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朱高遠是被疼醒的,他嘗試著動了動手腳,沒有束縛, 誰給他鬆綁了?
不過一個細微的動作, 卻讓他忍不住擠眉弄眼。
感覺身上哪兒哪兒都疼,頭疼、臉疼、手疼、腳疼、肚子疼......尤其是臉, 他該不會被毀容了吧!
想到這兒,他艱難地抬起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臉, 隻感覺摸到了發面饅頭,這也太腫了吧,而且好疼...
嘶......手腕破皮處也因布料的摩擦傳來刺痛。
他估計, 父皇母妃看見他現在的樣子都不認識他了,嗚嗚...
不行,不能哭。
還是轉移一下注意力吧,想想父皇,想想九哥,想想十四。
哇......
一想到父皇, 就想到了他每次雷聲大雨點小的懲罰,再想想自己現在的淒慘模樣,不行, 不能想,更想哭了。
也不能想九哥,因為他是在九哥府上偷溜的,估計回去會被揍得很慘。
十四就更不能想了,一個在乾淨舒適的院子吃好喝好,一個在破舊的貨倉挨打受餓, 這對比太強烈,更心酸了。
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流,他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罪,他再一次發誓,一定一定要讓人販子好看,不然都對不起爹娘給的這張臉。
看著地上的粥,肚子不爭氣地響了。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了,更餓了,他從不為難自己,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欲望。
此刻,他的眼裡隻有那碗白粥。
剛想坐起身,衣服下擺處傳來拉扯感,透過舷窗的月光,看見了在一旁睡得並不安穩的少女,手中緊緊地攥著他的衣服下擺。
看起來無助又脆弱。
趙婉被朱高遠的動作驚醒,彈坐起身,看見是十五皇子醒來才鬆了一口氣,“十五皇子,您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
“餓了吧,來,喝點粥。”
朱高遠沒想到面前這人居然認識他!一時又激動又驚喜,忽然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孤單了。
他不顧臉上頭上的傷連連點頭,“謝謝,我好多了。”
不過下一秒在接過那碗散發著濃烈餿味的白粥時,整個人僵在原地。
能看出來,少女把粥大半都留給了他,但是眼睛鼻子嘴巴告訴他這碗粥餿了,吃不了,理智卻跳出來阻止,朱高遠,你以為你還在皇宮呢,作為案板魚肉,不吃就得餓死。
尊嚴還是生命,這是一個問題,一息後,朱高遠果斷選擇了生命。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有可能。
要是這麼憋屈地死在這裡,他肯定死不瞑目。
本來趙碗看十五皇子嫌棄時,還想勸幾句,結果下一秒,就看見十五皇子捏著鼻子,把一大碗白粥都灌了下去。
嗝......連打的隔都帶著一股餿味。
趙碗默默後退半步拉開距離,她怕自己被熏吐。
嗯,沒想到十五皇子的適應能力還挺強,不用費心哄勸,她心裡放鬆了一點。
嘔......朱高遠止不住地乾嘔。
他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就像洗裹腳布的水...父皇母妃,快救救十五......
另一邊,京城。
一天過去,眾人都沒發現朱高遠失蹤了。
直到第二日清晨,朱高遠的貼身護衛甲亮按照他平日起床的時辰去敲門,剛好碰見九皇子。
甲亮:“九皇子”
九皇子因為一大早被商鋪的賬本弄得頭昏腦脹,在下意識點頭後反應過來,不是,十五的侍衛怎麼在他府上?
十五不是回宮了嗎??
他昏昏沉沉的腦子瞬間清醒,開口問道:“十五皇子昨日不是回宮了嗎?你怎麼還在我府上?”
甲亮疑惑:“十五皇子已經回宮了嗎?昨日十五皇子說有重要的事要等您商量,讓我退下不許打擾,今日回宮時再來尋他。”
十五皇子還讓他勤加練習比賽獲得的武功秘籍,所以為了不辜負他的期望,昨日回房後他一直在練功,不曾離開。
正好昨日有所突破,他本想跟十五皇子彙報好消息呢。
九皇子面色難看,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快去看看十五在屋裡沒有,如果沒有,再回宮去看一下。”
甲亮也意思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顧不得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果然十五皇子不在。
匆匆稟告後,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飛奔回宮,一路上他的心都在顫抖,甚至把自己的遺言都想好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不會被直接賜死吧...
娘,兒子不孝不能再侍奉您了,媳婦兒...忘了,他還沒娶妻呢,嗚嗚...他都還沒娶妻呢,就要死了...
十五皇子您可千萬彆出事啊,我保證以後一定寸步不離保護好您。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各路神仙,還有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地藏王菩薩...求求您們保佑十五皇子平安,我以後一定每天給你們上香。
然而,他的祈禱沒有被各路神仙和菩薩聽見,半個時辰後,因為沒有保護好主子他被關進了天牢。
很好,這下連遺言都來不及交代了。
隻是可惜了他還沒來得及把這個月的月錢交給母親。
嗚嗚嗚嗚嗚......
禦書房。
九皇子垂著頭跪在地上,朱文帝面色難看,整個氣氛凝重而沉悶,隱隱有山雨欲來的趨勢。
朱文帝:“你的意思是十五失蹤了?”
九皇子輕聲回答:“是的,兒臣原以為十五已經回宮,所以昨日並未發現異常,在今日看見十五的貼身侍衛詢問後,才發現有異。”
朱文帝輕揉眉心“十五昨日出宮後就沒回宮,朕以為他貪玩在你府上,結果你告訴我他失蹤了?”
九皇子俯首:“都是兒臣疏忽,請父皇責罰。”
朱文帝頭疼地不行,南方洪澇還沒解決,現在十五又失蹤了,而且在失蹤一天一夜後才被發現。
他心裡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是被敵國間諜擄走了?還是被拍花子拐了?或是自己貪玩躲起來了?又或是其他皇子動的手??
想到這,他審視著嫌疑最大的老九,畢竟十五是在他府上失蹤的,不過轉念一想,也不可能,老九不像前面幾個皇子那麼有野心,隻一心撲在自己的生意上,而且和十五關係又好,應該不可能。
應該是其他原因。
也怪他太過自信京城的治安,加上十五常偷跑出宮,也沒出什麼事,所以疏忽了,就給他派了一個貼身侍衛,雖然那個侍衛武功高強,但是卻是個蠢笨的,讓十五忽悠得團團轉。
“行了,起來吧,也不能全怪你,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你十五弟。”
九皇子:“謝父皇。”
朱文帝繼續詢問:“你府裡可有發現什麼線索?”
聽見問話,九皇子默了一瞬才開口:“回父皇,兒臣在府門狗洞發現了一些痕跡,猜測十五弟可能偷換了下人衣服,從狗洞溜出去的。”
朱文帝:“......”這麼多皇子估計隻有十五這麼不拘小節了,哦,不,還要加上一個十四。
一刻鐘後,九皇子帶著聖旨封鎖了京城,開始全城搜索,勢要找到十五皇子的下落。
京城人心惶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這麼大的陣仗,隻能吩咐家裡人儘量不要亂跑,安心待在家裡。
朱高遠失蹤的小巷,咚咚咚...小男孩家的門被拍得震天響,男孩父親開門後就被控製在一邊。
侍衛在小院能藏人的地方仔細搜查,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然而還是一無所獲。
侍衛拿著朱高遠的畫像詢問,“昨日你們有沒有見過畫像裡的人?”
男孩父親母親小心地抬頭看畫像,畫像上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臉上還有一塊胎記,他們確信自己沒見過。
“沒...沒見過。”
侍衛把手中的畫像往前一伸,“看仔細點,真的沒見過?”
男孩父母被嚇得渾身發抖:“大...大人,真的沒見過。”
看見躲在爹娘後面的男孩,侍衛彎腰詢問,“小孩,你見過這個人沒有。”
小男孩懷裡抱著一隻小奶狗,探出小半腦袋仔細看畫像,怯怯回答“沒...沒見過。”
“行了,你們要是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一定要及時報官。”
男孩父母點頭哈腰連連保證,發現可疑情況一定上報,好不容易把一群侍衛送走,剛準備關門,就被一個聲音打斷。
“耳朵”
是...小男孩的聲音。
他爹娘恨不得捂住他的嘴,祖宗呀,你這時候多什麼嘴呀。
果然,聽見他的聲音,剛準備上馬離開的侍衛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聲音太大嚇得小男孩唰地縮回腦袋,躲在門後。
領頭侍衛也發現自己嚇到小男孩了,他蹲下身,放低聲音,“小弟弟,你剛剛說什麼?耳朵,什麼耳朵?”
“彆怕,叔叔不會傷害你的,你告訴叔叔你發現了什麼。如果是真的話,叔叔上報給官府,還會給你好多賞賜的。”
小男孩探出頭“真的嗎?”要是有很多賞賜,他就可以賣好多糖葫蘆了。
領頭侍衛繼續誘哄,“當然,叔叔從不騙人。”
其餘侍衛默:那每次都被騙的我們是什麼?畜生嗎?
小男孩眼睛一亮,鼓起勇氣道:“我昨天在巷子裡看...看見了一個隻有一隻耳朵的...的人,特...特彆嚇人。”
領頭侍衛追問,“是男是女?多大年齡?什麼時候看見的?”
小男孩結結巴巴,“是...是男的,和我爹...爹差不多大,在...在快吃晚飯的時候看...看到的。”
“他...他還駕著一輛馬車,紅馬...不是棕色...也不對,棕...棕紅棕紅的。”
領頭侍衛隻覺得心情激動,隻一個年念頭,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
在仔細詢問過其它情況後,他掏出自己身上僅有的幾兩銀子,不顧男孩父母反對,強硬塞給他。
“好的,小弟弟真棒,這是給你的獎勵,等找到人,還會有更多的獎勵。”
說完摸摸他的頭,騎馬飛速離開。
小男孩捏著碎銀在父母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溜走了,不然他怕他的屁股開花。
果然身後傳來怒吼。
“楊小寶,你給我站住。”
小男孩轉身吐舌,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