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1)

夏日失控謊言 秦淮洲 9237 字 3個月前

專題研討會一開就是三天,每天至少要聽上六個小時的專家講座。

會議廳裡烏泱泱的人頭,大屏幕上再經典不過的教育話題。

接受了幾個晝夜的師德熏陶,足以收收心,把浮了一夏的心性磨得穩下來。

會議徹底結束之後,橫幅底下,一乾專家教師合影紀念。

楚若遊隱於人群,穿著夏款的襯衫與西褲,站在第三排略靠中的位置。

她沒有急著返回,獨自逛了幾個著名景點,出差的同時順便再做假期最後一次旅行。

這座城市被網友戲謔為大火爐,剛落地時就感受到名不虛傳了,每天都是高溫,下午的風灼熱凶惡,臉不能迎著吹。

她到當地博物館,用手機拍下幾件鎮館之寶,包括曆朝曆代的代表作品。

有些圖片可以插在課件裡面,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

走進館內的文創店,秉著來都來了的心情,不帶點東西走實在可惜。

預備購買些冰箱貼和明信片,方便攜帶,又有紀念意義。

自己留下一份,其餘的可以送給學生。

正在挑選,一隻手從她眼前經過,拿起她正在端詳的那款冰箱貼。

那手好看,手背秀窄,手指修長得一看倒是彈琴的好苗子。因為膚色過於白皙,經脈便顯目。

就如過山車開至最高點,迫得她心跳遽然快起來。

楚若遊根本沒勇氣轉頭去看,卻下意識地循著那隻手微側過身子。

一場空歡喜。

或者說,有驚無險。

陌生的女孩也是高高瘦瘦,穿得熱辣,修身的吊帶和短裙。

無限活力跟青春氣息撲面襲來,但不是那個人。

雖然手很相似,但是模樣大不相同,氣質更是天壤之彆。

雲洄之愛笑,哪怕看著陌生人,眼裡也帶幾分善意乖巧的笑。

微微下垂的眼尾修飾得一雙眸子無辜討人憐,眸中光清澈得像山林中的溪水,把煙塵滌洗乾淨。

楚若遊的思緒被拽回遙遠層山中的小鎮,鎮子哪都好,隻有那一個人不好,害得她魂牽夢繞。

結完賬,她將文創都放進包裡,在一樓的餐飲區域坐下休息。

她翻看了相冊裡的今日遊覽所得,設計著到時上課如何跟學生講解,把課講得更妙趣橫生。

照片一路翻到之前,無聊之下,她把這些天來雲洄之發的圖片又看了一遍。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景色,陌生的情緒。

她數了數,統共21張。

每天清晨五點二十分發來,一分不早,一分不晚。

這個時間把控得就很中二病。

楚若遊能想象到她一臉困倦,卻強撐的樣子。

要是自己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要說多少話去心疼她自己,再順便騙人去心疼。

蒹葭一彆,已滿一個月。

時間是好物

,不由分說地澆灌下來,人想躲開都難,現在也沒有了剛離開時候的惆悵和苦悶。

剛回來那一周,睡覺都不習慣,過於安靜的房間沒有另一個人的呼吸和說話聲,成功製造出失眠氣氛。

心裡變得既空蕩又虛弱,很需要被熱烈的情感形態填滿。

空虛的還有身體,雙唇想感受另一個人的溫度,兩臂想要將另一個人摟如懷中,掌心想撫摸那人的頭發。

也俗得不堪,暗暗奢望痛快淋漓的床笫之歡。她可以拋卻矜持,撕毀清醒,然後被掌控已經不能自控的軀體,釋放壓抑的本我。

她坐在喧嚷的店內,孩子說話聲嘰嘰喳喳,令人額頭發疼。

不想離開,又熟稔地找出雲洄之給她發的那條長信息。

一如既往,語氣在乖巧之中帶著自戀,很會裝可憐,把話說得讓人不忍心拒絕。

她不後悔將那通電話撥打過去,哪怕她曉得,多半是雲洄之設的圈套,幼稚得昭然若揭。

但她看了照片,腿的確是雲洄之的腿,傷口總不可能是p的。

於是寢食不安,如果她不確認,可能終日惶惶不安。

那通電話掛斷之前,雲洄之就像沒有與她經曆過分彆,語氣單純,又帶著點兒嬌意地問她:“楚若遊,你還想見到我嗎?”

她沒辦法也沒心情回答。

不想,也想。

她不理雲洄之,雲洄之也不氣急敗壞,這些天自顧自地給她發起了照片。

多的話沒有,就是一張照片。

近來她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雲洄之給她發了什麼,仿佛訂閱了攝影師的私人頻道。

為之心情愉悅時,她矛盾地感到無比掙紮,不經自厭。

理智告訴她,跟逢場作戲過的人你來我往沒有任何意義,頂多是緩解暫時的寂寞。

但她們本就不在一個世界,甚至雙方皆不清楚對方在怎樣的圈子裡,誰也不會為了誰放棄原本的生活。

她們的相遇是一場荒唐,過程也滿是謊言,最終落得個不歡而散。

她現在對雲洄之的那點留戀,隻是因為從前沒有這樣的人出現在她的生活裡,沒有其他的人給過她特殊的體驗,所以一時放不下。

她對自己不苛刻,能容許自己去想念,去做夢。

但她做不到為情感去付出,或者接受一些沉重的東西。

她也不想再為彆人消耗自我了,為了片刻歡愉,賭上安定的生活,隻為求得鏡花水月般的“愛情”。

不,連愛情都不算,這算什麼愛呢?

她們是彼此排解寂寞的對象。

雲洄之對她,或許有真情,但也未必多喜歡,更多的是癡纏之後的不甘心。

這不甘心隻是一陣子。

在一起十五天,可能忘記要花大半年,一年,太正常了。

所以在她開始期待每天的照片,對雲洄之的思念和依賴愈演愈烈時,她及時醒悟,親手斬斷

相連的繩索。

她把雲洄之在短信所要的卡號發了過去。

反正雲洄之說不需要這筆錢了。

反正雲洄之是個有錢人。

她知道雲洄之收到卡號會難過,她自己也不好受,猶豫了許久。

但是當斷不斷的後果,她已經在彆人身上領教過一回了。

十幾年的默默喜歡已然紮根,讓她現在看見任予晗,明明不再心動,情緒仍下意識想為她歡喜。

理智一旦被習慣和弱點捆綁,就像陷入泥沼中,輕易爬不出去,是件悲哀的事情。

她連上一段的喜怒哀樂都沒徹底平息,怎麼能再掀起浪波呢。

怕被淹死。

難道就為一個不確定的人,一個遙遠,朦朧,不知騙過她多少,有過幾分真心的人?

不如到此為止。

她怕自己再遲疑,心軟,於是把雲洄之的賬號拉黑,連著電話號碼。

斷絕了所有聯係方式。

看見雲洄之的眼睛,聽見她的聲音,楚若遊或許狠不下心。

但是長久不見面,不能接收對方的情緒,且獨自苦惱的時候,她就能做得狠一些。

等到開學,她打算把雲洄之送的東西處理了,徹徹底底地將假期記憶封存起來。

看似殘忍,看似是她不近人情,其實對她,對雲洄之都好。

大家不必白白浪費時間了。

如果難受,各自痛痛快快哭上幾大場,哭過也就好了。

有什麼了不起?喜歡了半輩子的人都可以放下,喜歡了半個月的人還能把她怎麼著嗎?

她毅然起身,離開博物館。

回到夏城,因為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開學,各項事情都來了,楚若遊經常往學校跑。

開會談到搭班老師,原本的英語老師回家休產假了,新的還沒定好。

楚若遊佩服這個效率,快開學了還不緊不慢,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開完會回家,在她媽媽的監察下搭了套端莊親和的衣服。

翌日是她爺爺的八十壽辰,家裡晚輩齊聚一堂,提前訂了餐廳。

餐廳在夏城的江岸,獨棟建築,恢宏氣派,中西元素皆有。

楚若遊的爺爺是夏城頗具名望的老中醫,膝下三個孩子也算有出息,孝順的同時都有些怕老爺子。

楚若遊年近三十對象還沒著落,常年是一個嚴肅的家庭話題。

但他們一家三口倒不是很尷尬,因為楚若遊的兩個堂哥更尷尬,一個戀愛長跑八年說恐婚恐育,一個訂婚後原形畢露被女方甩了。

所以就算挨批,也是兄妹三人一起面對。

大家都麻木。

楚若遊大堂哥甚至能在被長輩們痛罵時,氣定神閒地拿起公筷給她夾蝦,動作優雅地沾上醬汁,放進她盤裡。

好好的壽辰,老爺子高興完卻自找沒趣,說得嚇人。直言就想死之前想看一眼重孫子,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個孝

心。

因為這話,楚若遊爸臉色難看,瞪了她一眼。

楚若遊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把一頓宴席熬過去,目送走各家親戚,楚若遊長出口氣。

楚決明板著臉,因喝多了酒憋不住話:“你爺爺說的話你聽見沒有,爸媽不催你,不代表完全縱容。”

楚若遊回:“爺爺想看重孫子,跟我什麼關係?”

“你生的也是他重孫,加個外就不是了?你少咬文嚼字。”

“怎麼,看見重孫能長生不老。”

楚若遊語出驚人。

楚決明怒目圓睜,正要罵她,辛瑜解圍說:“若遊,少說兩句,你彆聽你大哥亂說話你就學。”

“就算不急著結婚生孩子,相親為什麼不去?我的安排,你姑姑伯伯的安排,你全不放在眼裡。”

在外面,楚決明忍著火氣,用隻有他們能聽見的低沉語氣教訓女兒。

楚若遊也不想跟他吵:“我有東西落下了,我回去取,你們先走吧。”

她煩得厲害,找個由頭離開。

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看眼手機,心情好受很多,大哥二哥皆遭痛斥。

往餐廳外走,遠看見一個穿著無袖長裙的女人窈窕婀娜,穿著白色細高跟鞋,步伐輕盈地跟在一批男男女女身後。

看樣子也是酒局剛散,不過彼此肢體間的交流不像一家人。

身高,頭發,體態,走路的姿勢,都像極了一個人。

楚若遊腳步快些,隔得不遠,名字就在嘴畔

她卻好像啞了一樣,喊不出那三個字。

不可能是雲洄之,她不至於追過來卻不聯係自己,喊了徒添尷尬。

可萬一是呢?那要怎麼收場?

卡號發過去後,雲洄之沒有把錢打過來。因為拉黑了,楚若遊也無從知曉她的意思。

多半還是不死心。

可楚若遊承認,她因為近期沒有收到那筆錢而竊竊自喜。

絕情的是她,矛盾的也是她,

楚若遊揉了揉眉心,再抬頭,背影像極了雲洄之的人已經離開了視線。

她心想自己今晚也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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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媽媽跟叔叔的陪伴,酒局的氣氛十分好。

但這種人際往來對雲洄之來說很無聊,隻好老老實實地聽有點小本事的中老年阿姨跟大爺吹牛。

明明是她自己投簡曆,正常筆試、面試,好不容易才應聘進去。

最後還是要請一幫人吃飯,說什麼照應。

真是無奈。

出了餐廳,在停車場乾站著,等那群人說完客氣話。

高跟鞋穿得她腳痛,成熟女人也不好裝。

遠遠看見路旁有個女人伸手打車。

氣質還挺像楚若遊。

夏城就是美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