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瓊斯夫人的描述, 索菲亞就覺得事情走向有點偏。怎麼都不去關注案件的本身，而是同情起她來？她需要同情嗎？要麼是有人引導了，要麼就是借著這件事來給案件本身降降火。

“那我最近還是不來這邊了, 這是賬本。”肯定又會有人過來看看，她還是去臨時辦公室住著吧。

“也好，昨天傍晚開始，來的人就比較多，好些夫人小姐都是親自來的。”倫敦就這麼大, 消息從弓街傳開去也用不了幾個小時。住得近的, 沒事做的, 不正好坐上家裡的馬車過來看看嗎？好在，都不是空著手走的。

瓊斯夫人接了賬本後, 又說了幾句, 就放人走了。她還是無法想象，願意安安靜靜以小學徒的身份待在店裡的索菲亞小姐居然能在治安法庭上表現這麼好。那些過來的夫人小姐們, 一個個都像是在現場一樣, 不斷地說著當時的情況，雖然大家的關注點有些不同。

“哦，她曾經是‘賞心悅目’的櫥窗模特！她昨天身上穿的那條裙子，天哪, 那裙擺實在是太迷人了！每回她面向觀眾席的時候, 轉身的同時裙擺劃出的弧度, 真是讓人想忘也忘不了！”這是目前大流行的幾乎直筒的裙子沒有的優點。

“誰說不是呢。還有她頭上的裝飾, 應該也是禮帽的一種吧。她那面紗稍微一折, 就能露出被遮住的部分，聽說當時有人就看呆了！”運氣真不好，來了也沒碰上。

“行了行了, 想要的話，去‘賞心悅目’買就是了，還能缺了你們這點東西。”年紀大的夫人不滿意她們從一開始就帶歪了話題，“要我說，當時的索菲亞最讓人看呆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站在那裡，向大家一件一件地展示她掌握的證據。那種冷靜，那種自信，才是最漂亮的。”可惜，她的兩個女兒隻關心人家身上穿什麼，頭上戴什麼。

幸好，對方是個私生女，以後不會來搶屬於她女兒的未來。

離開“貼心伴侶”的索菲亞沒有直接回去，而是沿著牛津大街走。這些天忙著事，都好久沒有鍛煉了。現在倫敦能認出她的人幾乎都沒有起來，就不擔心會被圍觀。自從索荷廣場進駐了一個個穿著米白背心的小小“清道夫”後，效果顯著，現在傑克他們的業務已經擴展到了廣場周邊區域。目前她腳下在走的就是，看起來比以前乾淨多了。

和3個月前剛成立相比，如今“清道夫”的工作也不僅僅包含每天早上挨家挨戶去收馬桶物，更包含了清掃大街。曾經的掃街男童也被一並收編，天微微亮，一部分人去做原來的，另一部分就拿起掃帚去清掃街面。

索菲亞本來還擔心人手不夠，傑克直接告訴她，沒有這個必要。現在看來，確實沒有。因為這條大街上，隔上一小段距離就守著一個孩童。本來已經清掃乾淨的街面一旦出現了什麼不該存在的，他會第一時間解決它。這樣一來，街面就能長時間保持乾淨。

她沒有過問這些多出來的孩子都是哪裡來的，平時又是怎麼維持溫飽的，那家廢棄的工廠住得下嗎？這些，傑克從來沒有說過。單看孩童們的臉，比之前遇到傑克他們做壁爐清潔工學徒時要好太多。起碼，溫飽是沒問題的。

新增加的業務不再是免費，而是需要收取一些耗損費。掃街需要工具，這筆錢總不能讓孩子們來出，也不能讓雞場來出。因為金額確實不大，唐寧街那邊還是比較順利地給了錢。

走著走著，索菲亞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她走到其中一個男孩身邊，低聲跟他說了幾句。當她帶著“吃得飽”的早餐回到臨時辦公室時，傑克已經等在那裡。

“進來坐。”這裡面，她稍微布置了一下，辦公和居住的部分算是分開了。

“好心的——”傑克在門口蹭了蹭腳上的灰，有點不自然地往裡面走。

“彆再叫我‘好心的小姐’了，叫我索菲亞吧。吃了嗎？給你帶了一份。”索菲亞將帶回來的食物遞過去一份，“事情我是突然想到的，就先跟你說一說。要不要做，你自己決定。”

“您說。”不讓叫“好心的小姐”可以，但是直接叫名字，傑克一時間還叫不出來。他接過了帶著熱氣的食物，沒有馬上吃。

“還是一個上門，不過這次上門收的是廢棄的報紙、不要的書籍、舊賬單賬冊這些跟紙有關的，也可以連帶著收收各家不要的玻璃製品或者是碎玻璃。”兩者，都是可以廢物利用的。收回來了也都有去處，算是節約了一定的成本。再說，收這些東西，是不需要付錢的，就當是“清道夫”順手帶走處理。

傑克聽了，倒是不覺得麻煩。要是好心的小姐想要，大家上門的時候問一句，願意給的就一塊兒帶走。

“收回來了，廢紙就暫定10磅1個便士。彆拒絕，傑克，付出就該有回報。你讓他們為你工作，那就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你工作。想想曾經的日子，沒人會不願意越過越好。”就是過得好了，也要藏起來。不然，找麻煩的人也就順著找來了。

“嗯！”傑克帶著他根本就沒吃的食物離開，肯定是好心的小姐覺得現在孩子多了，怕他照顧不過來，才會想著再給一條路。用過的紙有什麼用？他得先去打聽打聽。

就是臨時想到這個的索菲亞根本不知道傑克回去後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安排的，她那家玻璃小作坊終於在這麼長時間準備後，做出了一批精美的玻璃杯。對了，帶蓋的，倒過來也不會漏水。

“全有”小百貨開張得毫無聲息，放在了人流量不少的萊斯特廣場。不過剛開張，上架的貨品並不多。主打的就是容量不同的密封玻璃杯，也有不同規格“貼心伴侶”包，可拆卸的精美活頁本，雞場產出的新鮮雞蛋，“賞心悅目”裡的一些小飾品等等。

小百貨是真的小，甚至都不能跟“貼心伴侶”的規格相比。臨窗的那面做了展示架，把東西都放上，需要看一看上手感受一下的，就都在這裡。決定要了，就在下面的窗口成交。

為什麼要防備成這樣？因為最近的倫敦不太平，時不時地偷盜太多了，弓街捕快們根本就追不過來。現在已經是1812年，剛剛才第1個月，哭著去治安法庭要求整頓偷盜的人都已經要排隊！就因為這個原因，原定於本月對阿爾索普進行第一次審判的安排，也不得不往後延。

“沒事，我一個人能行。”好在到了第2個月，審判還是定好了時間。索菲亞這回不用上去說什麼，隻是坐在觀眾席上，看著就行。告彆了瓊斯夫人，她來到弓街。還是和上回一樣，這裡擠滿了人。可以說，比之前還多。看樣子，她一個人想進去的可能性不大。

“噓，彆叫，是我！”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嚇得索菲亞差點就從裙子底下拿出防備工具來。一個人出門，還是需要有所準備的。

聽到還算熟悉的聲音，她才算放鬆了一點，是問詢官。

“猜到了你進不去，法官大人讓我來接你。”上次她說到的那些，尤其是那個時間線，在平時的案件中就非常管用。本來大家也有人這麼在做，但沒有她展示出來得清晰明了！

跟著人走了後門，索菲亞趕緊進去了。原來這裡也和大法官法院一樣，專門備上了貴族通道。這麼多馬車停著，還是不要太過好奇。

她進去了，有人也看見了。克拉倫斯公爵剛回來沒多久，在外的日子一點都不好，他格外懷念英格蘭。跑了幾個地方，那裡領地的主人都客氣地拒絕了他的求婚。本來心情就不好，又被塞了一腦袋最近發生的事情，他更想發火。每見到一個人，都跟他說自己有一個了不起的女兒。要不是是個私生女，多得是人排隊要娶！

對於索菲亞，印象早就模糊了。本來住在灌木公園那邊的房子，她的存在感就不高。隻記得不太聽話，總是跟她的母親對著來。都離開快1年了，他又長期在外，哪裡還記得她，好像長得還不錯？

可一回來就被告知，她居然跟她的母親斷絕了關係！還有，她站在法庭上狀告範妮！對了，她還在索荷廣場做小學徒！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哪裡像是一個才15歲的女孩會做出來的事情！怕不都是在騙他吧？於是，他為了求證，就出現在了這裡。要真是騙他的，她這會兒進去乾什麼？！

“給我進去找個位置，我倒要看看她都做了什麼！”支走了人，現在馬車裡就剩下公爵和管家，“為什麼每次信件裡，你都沒有提這件事？”要是提了，他也不會這麼震驚！

“抱歉，公爵大人。您上次說不想管小姐們，所以我以為您不會想知道的。”這話，是公爵大人自己說的。

“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一樣嗎？下去！回去後你就可以離開了。”這樣的管家，要來做什麼？趕緊換一個才是。

管家聽了這話，一臉不敢置信。他沒有想到，僅僅是因為這件事，他就要被辭退了？

“趕緊走！”不想看到他。

等到克拉倫斯公爵坐在了最後一排，索菲亞也看到了全體陪審團。這時候的陪審團當然也是不正規不成熟的，沒有保密製度，也沒有什麼特殊入選要求，隻要是普通老百姓，都有可能入選。那麼就存在一個問題，這裡面大多數沒人識字，可能連話都講不清楚。

正式的宣判還沒有開始，法官也沒有來，法官助理們先到了。那天展示的時候有多風光，這會兒他們就有多狼狽。因為他們負責給陪審團裡的每個人解釋罪名，解釋阿爾索普所做的一切。以確保等到正式流程開始時，每個人都能明白每句話的意思。可這明顯是個耐心活，如果陪審團不能換人的話，這樣的解釋他們是聽不懂的。

索菲亞就在旁邊聽著看著，她為隔著幾個人的那位女士著急。因為位置的關係，那位女士是陪審團裡靠後坐的，而助理們隻站在前排位置，她就算是想聽也聽不清楚，更彆說聽懂了。

“麻煩換一下。”這種時候，幫著解釋清楚，就多一分定罪的可能，她怎麼可能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