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東宮殿這邊。

一直到深夜,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太子坐在書桌前,垂首盯著手裡的書,不知過了多久沒有翻動一頁,看得一旁的太監小北好幾次欲言又止。

今晚太子胃口不佳,晚膳隻簡單動動筷子,沒用兩口就回了書房讀書。一讀就是幾個時辰,再過一會兒子時都要過去了。

崇文館上學的皇子們寅時起,卯時就要到崇文館做準備,辰時開始上課。太子雖說不跟其他皇子一起在崇文館聽課,可作息安排更嚴格。

去歲開始,太子殿下就時常被皇上召去勤政殿旁觀議政,其他皇子隻有年滿十五、六才能參與旁觀議政。

不想讓皇上和皇後失望,太子殿下對自己的要求也愈發高了,哪怕不是謝太傅留的功課,殿下也會主動多學。

可是,小北卻發現,自家殿下臉上的笑容也愈發少了。

不過好在,太子殿下偶爾會去找福寧小郡王,每次從小郡王那回來,殿下明顯就要快活一些。

今日本來是小郡王的周歲宴,殿下也早早就找人備好了禮物,原本是件極高興的事,誰想.....

小北眼瞧著夜色越發深重,怕這樣下去對太子身體有礙,隻好大著膽子上前勸道:“殿下,夜深了,還是早點歇息,明日再讀吧。”

太子聽到近侍的話,神情恍惚了一瞬,也不知在跟誰說,更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要是再努力一點,下次父皇問我怎麼看時,我能答出一二,而不是支支吾吾憋得臉都紅了也不知能說點什麼,是不是,父皇也能像今日這般高興。”

聲音近乎呢喃,小北聽得也不甚清晰,隻好疑惑地催促一聲,“殿下?”

燃儘的燈芯啪嚓一聲響,在這寂靜的殿內格外明顯,太子眼皮一跳,抬眼朝搖搖晃晃的燭火看去,眼底的期盼和脆弱被火光裹挾著,直到最後一點即將燃儘,又小太監連忙換上新的,燭光瞬間大亮。

突然,太子起身,眼底爆發了一絲新的光亮一般,“走,回寢殿,孤要好好睡一覺,太傅說明日要考孤前幾日的功課,不養足精神怎麼應對。”

小北一聽,連聲應是,眉開眼笑地跟了上去。

....

抓周宴過去後,原本季睿就該順勢留在長歡宮了,本來他就是住在長歡宮的,這裡才是他的居所。

可白天在長歡宮休息睡覺時一點事沒有,等快到晚上的就寢時間,季睿就揉著眼睛,拉著柳嬤嬤的手說回。

回?

回哪兒去?

柳嬤嬤還沒問出口,心裡卻是明白的。

而季睿果然又接著說:“回...家,睡....”他故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冒。

聽到季睿口中冒出的新鮮詞彙,柳嬤嬤眼底複雜了一瞬,蹲在季睿面前,慈愛地說:“小郡王,住在這裡不好嗎?”

聽到柳嬤嬤的話,季睿好似要把她的話在腦子裡反應一下,慢了幾拍又打了個哈欠,“舅...不....舅...家....”

這是說長歡宮沒有舅舅,要去舅舅那。

聽了他的話之後,柳嬤嬤沒有多加哄勸,抬手摸了摸季睿的頭發,眼底是一片柔和慈愛之色,把那點複雜欣慰給掩藏起來了。

而知琴四人看見柳嬤嬤抱著小郡王回福春宮,對視一眼,各自眼底都有欣喜之色。

季睿不是皇子,更沒有受寵的母妃,而明熙帝又是個實打實的工作狂,一個月去後宮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照這樣看,明熙帝一個月能來長歡宮溜達兩圈都難。要不可能是叫王公公來看兩眼,要不一忙起來就直接把他給忘了,這是極可能會發生的事。

人都說,感情要靠處,平民百姓家如此,更何況本就親情淡薄的皇室。

如今正是皇帝舅舅對他感情最複雜時期,可反過來看,何嘗不是機會。要等到這點複雜都淡薄了,變成了可有可無,那就真是回天乏術了。

彆看這段時間明熙帝對他好像態度變了些,瞧著似乎也親近些了,但季睿敢肯定,隻要他沒在明熙帝眼前晃蕩了,過不了半年,明熙帝對他就能比先前還冷一些。

畢竟宮內有個季貴妃,宮外有季家一大家子,不管在哪兒受到氣,都能反射到同為季家血脈的季睿身上。而公主娘親那點影響遲早會淡化,消失。

現在看來,這一著還是走對了,皇帝舅舅沒有趕他走,而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默許了。

不過雖說住在了福春宮偏殿,那也不是每天就能見到皇帝的。

前幾日雖說北境傳來了好消息,戰事稍平,可明熙帝並沒有閒下來,聽說是發生了春汛。

季睿也很乖地沒去打擾,再說他現在也有當務之急——鍛煉身體。

太醫說,他天生體弱些,容易生病,季睿一開始還頭鐵不想認,可他從入冬到開春這短短幾月間就小感小冒的生了三次。

三次啊,還是柳嬤嬤她們精心照料的情況下。

季睿過完周歲,沒兩日就感覺自己又不太對了,白天打了幾個噴嚏,晚上睡覺前氣息就有些微燙,他自己一摸額頭,好吧,又是低燒。

柳嬤嬤在他白天打那幾個噴嚏時就高度警惕,到了晚上,比季睿還緊張,時不時就要看一下他的情況。在季睿還沒察覺身體不適時,柳嬤嬤就讓人去熬湯藥了。

季睿剛放下小手,面前就捧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那黑汁,瞧著都苦。

“嬤...不喝。”

季睿成功吐出的第一個詞彙,就是不喝!

他是真的受夠了這苦藥了。

知棋在一旁哄道:“小郡王乖,隻要您喝了湯藥,奴婢就給您吃蜜餞哦,甜甜的哦。”

季睿扭開腦袋。

真當他一歲小小孩兒啊,本寶寶才不會被一顆蜜餞誘/惑呢。

知棋哄了好幾聲也沒法,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知琴三人,知琴三人更沒招,以往季睿最愛和知棋玩,她都不管用,她們能起什麼用。

還是柳嬤嬤有經驗,眼神一動,就要知琴她們上去壓住人,準備強灌,柳嬤嬤不是第一次乾這事,不會讓季睿吃苦頭的。

但季睿一瞧她眼神就知不對,想想自己喝總比被強灌要好,於是垮起小臉伸出手,“喝,喝。”

見狀柳嬤嬤笑著誇了他兩句,正要用小勺子喂他,季睿一想那滋味苦得小眉頭都皺成一團了,“不....碗碗.......喝。”

為了裝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兒,季睿也是受累了。

柳嬤嬤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還有點猶豫,但季睿已經上手來奪碗了,柳嬤嬤趕緊說:“小祖宗,您可彆急,嬤嬤幫您掌著碗。”

於是就著柳嬤嬤端碗的手,季睿一口氣乾完了。

湯藥苦得季睿直甩舌頭,知棋立馬塞了一顆蜜餞給他,但季睿已經被湯藥深深傷害到了,一顆蜜餞安撫不了他飽受摧殘的心靈。

給背著小身子,好似在鬨脾氣的季睿壓了壓小被子,柳嬤嬤好笑地搖搖頭,待他睡熟,才和知琴幾人撩開門簾子,隔著一道門簾子守在外面。

第二天,季睿精神煥發地起了床,開始了他強身健體的鍛煉計劃。

“小郡王,您這是要上哪兒去?”

季睿一穿好春裳,被人抱著下了床,就邁開小短腿直直地出了屋。

他要先在小院子裡活動活動,再去吃早餐。

於是知琴、知畫一跟出來就發現她們小郡王手舞足蹈的,剛瞧了幾眼,兩個大丫鬟和周圍的宮侍就忍不住捂嘴笑了。

實在是穿著粉嫩的小小一團子,在那兒踢踢腿,伸伸手,撅撅屁股的模樣太可愛了。

季睿沒錯過知琴她們笑話他的樣子,他一點不在意,努力做著元氣十足健身操,一套十三招,完整一套做下來,季睿都開始小口口喘氣了。

而季睿就一個感受,差,這小身子骨實在是差!

本來還想繞著院子跑上兩圈的,季睿鬱悶地發現,他先前實在太高估自己了。

彆說跑了,他現在一雙小豆芽腿都在打顫了。

這可真是太操蛋了。

知琴可不好再笑了,上前一把抱起搖搖晃晃的季睿,即便她努力繃著表情,可聲音裡還是含著一絲笑意。

“小郡王,咱們先回去用早膳,用完早膳再出來玩可好?”

季睿認清了現實,點點頭,準備等吃了早飯再來走幾圈。

早膳是從福春宮的小廚房直接端過來的。

福春宮畢竟是明熙帝的居所,哪能沒有小廚房呢,隻是季睿沒住進來之前,小廚房沒啥發揮餘地。

明熙帝不好口腹之欲,隻是偶爾加班久了,餓了,小廚房就上點點心、粥或是補湯一類的。而後宮娘娘們還隔三差五給皇帝送宵夜,補湯,可以說福春宮小廚房是名存實亡,可有可無。

但至從有了季睿,小廚房的宮人們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原因嘛,那當然是為了精心照料季睿的一日三餐,每天送來小廚房的食材,那叫一個新鮮豐富,而且除了珍惜的食材,食補的好藥材也不間斷。

而季睿人又小,也吃不了太多,在小廚房上班的宮人再怎麼也能撿點漏,可不就開心極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