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劉玉玉捧著一摞卷子走上講台，引來了一陣充滿了不願的哄響。

但是還不等學生們說什麼，劉老師就站在講台上說道：

“教育署下指示讓填這個問卷，填完就都回家吧。”

“包括今天在內，23號、24號、25號，都放假。”

不願立即變成了躁動，都在想著今天放學這麼早，要不要趁著父母不在家出去嗨，今天這一上午課還沒上完，甚至連作業都沒有。

一陣歡呼聲瞬間點燃！

嗨大啦！

但馬上，老師又補充道：

“我會挨個和你們的家長聯係，確認你有沒有回家。”

兜頭冷水傾盆而下，興奮之火瞬間被熄滅。

然而，當就那些問卷發下來，教室裡又響起了一陣哄響，展開了議論：

“我草，夢境調查！”

“終於開始重視了，我早就說過，咱們正處在一個大時代！”

“難道命運的齒輪真的開始轉動了？”

議論聲紛紛，中二言論此起彼伏。

江川拿著這份問卷，揚了揚眉毛。

即便他基本不關注時事，卻也仍然知道這件事。

除了來自於網絡信息鋪墊蓋地一般灌輸之外，身邊所有人每天討論的話題，也都與此有關——

“夢境”、“前世記憶”。

做夢夢到完全沒有見到過的場景，而且會看到許許多多意想不到的畫面。

追本溯源，這件事情的起點，其實是在一個月以前。

江川記得，當時有一則新聞登上了熱搜。

四歲幼童某天睡醒了突然說自己的老家在川省的一處村莊，父母一開始沒當回事，但是等到這孩子每天睡醒之後都會越發完善前世記憶後……兩口子就越發覺得詭異，隨即找了個日子，帶著孩子遠赴三千裡外的川省。

本意是打消孩子對這件事情的執念，讓他好好成長，可離譜的是……他們不但找到了村莊，甚至還找到了他不可能認識的“熟人”。

江川還記得視頻裡，那孩子向另外一個年過八十的老嫗叫“媽”的時候，孩子母親的臉色及其難看。

而從這裡開始，一切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做夢夢到所謂“前世”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夢到的“前世”也越來越誇張。

有人說自己正在對抗洪荒巨獸……

有人說自己在月亮上鑄造機器……

有人說眼見天空漂浮著無數仙舟，正是仙魔大戰……

有人說經曆上世紀末時的一場傾世浩劫……

甚至有人說自己身為始皇帝麾下的一員大將，在與域外天魔抗爭時，浴血奮戰，戰死沙場。

這些夢已然相當離譜，但更離譜的是，這些夢境，竟然能被帖子下無數人所認可。

他們甚至在帖子裡面找前世戰友、找前世老鄉……

伴隨著時間流逝，到了今天，似乎所有人都已經過類似的夢了。

勿怪會鬨的如此沸沸揚揚。

但即便如此，江川也都隻覺得這不過是一場鬨劇。

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有兩個原因。

第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件事鬨的越大，做這種夢的人也就越多。

第二，因為他從來沒有做過類似的夢。

而且江川也相信，一定會有人和自己一樣，沒有置身於這場鬨劇之中。

雖然他暫時沒有找到和自己一樣，置身於這場鬨劇之中的人……但是他覺得那不過是幸存者偏差罷了。

不過，江川原本心裡堅定的想法，在看到這張問卷之後被打消了。

“……”

“教育署下的文件？”

他心裡有那麼幾分詫異，感覺到自己似乎好像真的……有那麼點不對勁。

“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嗎？”

“這麼誇張？”

身邊同桌兼死黨沈靖問向他：

“川哥，怎麼說？”

“你不是一直沒做夢嗎？你怎麼填？”

江川不再舉著問卷，而是放在桌面上掏出筆開始作答：

“還能怎麼填……”

“如實填寫唄。”

“十四億人的基數，總不可能每個人都做了那種夢了。”

沈靖點了點頭：“放學乾嘛去？”

“去我家？”

江川搖了搖頭：“昨晚上分打了通宵，正好回家補覺。”

沈靖眼神之中閃過了幾分敬佩和羨慕。

“牛逼川哥，我的號也拜托你了。”

江川說道：“一分一塊。”

沈靖央求道：“彆啊川哥，你這麼猛，給我上分不是隨隨便便？”

江川：“那我下個月怎麼吃飯？”

沈靖一愣，隨即也不再多說。

他知道江川父母去世的早，現在江川孤零零的自己一個人生活，學習成績雖然不錯，但是生活費和學雜費都是他敲鍵盤搓屏幕一分分、一星星賺出來的。

但是江川卻是說道：“不過你要是有時間，我這正好有個單子可以帶著你一起。”

沈靖砰砰砰的拍了三下桌子：“川哥牛逼，正好今天我爸媽不在……”

“川哥洪福齊天壽與天齊，川哥夜夜當新郎夜夜抱新娘，川哥全國都有丈母娘。”

“今天上個大師，就交給你了。”

江川打了個哈欠，開口說道：“我寫完了。”

“一起走嗎？”

沈靖一愣，連忙低下頭去繼續刷刷刷的寫，嘴裡說道：“等我！”

沈靖寫的很快，夢境那一欄，江川看他寫著：“夢裡在研究星象、周易，夢裡見過李淳罡。”

江川嗤笑一聲：“李淳罡？”

“你要不要叫一聲劍來啊？”

沈靖連忙把罡字塗了，改成了“風”。

“夢裡見過李淳風。”

……

……

高二三班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劉玉玉在收好了那些問卷之後，安排學生們放學。

學生們都走了之後，她卻還不能下班。

“劉老師，你們班也都收齊了？不知道現在整這些東西乾嘛。”

“是啊……這玩意兒有啥用啊？高考能加分？還給孩子們放假，這馬上再開學就是高三了，總放假還能收住心嗎？”

劉玉玉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電腦，按照微信裡的章程開始下載軟件。

另外辦公室裡的老師也在說著這件事：“夢境調查……真是有史以來第一回。”

“還得記錄和上傳是最離譜的。”

“說到這個夢，我昨天夢著給唐玄宗扇扇子了。”

幾個老師驚訝：“我的天，你上輩子是個妃子？”

“妃子個屁，我是宮女。”

另外有個男老師歎了口氣：“妃子還好了……”

辦公室裡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眼神之中放出光芒：“細說！”

可那位男老師始終不肯多說。

辦公室裡劈裡啪啦的鍵盤輸入聲響起，他們一邊輸入著班級學生們的資料文件，老師們一邊交流著學生之中相對特殊的夢。

“我們班有個學生說上輩子是青樓頭牌啊？”

“我這有個說在珠穆朗瑪峰看到龍的……但他是上供給龍的祭品。”

“這裡有個有意思的，說是給大禹老婆接生過。”

劉玉玉一邊哈哈笑著一邊輸入，感覺對於今天的工作沒那麼抵觸了。

她剛輸入完“夢裡在研究星象、周易，夢裡見過李淳風”的，翻到了下一頁時，她的眉頭卻皺了皺。

“宋老師，你們班有沒做過那種夢的嗎？”

坐在隔壁的宋老師搖了搖頭：

“沒有，都寫著呢，各式各樣的……”

其他老師也是奇怪：

“劉老師你們班有？”

“現在還有沒做過那種夢的嗎？你班哪個孩子啊？”

劉玉玉說道：“江川。”

旁邊有老師驚奇：“那個學習挺好天天上課睡覺的孩子？”

不過馬上就又有老師擺了擺手：“也正常，那孩子天天晚上不睡覺，上學來補覺。”

“可能上課睡就睡不踏實，就不會做夢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