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騰在金陵下了飛機。

他的出行信息被總部隱去，卦師聯盟暫時還沒有得到他到達金陵的消息。

正如周山所想的那樣，其實何騰的心裡也有些疑惑。

畢竟這種巧合出現的時間點太巧，雖說以何騰的好運來說，很難完全理解“巧”這個字，但是他卻隱約之間清楚其中或許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坐在機場之內的咖啡店裡，他一邊琢磨著怎麼找出江川，一邊想著如果是個陷阱，自己下一步到底該怎麼做。

“嗯……”

而他此時突然間眼神一變。

他看了一眼手上杯子裡的液體，感慨道：“咖啡不錯。”

“……”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莫名其妙蹦出來的想法摒除。

“現在卦師聯盟那邊應該是把江川當做克隆體對待的。”

“無論他們想用克隆體做什麼……”

“肯定會嚴密看守，至少會保證好那克隆體的安全。”

“即便是我發現了江川的所在，也很難實施營救。”

他一邊喝著，一邊眼神有些茫然的思索著。

一個個念頭從腦海深處蹦出來，然後又被他自己按回去。

如果考慮到陷阱的情況，那這樣似乎的確沒有一個萬全之策。

叮鈴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的思路。

而看到來電信息，他也立即接通了電話。

“周先生……”

“我說，這個任務……”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山的話語打斷了：

“已經到了金陵嗎？”

何騰一愣：“你有辦法了？”

周山有些遲疑：“是種可能性。”

但他沒有細說，隻是給何騰下達了指令：“你先在金陵那待機，等我消息。”

何騰嗯了一聲：“知道了。”

……

掛斷了電話之後，周山看著眼前純粹的眼神，一時間也有些糾結。

但目前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按照他之前所想的那樣，想要破局，就必須要確認江川的實際所在地點。

而這種確認，按照一般思路來說是不可能的。

畢竟，要是能確認江川的地點，他們早就開始營救行動了。

不過……

雖然不能確定江川在那個金陵彆墅區，但是他們可以確認江川不在那個金陵彆墅區。

這樣，也能確認那到底是不是一個陷阱。

而問題的關鍵，破局的關鍵，就站在自己眼前。

他看著突然被找過來，還有些迷糊的克隆體，開口問道：“小川，你當時找到那個基地……是怎麼找過去的？”

江小川皺了皺眉頭：“就是……有些感知。”

“從醒來之後，就一直有這種感覺……”

“我說不清楚。”

周山揉了揉下巴：“那你現在還能感受到嗎？”

江小川立即搖頭：“不行了。”

“沒有這方面的感知了。”

周山一時間沒有回複。

按照距離來說，從機甲研發基地到那處廢墟，差不多有個七八十公裡。

現在江小川說感應不到，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的關係？

這麼想著，周山就又對江小川說道：“我得讓你幫個忙。”

江小川毫不猶豫的就點了點頭：“好。”

周山當然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克隆體造成了多大的影響，此時看到他立即認真點頭的樣子，還有些意外。但這種意外也隻是電光一般突然閃過，他笑了笑說道：“謝謝。”

他至少可以在七十公裡之內感受到江川的存在。

至於為什麼之前周山和何騰說“隻是一種可能性”的原因……在於三點。

第一，不能確認江小川是否還能和江川之間產生感應。

第二，如果能夠產生感應，是否與距離有關？

第三，如果到時候沒有產生感應，如何確定是真的不存在，還是失去了彼此感應的能力？

雖然不確定的因素有很多，但總是要嘗試的。

這是目前最為穩健的破局方案了。

如果說這樣的聯係仍然存在，那麼隻要讓江小川去往金陵那處彆墅區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真正接近，在三十公裡之外，哪怕是卦師聯盟，也沒辦法確認這樣的“入侵”。

……

三個小時後。

何騰根據周山的指示，來到了接機口。

他看到了在接機口等著的那名外勤組組員，同時也看到了跟在那名組員身後的一個年輕人的身影。

這年輕人戴著鴨舌帽，戴著口罩和墨鏡。

像是個熾手可熱的明星。

這樣包裹反而醒目。

雖然包的嚴嚴實實，但是何騰卻立即看出來，在周山口中神秘無比的“幫手”，竟然是那個江川的克隆體？畢竟是何騰把克隆體江川回收的，印象當然很深刻。

以江小川特殊的情況來說，寧可醒目一些，也絕不能把面部信息暴漏出來。所以這樣的過分隱藏，卻反而因此正常了起來。

隻是……何騰仍然無比意外。

怎麼能把他送到金陵？

琢磨著這金陵目前無異於是龍潭虎穴，怎麼能讓他來這？這不是送大餐上門？

畢竟他自己甚至沒有和金陵分部的人聯係，要知道目前各地分部人員是否有被卦師聯盟滲透，完全是個未知數。

“送他過來……是有什麼必須得他親自來這裡的原因嗎？”

“哦……”

不過稍微一想，他就想到了周山的用意。

而在理解之後，他的嘴角也帶上了些許笑意。

“原來如此。”

根本不需要周山過多介紹計劃，他就明白了周山的計劃究竟如何。

他和那名帶著江小川過來的外勤人員進行了交接。

隨即帶著江小川上了機構早已在機場外準備好的車子。

“第一次坐飛機吧？”

“感覺如何？”

江小川回憶了一下，然後說道：

“除了耳朵有點不舒服之外……其他都還好。”

“這應該是壓強的原因。”

何騰笑了笑：“都知道壓強了？”

江小川認真回應：“這是初中課本上的知識。”

何騰愣了一下，也知道江小川在社交方面還嫩著。

他感歎了一句：“你要學的還很多啊。”

隨即就發動了車子，開口說道：

“我們出發了。”

“一旦有所感應，就告訴我。”

江小川點了點頭。

車子很快離開了機場，下了機場高速路後，在金陵市區內穿行，一路筆直的朝著那彆墅區所在的方向過去。

何騰一邊開車，一邊通過後視鏡看著仍然在看書的江小川。

他有時候看看書，有時候看看車窗外的景色。而後看窗外景色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多，最終是把書放了下去，看著窗外的店鋪街面、看著窗外的行人過客，看著琳琅滿目的廣告……偶爾會問向何騰一些問題。

比如什麼是網吧？什麼是劇本殺？

路邊那些電線杆上貼著的重金求子和找小姐的標簽是什麼意思？

考公必過是什麼？雅思托福又是什麼？

鹽水鴨是什麼味道？鴨血粉絲湯是在用鴨血煮粉絲嗎？

何騰也不嫌煩，他一個個的為江小川解釋。

在他解釋的同時，心中也發現江小川這一次任務，多出了一分另外的基調。

這似乎是一次入世之旅。

他終於從高塔之上走到了人間，看到了這人類文明的真實。

而到彆墅區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

何騰並未提及“感應”。

在何騰的概念裡，他可以接受的極限是十公裡。

如果到十公裡這麼近還沒有什麼感應……那就把江小川送回去。

從黃昏到夜晚，金陵城華燈初上，霓虹繽紛。

更多的問題，從江小川的口中一一問出。

甚至何騰都記不清到底他問了多少問題了。

一直到離開市區，外面已經陷入黑暗之中時，江小川才不再提問。

而這個時候，何騰才問向後座上的江小川：“你感覺如何？”

江小川停頓了片刻，然後說道：“感覺……”

“嗯，感受到了。”

何騰問道：“感受到了什麼？”

江小川遙遙指向窗外：“那邊。”

何騰愣了一下。

隨即有些驚喜的問向江小川：“那邊？江川的方向？”

江小川點了點頭：“是的。”

“還很弱，應該還有很遠。”

何騰掃了一眼地圖，隨即便發現，江小川所指的方向，並非是那彆墅區的方向。

他嗬嗬一笑：“還真是個陷阱。”

他將車子停在了應急車道上，和周山取得了聯絡。

“我覺得我需要支援。”

“這次的入侵，可能會是好機會。”

“不僅僅是救出來江川，還有可能重創卦師聯盟。”

周山皺了皺眉頭：“風險太大了。”

“我現在甚至在想，是不是要讓你先回來再說？”

何騰靠著車子，笑了笑說道：“風險……”

“周先生，你現在有點變了。”

周山有些意外：“變了？”

何騰說道：“自從盧斌那檔子事之後，你做起事情來越來越畏首畏尾了。”

“考慮太多的後果就是軟弱。”

“最終會永遠也不想踏出那一步。”

“這樣的話……你取締了決策層又有什麼意義？”

周山沉默。

何騰繼續說道：“風險……我們做的這些事情，哪個不是充斥著風險的？”

“世上哪有萬全之策？”

“你我都明白……這個世界上隻有無關緊要的事情，才有周全的計劃。”

“大事，都是要冒險的。”

“眼前就是將計就計的好機會。”

“你還在猶豫什麼？”

周山的沉默又持續了片刻，然後通話那邊傳來了一道略有些自嘲的笑聲：

“畏首畏尾嗎？或許是吧。”

“但若是不成，這次行動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你應該明白，現在我們承擔不起這樣的損失。”

何騰雖然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但實際上他在性格上卻是相當激進的。

這從他的棋上就能看出一二。

而在聽到周山的話後，他平緩的語氣終於產生了變化：

“這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

“你也知道，卦師聯盟的實力要遠遠超出我們。”

“現在不冒著風險采取行動，之後就更是要被牽著鼻子走了！”

“他們就在金陵！”

周山知道何騰說的話有道理，他當然知道機會與風險並存的道理。

可是就算連自己也去金陵，也不過是兩名甲上戰力而已。

如果從各地調集人手……

一旦損失慘重，損失本身暫且不提，可各地目前的亂象，誰來解決？

第一期培訓生剛剛結束培訓就已經投身各地，一切才剛剛開始向好的方向邁進，現在就要突然冒險嗎？讓此前的努力和汗水付諸東流？

而何騰的聲音繼續傳來：“老周，你知道聰明人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他自問自答的說道：“是自負。”

“他相信那個陷阱是我們一定會跳的。”

“現在正是打他個措手不及的最佳時機！”

“是時候選擇冒險了！”

……

李淳風此時正在等著消息。

可他卻遲遲沒有收到來自各地的異常報告。

“看來是我想多了嗎？”

“……”

“關遠……應該是沒帶錯人回來？”

“以機構的效率來說，這時候應該有些動作了。”

“金陵、錢塘、江城……這三處地方我都派出去了好手，如果有人在探查，他們應該會立即發現。”

“如果現在還沒有動作……”

“嗯。”

“那便應該是不會有什麼變數了。”

他站起身來，開始準備給江川和沈靖整理接下來的教學方案。

然而就在他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卻是突然間皺了皺眉頭。

轟隆！

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在這片夜色之下轟然炸響！

他凝眉看向了爆炸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穿透了牆體，直接看到了千米之外的爆炸點。

而此時，李淳風的眼神之中寫滿了意外。

“來了？”

“……”

“怎麼找到這裡的！？”

但是他皺起來的眉頭馬上舒展了開來：

“看來關遠還是帶錯人了……”

“沒關係，能殺了江川本人也算是有所收獲！”

……

江川和沈靖此時剛剛吃過晚飯，分彆回到了各自的寢室之中。

當那炸響聲傳來的時候……

剛剛躺下的江川立即翻身坐了起來。

這是營救的人來了？

而與此同時，江川也立即明白，在救援到達之前，自己的處境可以說是這十幾天以來最糟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