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馬車一停,佟妙安輕盈的從馬車上跳下來,熱情的撲向佟國綱。

佟國綱一張老臉高興的快笑裂了:“歲歲,跑慢點兒,小心小心。”

“誒喲,瑪法在這兒,不會跑的。”佟國綱被佟妙安裝了個滿懷。

祖孫倆兒笑的好不開心,歡快的心情,連帶著周圍看到的人,臉上也不由自主浮起微笑。

“我想瑪法了,迫不及待。”佟妙安脆聲道。

佟國綱那個心啊,跟泡在熱水裡似的,舒服極了。

這樣的乖孫,哪家長輩能忍住不疼愛。

他的歲歲就是最好的。

鄂倫岱在馬車裡,想要抓住離弦的箭一樣跑出去的佟妙安,一把抓了個空。

等他鑽出馬車,毫不意外的看到祖孫和樂融融的畫面。

“要你何用?這麼多年的功夫是白練了,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閨女獨自跑下馬車?不知道將她看好了,妥妥帖帖的把人抱下來?”佟國綱看鄂倫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還是我們歲歲機靈,自己厲害,那麼高的馬車,輕輕一躍就落地,穩紮!”一轉身,佟國綱和聲細語的誇著佟妙安。

鄂倫岱早習以為常,老爺子還沒和他動全武行呢,今兒算是溫柔和善的了。

倒是大阿哥和太子被這一幕反差震驚到了,對他們的小表妹在佟家地位,有了新的認知。

“瑪法,您怎麼站在門口等著啊。外頭多曬呀,您前陣子還差點兒中暑了。歲歲給您扇扇。對了,歲歲還給您買了鄭記烤鴨!隻給您一個人買的!”佟妙安道。

佟國綱感動的,再次把大孫女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咳咳,阿瑪。”鄂倫岱咳嗽聲從旁邊傳來。

佟國綱面色不善的瞪向鄂倫岱,而康熙父子幾人的身影,順帶闖入佟國綱的視野。

“皇上莫怪,奴才老眼昏花,在日頭底下曬久了,一時沒看到您和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奴才給您告罪了。”佟國綱說著就要單膝彎曲,給康熙行禮。

太子和大阿哥、四阿哥瞬間嚇了一跳,趕忙讓到一邊去。

康熙苦笑的快步上前,在佟國綱膝蓋剛彎下時,就雙手托住了他的胳膊,將人扶起來。

“舅舅羞煞朕了。今日,朕是以晚輩的身份,帶著孩子們來您家走親戚的。沒有君臣之分,隻有輩份之差。”康熙道。

佟國綱推托著,兩人打太極一般的往來幾句,佟國綱才勉為接受康熙的決定。

“既然皇上您如此說,那我就不見外了。報信的下人腳程慢,等府裡收到消息時,已經來不及仔細打掃收拾。現下正忙的一團亂。下回皇上要來,還是提前告知一聲吧。”佟國綱不客氣道。

康熙尷尬的摸摸鼻子,舅舅果然對他的臨時決定有意見。

“給舅舅添麻煩了,朕下次一定記住。”康熙道。

康熙招招手,把幾個兒子推上前:“今兒朕帶著老大、老二和老四,三兄弟出宮散心,也算是帶他們體察民情。原是低調行事,不欲大張旗鼓。哪知走到半路上,遇到刺客行刺。好在歲歲機警,一缸子砸暈了刺客,立下救駕之功。舅舅,您家這大孫女兒養的好啊。”

佟國綱一顆老心臟,嚇的砰砰亂跳。

什麼?皇上遇刺了?他家歲歲還在邊上?

佟國綱可不管救不救駕的,這種事有侍衛在,再不濟還有鄂倫岱這個當阿瑪的,怎麼輪都輪不到一個七歲小女孩。

還是個早產,先天體弱,修養了多年的小女孩。

佟國綱趕緊捏著佟妙安的手腕,探她的脈象。練武之人,對人體脈象粗淺了解一些。不會看病,但是能看出這個人血氣是否充盈平穩。

“瑪法,除了刺客,沒有任何人受傷。那刺客可蠢了,竟還男扮女裝的假裝賣身葬父,張口就要一百兩銀子。表舅早有防備,與刺客隔了幾步距離。我當時在對面的酒樓二樓包廂裡,就更遠些了。”佟妙安解釋道。

佟國綱聽了,但是不信。

天底下哪有這麼蠢的刺客?肯定是孩子為了不讓他擔心,將驚險部分隱去。

“在樓上就不危險了?刺客大多結伴同行,同夥分散隱藏在四周。你那二樓的位置,最適合藏箭術好的刺客。”佟國綱板著臉教訓道。

佟妙安乖巧的仰著頭,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佟國綱。

佟國綱凶不下去了,他後怕積的一肚子怒氣,衝向鄂倫岱。

但是,想想剛才才罵過鄂倫岱,有外人在這兒,還是給長子留點面子吧。畢竟,都是當爹的人了,在外也是有身份的朝廷大員,等沒了人他再把這沒用的兒子罵個狗血淋頭。

怒火總要發泄,佟國綱滿腹怒氣繞了一個又一個彎,不減反增,最終承受這一切的,是在刑部大牢裡,被嚴刑拷打血肉模糊的刺客。

佟國綱捂住佟妙安的耳朵,罵得那叫一個難聽。

武將嘛,有幾個不會罵人的。

陣前罵敵,就是要怎麼臟怎麼來,才能刺激敵方失去理智,亂了陣腳。

鄂倫岱還好,他也領兵過,真要罵起來,他更加出口成臟。

在場中人,唯有康熙和三位養在深宮的金貴皇子們,聽的搖搖欲墜。

真可怕啊,武將真可怕啊。

朝堂上的那點兒爭執算什麼,原來平日上朝時,武將們都收著脾氣的啊。

這又誤會了能去朝會的官員了。

現今,大清內憂外患,皆有敵人,有能耐的武將,大多都被派遣出去了,或是常年鎮守邊疆,那些才是真正嘴下不留人的狠人。

而站在朝堂上的武將,要麼如佟國綱這一類,身有爵位,等閒不下場與人爭辯,自有他的同派係官員當馬前卒,衝鋒陷陣。要麼就是家世單薄些的,官職也不夠高,不敢說的太過分,怕被秋後算賬。

佟國綱不管不顧的一通罵完後,神清氣爽。

康熙和鄂倫岱偷偷的對視一眼,總覺得舅舅/阿瑪在指桑罵槐。

罵刺客,也在罵他們。

“瑪法,快請皇上和表哥們進府裡吧。外頭沒有遮陽的地方,舉著傘也還是熱。”佟妙安拉了拉佟國綱的衣袖。

“還有烤鴨。烤鴨燜久了,鴨皮就不酥脆了。”

佟國綱將佟妙安的耳朵捂得緊,佟妙安真聽不清外頭的聲音,所以她也控製不了自己的音量。

清脆的孩童聲音,響亮稚氣,將空氣中殘留的不堪入耳話語,全都吹散。

所有人都笑出聲來。

佟國綱鬆開手,牽著佟妙安的肉乎乎的小手:“歲歲提醒的對,還是歲歲細心。”

“皇上,請恕奴才方才一時激動,言行無狀。您和太子、大阿哥、四阿哥請進。”佟國綱道。

“舅舅!剛才朕才說了,今日隻有舅甥,沒有君臣。”康熙神色親近,並沒有嫌惡。

他的舅舅就是這樣的暴烈脾氣,真性情。也正是如此,在他剛登基最艱難的那幾年,全靠大舅舅的莽夫脾氣,將他護的嚴嚴實實。

一直到如今,朝堂上凡是和他意見相反的聲音,大舅舅也是第一個衝上去反駁,二舅舅則慢條斯理的跟在後頭,幫大舅舅補著話裡漏洞。

世人隻覺得他過於看重母族,卻不知道他也是投桃報李。舅舅們待他滿腔忠心,又全新愛護,他能給的無非是一些榮華富貴罷了。

佟佳氏本就門楣不低,底蘊深厚,他錦上添花,實在算不得什麼。

“禮不可廢。”佟國綱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大外甥大外甥。”

“誒,四阿哥手裡拿的是?”佟國綱終於看到了胤禛手裡拎的東西。

佟妙安咧嘴笑道:“是烤鴨啊!四哥幫我拎了一路。”

“謝謝四哥。”佟妙安對胤禛甜甜笑道。

胤禛表面鎮定,心裡手足無措。

小表妹在佟國公旁邊,笑容比其他地方更燦爛,甜的他跟喝醉了酒一樣,暈乎乎的。

“應當的,表妹不用客氣。”胤禛道。

“舅公,胤禛一路都有穩妥拿著烤鴨,不會碰撞壞它。”胤禛一本正經的,向佟國綱道。

佟國綱不在意的揮揮手:“又不是易碎的糕點,哪裡容易撞壞。四阿哥有這份體貼幼妹的心,就很值得誇獎。”

“皇上,您先請。”佟國綱牽著佟妙安的手,讓到一邊,將中間道路的位置留給康熙。

鄂倫岱自覺的站到佟國綱身後。

“舅舅請。”康熙也往旁邊讓了讓。

佟國綱再托大,也不可能真順著康熙的話,自己走在正中間。

他脾氣大,但是不驕縱。

皇上給他體面,他也要守好臣下的本分。

“皇上,我年紀大了,您看在我在這烈日下曬了小半個時辰的份上,彆讓了。您待我親近,我心中知曉。我作為臣子,對皇上的敬重,皇上也要全了我這份忠臣之心。”佟國綱道。

康熙心情很好的哈哈大笑:“好好好,聽舅舅的。朕就不讓舅舅為難了。”

康熙和佟國綱走在最前面,佟妙安落後佟國綱半步,大阿哥、太子、胤禛的位置,與佟妙安齊平。

鄂倫岱的位置,一時之間竟成了除了奴才之外的最後面。

鄂倫岱勾勾唇角,眼裡沒有絲毫不快。

他閨女都坐在老爺子的肩膀上過,也被他扛在肩上過。隻是走在他前面又怎麼了。他們全家就該這麼寵著她。

再者,這是老爺子牽著他閨女的手,不讓他閨女跟著他一起走的。

如果要怪,也是怪老爺子。

鄂倫岱滿眼慈愛的望著前面的小胖姑娘,臉上是欣慰平和的笑容。

當年出生隻有三斤半重的一個小嬰兒,現在能和他出門閒逛,笑眯眯的叫著他阿瑪,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