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行項目組。

項目組的辦公大廳之中一片狼藉，許多工位上已經沒了人影。

九行項目組看起來是一副要解散的樣子，不過九行人工智能主體既然已經陷入沉默，這個項目組存在的意義也就不大了。保留最基礎的維護人員之後，項目組之中其他的工作人員將會被分配到其他項目之中工作。

江川穿過了整個死氣沉沉的項目組辦公廳，走進了開著門的九行項目組負責人的辦公室。

看到了負責人許衫。

而此時許衫正將視線抬起，正好與江川對視。

“哦，來了。”

他看著江川，微笑著點了點頭。

和王學軍不一樣，許衫看起來臉色正常的多，並不像是即將過勞死的樣子，表情十分平和，笑的也很和善。

“我這本來還有個沙發，但是如你所見，沙發都被這些紙箱占滿了。”

“咱倆就站著說？”

江川點了點頭，站著還是坐著對於他到是無所謂。

但對於這次見面的目的，江川有些疑惑：

“九行的事情，我已經都寫了報告。”

“也確認過幾次，沒什麼疏漏。”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許衫嗯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

“與九行相關，但是具體在虛擬實境裡發生的事情，到是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叫你過來，主要是為了讓你心裡有點譜。”

聽聞這話，江川微微愣了一下。

窗外的陽光照進辦公室，穿透那些紙箱的縫隙形成一道道的光斑。

江川看著面前這個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天才研發人員，有些疑惑。

“讓我心裡有點譜？”

但許衫的聲音卻並沒有停下，他一邊整理著亂糟糟的桌面，一邊自顧自的說著。

“這事挺複雜。”

“我還是從九行開始說起。”

“九行作為一個人工智能，他的自主學習能力和思維能力，促成了即便是我這個開發者也難以預測的進化。”

“所以九行的判斷，在我看來是需要相當重視的。”

“即便高層不這麼想。”

江川琢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這說神明是真實存在的？”

許衫將手中的文件放進紙箱，然後抬起頭來看了看江川。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

“存在。”

“當然存在。”

“……”

“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江川哦了一聲。

而許衫也直接切入到了正題之中。

“我想李育不止一次告訴過你，我們機構內部不是鐵板一塊。”

“從你經曆過的事情之中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還記得那次護送棋盤的任務嗎？”

“你想沒想過，為什麼那天機場高速上，一直都沒有車輛通過？”

江川愣了一下。

他努力回想著，驚訝的發現的確如同許衫所說的那樣……

為什麼沒車輛通過？

他想到了一個有些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想到這裡，江川不由得瞳孔微微收縮。

許衫的聲音在此刻傳來：“是的。”

“這毫無疑問是陣營之間的博弈。”

“郭文傑能夠請出來鬆市的人這件事本來就蹊蹺，而在那時候突然間被下令封鎖的公路，更是離譜至極。”

“有些人提供了一個舞台，在冷眼旁觀著舞台上的表演。”

“而你們的表演，或許冥冥之中決定了什麼……”

聽著這些，江川突然間明白，為什麼許衫要單獨見面，為什麼要當面和自己說。

因為九行是個幌子，他真正要提醒自己的，是這件事。

而許衫的話還沒有停下：

“你的覺醒記憶現在仍然保密。”

“而你身上的巨大潛能……不論是對於哪邊來說都會成為一個難以估摸的變數。”

“江川，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川的眉頭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皺緊了。

許衫所說的這些事情，信息量實在太大，大到讓江川心裡充滿了震撼。

在許衫話語聲停止的時候，他甚至似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作響。

此款，江川聲音有些詫異的說道：

“他們……”

“都可能會選擇除掉我？”

許衫點了點頭：“沒錯。”

“暗地之中的競爭時刻都存在，就連我們這些搞技術的，其實在不知不覺間也有站隊。”

“……”

“你的覺醒記憶，我猜就連你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吧？”

江川聽到這話，眼神變了變。

他剛想說什麼，卻是被許衫打斷：“你不必解釋什麼。”

“我是否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無關緊要。”

“關鍵在於，你應該知道，隻要你的覺醒記憶仍然是個謎，那麼無論哪一方都不會真正相信你。”

“你的處境，比你想象的還要更危險一些。”

江川愕然。

這些事情，就連李育都沒有和自己說過……

他看著許衫，眼神裡充滿了錯愕不解。

而且大腦稍微一轉，就能發現許衫口中所說的一切，其實也有個漏洞。

隻是江川並沒有開口詢問。

無論如何他心底深處相信許衫所說的是對的，他的提醒毫無疑問是善意的，如果自己提問，這種懷疑是否會將這個展露善意的人推遠？

可江川心中的疑惑，似乎被許衫看破了。

他開口說道：

“你如果是在疑惑為什麼我要和你說這些，為什麼我明明也站在其中一個陣營，但卻仍然在提醒你這件事情……”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

“不必疑惑，因為九行選擇了你，而我相信九行的選擇。”

“你的能力，毫無疑問會對人類文明造成巨大影響。”

“所以我想讓你活著。”

江川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王學軍告訴了自己，告訴了自己身上的能力有無限可能，那麼自己一定會對許衫此時所說的這番話嗤之以鼻。

可是現在聽著許衫的這番話，卻是完全不同。

江川下意識的問道：

“我的能力會造成影響？”

“怎樣的影響？”

許衫搖了搖頭：“我又不能看到未來，我怎麼會知道那是怎樣的影響？”

而江川不死心，他心中的謎題可不隻是這一個。

其實早在李育當時說起陣營方面的事情時，江川就已經問過這些問題。

此時許衫既然願意說起這些事情，他怎麼可能放過提問的機會？

江川立即又繼續問道：“你說的陣營……”

“到底是根據什麼來劃分的？”

“覺醒記憶又為什麼能促成陣營的劃分？”

許衫皺了皺眉頭。

看到許衫的表情，江川知道，即便是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多半也肯定有所猜想。

本來以為無法獲得什麼準確的答案，但是此時江川心裡誕生出了希望。

許衫在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

“歸根結底，陣營的劃分，從來都是因為理念的不同。”

“覺醒記憶為什麼能促成這一點，當然是和記憶有關。”

“現在還沒有到那一步，具體那些記憶會帶來什麼尚未可知，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反問向江川：

“你認為，我們的敵人是什麼？”

江川下意識的回答道：“像是昆侖山脈裡那些東西？是那些覺醒記憶而來的怪物？”

“是九行說的神明？”

“還是……”

“外星人？”

“外星文明？”

許衫沒有對江川所說的這些進行否定或者是讚同。

他隻是給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敵人，正是莪們自己。”

聽到這話，江川吃驚的微微張了張嘴。

許衫……在說什麼？

敵人是自己？

許衫卻是繼續說道：

“九九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覺醒記憶會有一道如此明顯的分界線？”

“這會是巧合嗎？”

“伴隨著時間推移，伴隨著記憶覺醒的影響進一步加深……”

“這些謎題早晚會被解決。”

“而當這些謎題最終被揭示的時候，就是矛盾徹底爆發出來的時候。”

“眼下，我隻希望這個爆發點能夠推遲一些。”

許衫的聲音落下，辦公室裡安靜無比。

而江川的心中卻滿是震撼。

這些幾乎觸碰到了世界真相的話語，如雷貫耳的在他腦海之中炸開！

江川意識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樣，在越發習慣記憶覺醒的存在，習慣記憶覺醒對於這個世界的改變。

可越是習慣，就越是會忽略思考。

此時再次回想起來最原始的疑問……

記憶覺醒，到底代表著什麼？

無數謎題似乎被刻意掩蓋，1999這個界限又太過涇渭分明，像是一個戛然而止的界限……

想到這裡，江川終於慢慢理解了許衫的意思。

而這時候的理解，卻更是讓江川有種心肺驟停的感覺，他有些茫然錯愕。

但是腦海之中跳出的那個想法，卻再也無法磨滅，而是飛快的在腦海裡生根發芽！

“記憶覺醒……”

“是人為的！？”

江川心中震撼無比，呼吸凝滯。

那種似乎觸碰到了某種禁忌真相的大恐怖感，充斥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是誰？”

“誰能做到這種事情？”

“神！？”

“和顓頊有關？絕地天通關閉了神和人的通道，神明想重回人間？”

“神明原本也是人類嗎？”

“九行已經知道了記憶覺醒的本質？所以才會對我提出這種問題？”

“許衫說出的這些推論，其他人是否知道？”

“陣營之分又源自於何處？”

“我最開始的問題，難道不是陣營方面的嗎？”

“那許衫的意思是……未來人類的陣營分割，一方面傾向於神明，另外一方面傾向於人類？”

“矛盾來自於這裡？”

大腦之中萌生的諸多問題，山呼海嘯一般的席卷而來。

辦公室裡一聲不響，不管是江川還是許衫，似乎都沉浸在了思考之中。

這份安靜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許衫打破了沉默：

“行了。”

“現在想太多也沒什麼用。”

“我要說的也差不多了。”

“我們這個九行項目組大部分已經解散，被分配到了京郊研究所。”

“如果想找我聊什麼的話，就用這個。”

他說著，將一塊極其纖薄的芯片丟給了江川。

“放在你的手機卡上。”

“絕對保密的隱私通話，但僅限於我們兩個。”

“嗯……”

“至於你當下要做的事情……”

“我推薦你儘快和工匠組的那群人聯係一下，儘量弄出來點保命的東西。”

“反正你功績點的數量多的嚇人不是嗎？”

“不用太過擔心。”

“至少現在，他們還不敢明著來。”

……

離開了許衫的辦公室後，兩人離開了總部大樓。

他們倆並排走著去停車場。

因為在技術組停留的時間太久，時間已經到了下午。

食堂當然早就沒吃的了，但是方義本來也沒打算帶江川去食堂，他原定計劃就是和江川倆人去外面瀟灑瀟灑。

隻是從九行項目組負責人辦公室出來之後，江川的表情就一直很凝重，一路走來也沒有說話。

方義看著江川，還是開口問道：“有什麼想吃的嗎？”

“……”

“江川？”

“江川！？”

江川這才回過神來：“哦？”

“怎麼了？”

方義沒有追問江川到底聽到了什麼，但是想來也一定是江川一時間難以消化的事情。

他看著江川，換了個話題說道：

“剛才問了問技術組的人才知道……”

“你小子竟然在總部有這麼多粉絲？”

“以後有沒有考慮往娛樂圈發展發展？”

江川愣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說道：“什麼時候你在娛樂圈發展起來了，我再去吧。”

“你這樣的陽光型男，覺醒記憶還是趙雲的，肯定受歡迎。”

“到時候帶帶我。”

方義看到江川還能開玩笑，也是放心了不少。

隨即他擺了擺手說道：“我隻會籃球，彆的不會。”

接著他轉移了話題：

“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我估計你接下來幾天都沒有時間出來……趁著現在有空，趕緊放鬆放鬆。”

江川停頓思索了片刻，接著開口說道：

“我聽你安排唄。”

方義聽到這話，也是感覺有些為難。

在面對著吃什麼這個問題的時候，不管是誰，都會陷入苦惱。因為同一時間隻能吃一頓，但選擇卻實在太多。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想讓自己來提出意見，所以在對視了這一眼之後又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在這種時刻，江川突然間想起來宋曦。

如果這姑娘坐在車裡，她肯定能很快搞定接下來的用餐目標。

江川畢竟是客人，方義終究還是提出了意見：“火鍋？”

當這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方義已經預想到了江川的回答。

兩人一拍即合，放棄了思考，銀灰色跑車引擎轟鳴，帶起一道煙塵揚長而去。

車上方義談到了在入職了總部外勤五組之後的經曆。

也說起了一些總部建立之初發生的許多事情。

方義說道：“鎖龍井聽過嗎？”

“就是北新橋那邊。”

“去年年初的時候吧，那邊發生了不少怪事兒，逢著個刮風下雨的，第二天必有失蹤案。”

“治安署調查了許久也沒查出來個所以然，然後總部開始介入。”

“……”

說到這裡，方義的聲音突然間停了下來。

江川有些不解為什麼方義突然間停止了講述，疑惑問道：“然後呢？”

方義說道：

“後面有車跟著。”

江川心底咯噔一聲，心想著：“不是不敢明著來嗎！？”

……

二十分鐘後，一家火鍋店裡。

江川、方義以及一名叫做劉爍的年輕人坐在火鍋前。

就是剛剛到總部的時候，那名在電梯裡遇到的其中一名工作人員。

劉爍興奮的說道：“我就知道，跟著你的車準沒錯！”

“這頓飯我請！彆和我搶啊！”

方義無奈的說道：“不是，你們後勤天天閒著沒事乾？”

“這下午三點了，你一直盯著我的車？”

劉爍反駁說道：“你不也沒事乾？”

方義一瞪眼：“我在休假啊！”

劉爍這次沒有搭茬，而是再次看向了江川：

“彆說，你還真彆說……”

“形象確實是很不錯，見到真人好像更帥一點。”

“我家認識不少導演編劇什麼的……”

“江兄，你想不想拍電影？”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繼續說道：

“說實話，拍片子不比你在外面拚命強多了？你這種實力肯定得進外勤，你是不知道外勤的折損率……”

“要是能去拍戲，嘖嘖，這票房難以想象啊！”

“我都想好了，咱們一開始先從配角反派開始，累積一點口碑名氣，然後直接大男主！”

“對了，咱們甚至可以直接就拍國產喪屍題材！審核也可以想辦法，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審核不過，咱也可以衝擊海外市場！”

“彆看外勤這些人能打，但是能打出你這種觀賞度的可不多啊江川！”

“這就是天賦！”

“有你這個動作戲，肯定大賣！”

方義聽聞此語後目瞪口呆。

江川看著他，雖然覺得不靠譜，但是竟然感覺他的暢想好像還有模有樣的。

同時也驚歎於總部果然臥虎藏龍。

再感歎一下後勤這麼個肥缺，果然不是有點門路也進不去。

隻是，這演繹之路注定與自己無緣。

畢竟自己肩上還有些宿命一般的重擔，不能退縮。

更何況許衫剛剛提醒過自己那些事情，自己必須要儘快提升實力。

所以他立即謝絕道：

“我就算了。”

“但是我可以推薦個人。”

想到演戲，江川的腦子裡立即出現了另外一道身影。

倔強又自信，十分喜歡表現，充滿了對於揚名立萬的渴望。

劉爍聽到江川毫不留情的拒絕，有些失望。

但是又聽到江川要推薦彆人，他也立即來了興趣，問道：“是誰？”

江川說道：

“我們青市機構有個叫武朕的。”

“有機會你可以和他聯係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