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虧錢的第三十四天(1 / 1)

“醫生說, 我爸爸生了一個**病。”

半個小時後,呆在原地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的邀請小分隊終於等到了找到老頭子的這一家人,約定時間的是來報名的觀眾本人, 也就是這次跑出去的老頭子,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的兒子一家毫無準備的把小分隊成員請進了家門,一下子,並不算很寬敞的客廳變得更擁擠了。

“……所以具體是什麼病?”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取材中的老煙和橙子都很想了解詳情, 但可能是方言問題, 這個兒子雖然說了一個病的名稱, 但所有人完全聽不懂。

“**病。”

額, 還是沒聽懂。

“醫生說, 這個病就是我爸的小腦在萎縮, 每一天都在變小,每一天。”他具體形容了一下這個病。

“等到哪一天整個腦子都縮沒了, 就是他失去意識的那一天。”

客廳雖然依舊很嘈雜,你可以聽到打通的廚房那裡,有人在用熱水壺往杯子裡倒水的聲音。橙子聽到那個聲音,第一次覺得這個聲音的音調很神奇,先是往上升, 再在快滿杯的時候降音收聲,就像如今的氣氛一樣——

在找到人那股熱鬨直線上升之後, 這股情緒突然戛然而止, 說不出的難過。

“這個病, 十年前就查出來了。

一開始,是走路變得僵硬。”

腦子的萎縮會讓某些動作做不了,但因為本身就有可以替代的動作, 你隻會覺得自己動起來有些彆扭,但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你看他的背影,你會覺得像在看卡住的視頻,缺少了好幾幀。

“然後是說話顛倒四。

他其實想表達什麼他自己心裡也知道,但是他說起來很艱難,一句話你經常要像以前念書的時候卷子上那個組詞造句一樣,要自己聯係起來顛來倒去的拚,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每一年,家裡人都做好了今年要辦喪事的準備,但每一年,他的老父親都艱難的熬了過去……但是今年,病情又肉眼可見的加重了。

“他的記憶力變得不太好了,很多時候都記不清人記不清事情。”

兒子舉例:“過年的時候,他已經叫不出我們全家人的名字了,他不認識他的老太婆,經常要叫成以前村口花奶奶的名字。”

“……”

眾人的表情詭異了一瞬,然後又平複,假裝若無其事。

“這麼多人他隻認得我和他大孫女。”

也正是因為他不認識人,經常一覺醒來覺得自己被綁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他就會時不時找個大家都不關注他的時間門逃出去——他是真心實意地覺得自己在逃生。

“但他偶爾又能想起來……我猜他看到你們那個邀請函的時候應該是腦子清楚的時候,他也不識字,估計是聽社區裡的誌願者們講的,所以他就報名了,但是回到家裡他又把這件事給忘了。”

兒子解釋到這裡,覺得節目組也該懂了。

他表達了對節目組到來沒有好好招待的歉意,也詳細說明了因為老頭子這個經常性失憶的病,老人家是沒辦法去參加節目錄製的——你很難說他會不會中途聽到一半,中場休息五分鐘,回過頭就把前半段聽的那些歌給忘了,更不要說讓他投票了。

節目組也覺得這太為難老人家了,對此表示理解,並把老爺子的名字從名單上刪去。

離開的時候,一直都無感的老煙和橙子兩個創作人不約而同去看了眼正在佝僂著背看電視裡戲曲頻道的老爺子。

一踏出門,兩人對視了一眼。

跟隨導演感覺這一幕有東西,果斷拉著攝像師在這裡光明正大的偷拍。

鏡頭裡,兩人都若有所悟。

女孩子的語言表達能力通常情況下會比男的好一些,橙子率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我們的這個主題,是我希望在自己葬禮上聽到的歌……”

之前,老煙和橙子之所以無法寫出一首歌來,是因為在他們的概念裡,這首在葬禮上的歌曲,應該是一首能夠描繪一個人一生的歌曲。

就像小說裡,一個人死前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就像曆史上,古代的皇帝死後會有他的後人和官員根據他的生平給予一個諡號;就像西方的葬禮上,總會有一個死者生前最親近的人站在台前念著自己對這位死者的回憶……

在這個場合上要播放的歌曲,就應該是宏大的,是能夠囊括一個人一輩子的。因為聽眾是普通老百姓,所以他們要創作的這首歌應該是能夠用一種手法把一個普通人的一生給唱完整的歌。

“但是我現在覺得也許不是這樣。”橙子說。

“……你覺得老頭子在報名這個節目的時候,他想要選的歌曲是什麼類型?是能夠概括自己人生經曆的歌曲,告訴所有人他是誰,還是……他想要和照顧了他十年的家人說的最後的話?”

“他想說什麼?”

“他希望他的家人接下來該怎麼生活?在回憶起他的時候,要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老煙聽到這裡不住的點頭,顯然他想到的和橙子是一樣的。

“不錯,之前我們都把主題想得太大了,總覺得不把一個人的人生寫進去,就不值得在葬禮上播放,但實際上,可能對於真的躺在那裡的逝者來說,他們對於自己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什麼評價已經不在乎了,真的到了葬禮那天,所有他在乎的人包圍著他,他應該更多的是要對這些人說的話。”

“我覺得如果是老頭子,他應該會說……”

兩人相視一笑,自信滿滿——

“要忘了我。”

“要記得我。”

橙子:“???”

老煙:“???”

橙子瞪大了眼睛:“他肯定是擔心家裡人如果一直記得他就會感到難過啊!整整十年,眼睜睜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難受、痛苦、擔驚受怕,所以他肯定在最後的時候想要家裡人能夠忘掉他開始新生活啊!”

老煙覺得面前這個女的不可理喻:“沒有人會想要被人遺忘!人類的特質就是永遠都想要留下些什麼證明自己來過!更不要說這個老頭子是個經常失去記憶的人,他就更在意記憶了!他明顯就是想要認識他的人不要忘記他啊!葬禮不就是在幫助生者回憶的嗎?”

“葬禮不是應該是對死者的道彆和對那些記憶的放下嗎?!”

“忘記!”

“記得!”

“……這樣看來我們仿佛並不是那麼適合作為搭檔。”

“嘖,女人就是麻煩,拆隊就拆隊,這麼簡單兩個字,非要用這麼委婉的語氣來講嗎?我打賭五百塊,你跟你前男友說分手的時候肯定也是這麼繞來繞去,一點也不果斷。”

“……”被說中了的橙子更氣了有沒有!

跟隨導演和攝像屏住呼吸,怎麼也沒想到被謝總監預言的這一幕會這麼早上演!他們還以為怎麼也得過兩天的!

太可惜了!早知道他就賭今天拆夥了!五十塊錢就這麼要便宜了老謝!

等到第二天,邀請小分隊再次出現的時候,橙子和老煙兩個人已經離開了小分隊,在告知了一聲節目組他們因為個人創作理念不同之後,他們紛紛宣布閉關,發誓要創作出一首能讓某人跪下來哭的歌曲。

一周後,所有跟團的創作者都紛紛獲得了各自的靈感,脫團閉關,準備第二期主題賽。

節目組也終於對這次邀請的觀眾有了新的想法——

之前他們隻狹隘的把葬禮聯想到了生理上即將去世的人群,當然這本身也沒錯,但如果真的隻邀請符合這一條件的人來當觀眾,這個數量是很少的。

因為當一個人的身體到了這種情況下的時候,他們往往也無法來參加節目了,就跟老煙和橙子在第一天遇到的那個經常性失憶的老爺子一樣。

陷入瓶頸的時候,還得是貝總給予了他們指點!

彼時,遠方已經和荀董吃了第六頓散夥飯的貝總終於是把對即將和金主爸爸分離的傷感不舍在金主爸爸堅持不懈的作妖下全部消耗殆儘。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公司趕快破產、對面這個誰趕快回家當紈絝、她也好擺脫這個人,過自己的包租婆幸福生活了!

為此,她趁著某人上廁所的時候,一個緊急電話打到了總導演的手機上,開口就問:

“你們這節目第二期拍了嗎?!”

你們這個錢還花不花了?!

總導演表示他們這個瓶頸期還沒度過,現在拍攝可能效果會不太好,主要原因還是出在他們這個觀眾邀請人數還沒到,設置的條件太苛刻了他們不得不擴大地域範圍去尋找……

“你們既然知道條件太苛刻了,就放寬一點準入門檻嘛。”把品控要求降低一點,讓節目質量差一點,讓願意收看的觀眾少一點,虧本的可能性就大一些嘛!

“你比如這個什麼瀕臨死亡的設置條件,這就很過分,全世界每天這麼多人死,每一個都是病死或者老死的嘛?就沒有其他死因了嘛?”

過個馬路都可能會被車撞死,吃個面條都有可能被面條噎死,為什麼非要糾結在必須要找病人和老人呢?明明按照可能性來講,誰都有可能第二天是他的葬禮啊!

貝總的本意和潛台詞,確實就是這麼個意思,但總導演和在恰巧在總導演身邊的謝總監掛了電話之後卻不是這麼理解的。

“是啊,我們為什麼非要執著於找生理上瀕臨死亡的人群呢?”他們的眼睛亮亮的。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高危職業啊!”比如邊防戰士,比如消防隊員,比如煤礦工人,這些人難道不符合主題要求嗎?

“而且不是就生理上有瀕臨死亡的人群啊,有些人他們雖然生理上很健康,但心理上卻可能考慮過死亡。”

這不一定就是有自殺傾向,據統計數據顯示,一個人到十歲之前,一定會有那麼一段時間門是想過死這件事情的,這裡面有些人最終會付諸於行動,有些人則會在生活中慢慢走出來。

為什麼不能請這群人呢?

如果按照這個新的準入門檻,那麼五百位觀眾這個名單數量就非常寬裕了。

在貝總的催促下,又過了五天,《這歌聽上去很實用》第二期節目開始錄製。

與此同時,總導演帶著第一期節目的拷貝,分彆拜訪了Z省衛視的綜藝節目分管領導和B站綜藝部的部長,並盛邀他們來觀看了第二期節目的錄製,聆聽了創作人們第二期節目的歌曲。

靠著第一期節目優秀的後期剪輯實力和第二期節目的歌曲質量,電視台和B站都給出了他們可以給出的內部最高待遇——低底價+高分成+高廣告收入/點擊收入,敲定了這檔綜藝節目的同步網絡&電視播放權。

方約定,將在節目第期錄製完成後,也就是再過一周之後,將這檔節目對外放送。

於是,一周後,一檔名字很奇怪的綜藝節目,《這歌聽上去很實用》、被網友親切簡稱為《歌很實用》,在Z省衛視和B站同步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