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裡，朵拉莫名被一陣冷風吹醒。
枕邊多了一張寫著惡魔召喚儀式的紙條，周圍卻沒有任何人的身影。她按鈴呼叫值班護士，值班護士卻說根本沒有人進過她的房間。
怎麼會這樣？
她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紙條上寫的如果是真的，隻要賣靈魂，她就能再多活十年。
會是真的嗎？
她拿起手機想要給丈夫發消息，卻發現丈夫在不久前給自己發了條短訊，短訊的內容與紙條上一模一樣。
傑森從門口走進來笑著打招呼：“嘿，寶貝，我回來了，你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朵拉拿起手中記載著惡魔召喚儀式的紙條，毫無防備地問自己的丈夫：“這個是你放在我枕邊的嗎？”
“紙條？什麼紙條？”傑森拿起那張紙條一看，神色大變，急忙追問：“這是從哪裡來的？”
“我醒來就出現在我枕邊了，護士說沒有人進來過。不是你放的？”
傑森將紙條緊緊攥在手裡，竭力調整自己的情緒：“肯定是什麼□□的人散發的吧，你不要相信這種東西。”
丈夫明明將同樣內容的短訊發給了自己啊……
朵拉看著慌張的丈夫，滿腦袋都是問號。
難道是其他人動了丈夫的手機？
“我能看看你的手機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突然要看我的手機？”
“我不能看嗎？”
“你這是不信任我嗎！”
“我從來沒這樣說過，我隻是說想看一下你的手機。”
“你就是不信任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每天照顧你有多累！你根本不知道我壓力多大！你根本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
丈夫的突然爆發，讓朵拉更無措了。她根本不知道丈夫這情緒從何而來。她想解釋也沒有機會，因為丈夫已經摔門離去。
離開病房的傑森在手機上找了許久，也沒找到那隻惡魔在他手機上做了什麼。除了備忘錄裡的那個儀式步驟，其他什麼都找不到。
傑森用力捏著手裡的紙條，恨不得能把紙條捏成粉末，讓這張紙條從世界上徹底消失。
每個人都誇他是個好男人，他也確實做得很好，細心照顧自己的妻子。可近兩年來妻子生病，日複一日的消磨早就耗乾了他的全部愛意。
直到他遇到了另外一個女人。
一個不需要他照顧，能照顧他的女人。
有一天他甚至想……配不上型也是好事，對兩個人都是一種解脫。可隨後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這種想法有多過分，於是加倍補償自己的妻子。
從那以後，他時不時就會想起妻子身上那份醫療保險。如果妻子死了，他會得到百萬的賠償。
他一邊希望妻子能夠配型成功活下來，一邊又忍不住打那份保險的主意。兩種截然相反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不斷交織打架。
惡魔說交易後他隻剩十年壽命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不！自己還有大好的人生呢！自己還不到三十歲！怎麼能隻剩十年能活呢！
傑森將紙條撕碎，直至無法辨認，最後扔進了走廊裡的垃圾桶裡。
肯定是那隻惡魔放到妻子的枕邊的，那隻惡魔一定是想告訴妻子自己不打算救她這件事！
如果妻子知道了，完成交易會跟他離婚嗎？會告訴所有人他根本不是那個表演出來的好男人嗎？
他對外塑造的所有形象都會毀於一旦，彆人不會在背後誇他，而是會在背後鄙視他，覺得他很假很虛偽。
形象、婚姻、妻子、他會失去一切，還有最重要的……財產。
隔壁病房中，另一位病人也拿著相似的紙條，說著什麼惡魔交易。傑森一打聽，才發現好多人都收到了這種紙條。
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某個人的惡作劇，病人家屬們陸陸續續都在討論這種東西。
傑森鬆了一口氣，慶幸是那隻惡魔在廣撒網，而不是自己被惡魔盯上了。
他立刻返回病房對自己的妻子柔聲解釋：“外面很多病人都收到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所有人都在討論，說這是惡作劇，你不要再想了，休息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朵拉正色問：“你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
“當然！怎麼，難道我看起來像是什麼□□的信徒嗎？我怎麼會接觸這種東西！你還不了解我嗎。”
朵拉聽到丈夫這篤定的話後頭皮發麻，後脊背發涼，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不了解！看來是真的不了解！
“我，我累了，你回家吧，我今晚不需要你陪著我。”
空蕩蕩的病房裡，朵拉摩挲著手機上的文字出神。為什麼明明是從丈夫手機發出來的短訊，丈夫卻不承認呢？
*
一大早，護工將食物給她端到餐桌上後隨口問：“今天怎麼沒看到你丈夫傑森？”
朵拉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由於嚴重的肝病臉上呈現出不健康的黃色。
“傑森……和我起了一些爭執。”
“哦，親愛的。彆難過，或許他隻是一時壓力太大。畢竟照顧病人不是一件容易事兒，我相信他會調整好的。相信我，像他這樣好性格的男人可不常見，醫院裡很多工作人員都很喜歡他。朵拉，你真的很幸運。”
“是啊……”
是嗎？朵拉從前這樣堅信著，可現在她好像什麼都無法相信了。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丈夫有事瞞著她，因為那張紙條，那條短訊。
護士與護工都在討論那些神秘的紙條，說醫院需要加強安保，說保安檢查了監控，但是沒發現這東西是誰放的。
朵拉知道這件事跟丈夫有關，可又不能對外人說這件事，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出神，護工給她擺上餐桌的食物，她一口都吃不下去。
“嘿，女士。”
“你……是？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是來向你提供一項交易的。”
“交易？”
朵拉看著身穿黑西裝帶著墨鏡的女人，覺得她十分眼生，自己從來沒見過她。再說她是怎麼進來的，為什麼能走路不發出一點聲音，周身還彌漫著詭異的氣息。
“抱歉，我好像不認識你。”
“你已經收到了我的短訊了，不是嗎？從你丈夫的手機裡。”
朵拉瞬間變了臉色，支撐著自己坐起身來。
“是你？你到底是誰？”
“惡魔。我來自地獄。”
*
朵拉看著丈夫掏出給自己帶的最喜歡那家餐館的披薩，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十幾分鐘前自己與惡魔的對話。
“……”
“所以……他對我的好都是假的？”
“是真的。可不想再對你好了也是真的。愛你是真的，不愛你了也是真的。人類的情感太複雜，太容易發生改變，遠沒有物質可靠。你不如追求點實際的東西，比如金錢財富，比如天賦能力，比如……健康壽命。”
唐靈在得知傑森沒有告訴她妻子後，再結合在他手機上看到的東西，立刻就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傑森自己不願意交易無可厚非，可他試圖斷絕妻子做交易的可能性。這已經脫離了自不自私能討論的範疇了。他這是想讓她死，合情合理合法地讓她死。
傑森不斷從包裡往外拿著妻子朵拉愛吃的食物，一副好丈夫的樣子，輕聲勸說：“以後彆想那些沒用的東西了，對你的病沒什麼好處。我一大早開車好遠，給你帶了你喜歡的吃的，彆生氣了。”
朵拉沉吟片刻說道：“晚上帶我去十字路口好嗎？我想試一試這個辦法。”
傑森手中的動作一頓，“為什麼要試這種東西，這種東西都是假的！現在整個醫院都在找那個偷偷發□□傳單的人。很多病人都在說，要把神父找來。萬一試了真發生不好的事呢。這種東西顯然是惡魔崇拜！是□□！你不要相信這種東西！”
“為什麼你說的話如此矛盾。假的試了不會怎麼樣。真的召喚出來後就能治好我的病。你難道不想讓我恢複健康嗎？”
傑森想了好久要怎麼反駁，憋到最後，紅著脖子嗬斥朵拉：“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變成這種人！居然想和惡魔做交易！”
朵拉氣極反笑，“嗬，哪種人？明明親身經曆過，被惡魔壓製一動不能動，明知道惡魔是存在的。卻對我說惡魔是假的，這種人嗎？還是不光出軌，連瀏覽器的搜索記錄全部都是我保險金這種人？”
“你為什麼寧可相信邪惡的惡魔，也不肯相信我。惡魔是邪惡的！她是想殺了你，弄走你的靈魂，惡魔絕對不會幫助你的！”
朵拉看著眼前這個無比陌生的丈夫輕歎：“傑森，所有人都說你付出了多少，實際上，你通過我在各方面獲得了什麼好處你比誰都清楚。你更清楚我絕對不會讓你犧牲自己來救我，我隻會自己去做交易！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曾經有過婚姻的誓言。可現在，你想讓我死？你竟然想害死我？”
“不同意惡魔的交易，難道就是要害死你嗎？我是在救你你知道嗎，我是在幫助你，讓你免於被惡魔害死！”
“我正在死啊！”朵拉近乎絕望地嘶吼：“我正在死！我一天比一天虛弱，我每天一睜眼都能感受到死神的逼近！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你全部都看在眼裡！”
傑森不斷喘著粗氣：“好。你想要出賣靈魂下地獄。那就去！那你就去做這種邪惡的交易吧！我不管你了！”
朵拉一把扯掉身上的儀器，舉起自己的手機，“我已經做完交易了。我已經恢複健康了。我不會死！我還和惡魔要了五千萬，已經到賬了。我們離婚吧。”
傑森在知道妻子不會死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遺憾。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巨額金錢的考驗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他不像妻子從小衣食無憂的中產家庭，在私立學校長大。他家很窮，他隻能上公立破學校，小時候家裡吃了上頓沒下頓，長大後物質條件才好了一些。
妻子的財產，再加上醫療保險的補償，那麼多錢全部能供他自己支配。他從來沒有距離大筆可支配財富那麼近過！
思緒混亂的傑森，聽到離婚這樣的字眼還覺得有些解脫，畢竟已經與妻子鬨成這樣了，肯定沒有辦法再過下去了。
可很快，他想起了那個數字。
“五，五千萬？你是說五千萬？你的靈魂值那麼多錢？！”
朵拉本就憤怒到了極點，聽到丈夫的話更氣了，“怎麼，你覺得我的靈魂不配嗎！”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沒想到靈魂這樣值錢，上次那隻惡魔，在提出交易的時候，隻說金錢補償，他哪裡知道是這麼多！
“我，我不會離婚的！朵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