陸硯州在心裡罵了一句臟話,急急躲過了大甲蟲的攻擊,‘這就是你的專業性?!’
沒把他送到野獸嘴裡,送到了大甲蟲的老巢邊對吧!
係統第一次沒有立刻回複,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生死旦夕之間,陸硯州越發冷靜,他上下掃視著那隻大甲蟲:‘不想讓我死,趕緊給我個武器!’
直播間中,目睹了這個突發事件的觀眾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臥槽,那個甲蟲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真的嚇死我了!】
【這小主播也太勇了,居然敢不帶團隊,自己一個人跑去荒星直播,不要命了嗎】
【這是什麼直播鏈接?好穩定,不會一直直播到主播被吃掉吧?我不敢看了。】
【這個生物是什麼物種?我還從沒見過,有沒有大佬能科普一下?】
【可能是變異的什麼甲蟲吧,很多開發不完全的荒星都會有變異生物,很正常,這也是荒星為什麼危險的原因之一】
面對一個活人的死亡,他們顯得無比平靜,平靜得堪稱冷漠。
在觀眾們議論紛紛的時候,那個本該被大甲蟲撕碎的白發男人手中出現了一把寒光凜冽的長刀。
他將長刀橫在身前,微微蹲下|身體,擺出了一個略有些奇怪的姿勢。
白發男人手持長刀,眼神冷靜堅定,無形之中,與比他大上一倍的怪蟲形成了對峙的情形。
有人遲疑著發出了一句話:【他不會……要用這個冷兵器,去對抗大蟲吧?】
三千年前,人類乘坐飛船逃離母星的時候,也沒忘記帶上地球的其他動植物。
在來到太空中後,這些原本精挑細選的動植物,死亡的死亡,變異的變異,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模樣。
等人類在星際安家,這些變異生物也隨著人類的腳步,遍布四大星係。
高級行星還會有部門去清理威脅到人類安全的變異生物,渺無人煙的荒星,則成了它們最好的家園。
而甲蟲類的變異動物,力量遠遠超過同體型的任何變異動物,除非手裡拿著強大的激光武器,否則沒有任何人能從甲蟲類變異動物的手中活下去。
用冷兵器去對抗甲蟲變異體,好像一個人類拿著一根木棍對抗機甲一樣荒謬。
一時間,直播間的眾人都沒了發彈幕的心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陸硯州的身上。
他們一邊認為他不可能活下去。
一邊又隱隱覺得,這人身上帶著一股不屬於星際人的奇特氣質,死了實在可惜。
巨大的甲蟲動了起來,氣勢洶洶,像一輛小型飛行器,無比迅猛的衝向了對面的獵物。
龐大的體型注定了它的動作無法太快,而對面的人類以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姿勢,猛地扭轉身體,直接拽住了巨大甲蟲頭上的長須,跳到了它背上。
那把長刀也如切豆腐一般,順滑地切入甲蟲頭頸的分界線,陸硯州狠狠一劃!
甲蟲仰起頭,兩個翅膀用力張開,無力的煽動著。
直到這個時候,一直屏住呼吸觀看直播的網友終於長長舒了口氣,稀稀疏疏的飄過幾個彈幕。
【好、好帥!】
【這種戰鬥機巧我從來沒見過,好乾淨利落,比舞蹈還具有美感】
【和他一比,那些機甲都變得笨拙了起來】
【我預感這個新人主播會火,先關注了】
在陸硯州穩準狠的攻擊下,甲蟲掙紮的幅度逐漸變小身子一塌,轟然倒地。
在它背上的陸硯州沒有立刻離開甲蟲的頸背,又狠狠往裡深入插了幾刀,將整個蟲身和蟲腦袋都徹底分開後,才從甲蟲背上滑了下來。
他輕飄飄的跳落到地面,白色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比他頭發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深邃平靜的黑色眼眸。
注視著他的眼睛,讓人莫名感到心神寧靜。
直播間空空蕩蕩,一個彈幕也沒有。陸硯州不以為意,他平複了一下略微急促的呼吸,對著鏡頭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
“我是陸硯州,今天的直播內容是……”
他看了看身旁巨大的甲蟲屍體:“炭烤甲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