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沒到九點,能隱隱約約聽到隔壁街道上傳來的喧嘩,落進夏夜裡,被晚風與清月稀釋得有幾分乖巧。
雲洄之將她垂下的發絲彆在耳後,低頭嗅她耳骨和耳垂上淡雅的餘香,聽她緩慢變亂的呼吸。
一係列動作進行得自然,直到唇觸及她的頸側,她出自本能地抗拒,往躲了一下,雲洄之才停下。
楚若遊頓了頓,側目揶揄:“燙,你多喝點涼茶。”
雲洄之看似靦腆地笑起來,跟她坦白:“我心跳得好快,所以體溫發燙,你呢?”
楚若遊垂著眼眸,將呼吸放平了才說:“我也是。”
“比比你跳得有沒有我快。”
“好啊。”
話音剛落,楚若遊就答應了。
雲洄之有種微妙的感覺,她好像怕不快點答出來,但凡有思考的餘地,說出的話就是“不”了。
將手從腰間挪到楚若遊心口,果然,那裡並不平靜。
柔軟之下,像是汛期的急湍從懸崖上直直而下,衝濺出大片水花。
掌心隨之微往下,才輕壓了壓,忽被抓住。
楚若遊冷淡又溫和的聲音響起:“關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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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遊洗漱完走出來,滿屋的燈已經被關上,隻留了衛生間門前的一盞壁燈。
雲洄之在光線不足的床畔,屈著一條腿坐,正低頭檢查腳踝。
抬頭,表情可憐兮兮,跟她說:“我好像被蚊子叮了,你有沒有?”
“沒有。”楚若遊在她身邊坐下。
“可惡,我從小就特彆招蚊蟲,可能是我的血太好喝了。”
楚若遊首先看見雲洄之的手,白淨纖長,指甲剪得極有拉德。
其次才看到腳踝處兩個腫起的小紅包和一片抓痕,“彆抓了,你找點東西噴一下,有的吧?”
“有,但我覺得味道太重了,有點壞氛圍。”
她說話時望著楚若遊,坦誠得過分,目光總盛滿清純。
但這兩個字跟她並不搭。
說到氛圍,雲洄之特意指了下床頭,楚若遊才注意到有香薰。
梔子花的味道像被萃取後灌在氣球裡冰鎮一下午,到了晚上,戳破氣球之後,芬芳清新的味道碎開,冰冰涼涼地濺到皮膚上。
楚若遊怔了須臾,“你看我主頁了。”
哪有那麼巧的事情,自己家裡常用的香薰,這裡剛好也有。
雲洄之沒否認,往她面前湊了湊,亮著眼睛噙著笑,輕聲解釋:“我怕你緊張,這樣會不會好一點呢?”
會嗎?
剛才甚至沒發現,也沒聞見味道。
現在看見,也聞到了,可眼前才見面幾個小時的女孩子,已經用最□□的目光開始勾引她了。
她沒有積極回應,緩慢轉開視線,看著地毯上繁複的花紋。
民宿老板在情懷之外不缺錢,這地毯不像批發的物件
,很有藝術家的個人風格在裡面。
“緊張的人隻有我嗎?”
她沉著地戳破:“你現在不是在轉移話題嗎?我還以為,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脫光在被子裡面了。”
雲洄之臉一熱,不讚成地反駁:“那也太心急了,好沒趣的。”
楚若遊“嗬”了聲,對她的矜持感到好笑,“我喜歡沒趣的。”
雲洄之喉間發緊,始終被釣著,多踏出一腳就被擋下,少踏出一腳又被往前拽。
熱情時楚若遊並不理會,矜持了又叫楚若遊笑話。
她定睛看了會說大話的女人,既然喜歡沒趣的,喜歡心急的,那就做啊。
反正她也不怕。
於是嘗試性地用唇碰了碰楚若遊的臉頰,很好聞,芙蓉面嬌軟細嫩。
親完微退開一小段距離,離近打量楚若遊,她沒有露出笑意和情意,有些心不在焉地垂著目。
不喜歡嗎?
雲洄之進退兩難。
目光流轉,楚若遊抬眼,不耐煩地問她:“你的見面禮怎麼送得磨磨唧唧?”
雲洄之想說“我感覺你不是很想收”,還沒說出口已經發現沒意思了,改成了一句:“好啊,那我快點。”
攬住楚若遊的肩,將她的臉微微偏向自己,在她唇下的肌膚上吻了吻。
細膩的觸感讓人沉浸其中,可惜楚若遊沒有彆的反應,她試探了幾下後,終於親上楚若遊的唇瓣。
她感覺到,楚若遊輕緩的呼吸在一瞬間停滯,身體發僵。
但是,都已經被嫌棄磨嘰了,還能再停下嗎?
停下就是笨蛋。
耐心地輕抿過下唇和上唇,彼此交織了氣息,才正兒八經地切磋吻技。
楚若遊不大積極,全由著雲洄之帶,漫不經心地回應。
時間一長,楚若遊嫌累,雙手在身後的床單上支撐。
這姿態原為省力,現在似乎成了彆樣的鼓舞,雲洄之的迫切一觸即發。
瀑布落急了,水霧遮蓋住月光,朦朧得看不見來路。
抵不住她俯身壓迫,楚若遊倒下去,背貼在床鋪上的刹那,左手使力撐在雲洄之的肩上,不許她一同下來。
雲洄之睜眼,琢磨起楚若遊的神情,欣慰的是沒有看到不適或者反感。
不妙的是,那裡頭隻有平靜。
既不是很享受,也不是很討厭,面色冷然,眼神清明。
“怎麼了?”雲洄之心生惴惴。
“你是心甘情願的吧?沒人逼你?”楚若遊正色問她。
雲洄之俯身的動作遮住了臥室裡僅有的那點兒光線,兩人都望不清對方的神情。
反應了半天雲洄之才明白她的意思,想笑,她怎麼問得騙財騙色的假小鎮姑娘像個可憐人。
“隻要你放得開,這兒就沒不情不願的人。”
說完,抵在肩上的力氣收了回去,雲洄之的渴望蓄滿,一時蓋不上,全溢出去,
灑在楚若遊的身上。
衣不覆體,冷氣撲襲弱處,月光透過雲層窗簾落下幾綹,寒霜似的泛白。
唯有體溫是熱的燙的,將既薄又細的汗喚出來,膩到一處去。
梔子花的味道彌漫,如同若隱若現的夢,誘人沉浸。
兩膝被握住,力道甫一下來,楚若遊不再鎮定,肢體語言誠實地表現出不安和拒絕。
雲洄之雖更沉溺卻也沒昏頭,當即就停下,幫她擦擦鬢邊的細汗。
“你之前是不是……沒跟女人試過?”雲洄之猶疑地說出直覺。
楚若遊失神一會,也沒氣力與她周旋,實話道:“嗯。”
是喜歡女孩子,卻沒嘗試過,按著傳統的道路走完,發現不合適才重新開始?
還是因為被男人傷透心,才改換跟女孩子試呢?
雲洄之悶悶想完,聲音輕了些,安撫說:“慢慢來,你不舒服就跟我說?”
楚若遊聽了無動於衷,雲洄之也沒再動作,靜靜等她的回應。
床頭不知誰的手機突然亮起,照亮床榻上的淩亂。
這下楚若遊徹底清醒過來,冷淡地從這場遊戲抽離,“今晚先算了,我有點累。”
借著一隅微弱的燈光,看不真切,但雲洄之幾乎折服在這具皮囊下。
□□交織,纖細豐腴互映,像首六朝時期浮靡輕豔的宮體詩。
這種時候停下,對雲洄之來說是煎熬也是解脫。
雖然雜念不輕,但楚若遊不配合,她緊張過度,像在勉強做工,束手束腳地放不開。
汗出了一身,卻沒嘗出多少滋味來。
楚若遊拿了手機看信息,屏幕光照在她臉上,看得出的確很累。
雲洄之感覺出來,那份累不是今天因為舟車勞頓,而是因為剛才的互動,她不喜歡。
對大多正常人來說,這種事本就不能當成生意做,得水到渠成,不說兩情相悅也得等個好時機。
兩人分彆穿上衣服,雲洄之關了燈,各占一側,各自睡下。
雲洄之失眠了,她想以楚若遊剛才的狀態,一時半會也睡不著。
但對方沒有跟她聊天的意思,她也不敢說話。
失眠讓人脆弱,她心裡發亂,疑心剛才沒成,不是二人不熟的關係,而是自己哪裡做得讓楚若遊不喜歡。
不會明天一覺醒來想回家吧?
算了,回不回那是人家的事,自己多想也無益。
大家各取所需,取到便取,取不到便散夥。
天氣預報果然不準,拂曉之前,驚雷劈開夜晚的寧靜。
雨水像從九霄上用缸潑下,雨簾密密掛在窗外。
床近窗旁,聽得格外分明,雲洄之被吵醒,懵了片刻,坐起端水喝。
是在第一口水進到胃裡,微涼的液體喚醒沉睡一夜的軀體後,她才意識到身邊還睡了個人。
幾乎是陌生人,除了名字以外,她們對彼此知之甚少。
但寂寞久了,這樣的人也可以共枕,也能在雨夜醒來後,讓她感覺到被人陪伴的溫暖。
楚若遊這時翻身,離她更近。
當雲洄之以為對方處在熟睡中無意識,楚若遊的手放在了她的腿上。
涼的。
屋裡開了一夜冷氣,雲洄之怕她冷,正準備幫她蓋緊被子,聽她突然說話:“你猜對了,有一場大雨。”
“把你吵醒了。”
雖然兩人都醒了,雲洄之還是不自覺壓著聲音:“過一會就小了,你接著睡就好。想喝水嗎,還有半杯。”
楚若遊說喝,坐起來的同時,雲洄之開了床頭燈。
楚若遊不嫌棄她,端著杯子喝了兩口。
也沒什麼可嫌棄的,雲洄之盯在她唇上,心想昨晚親了很久。
喝完把杯子還給雲洄之,楚若遊抓了抓手臂,“我好像也被蚊子咬了。”
“哪裡,我看看。”雲洄之緊張,這邊蚊蟲厲害,叮完又疼又癢。
手臂伸出去,肘部一片紅,楚若遊說:“有點癢。”
“不痛?不痛就好,看著不算嚴重,先噴點止癢防叮的噴霧。明早如果還不消,或者發疼,你告訴我,我帶你去買藥膏塗。”
楚若遊故意說:“你不是嫌壞氛圍。”
雲洄之打開床頭櫃抽屜,“現在還要什麼氛圍,噴完繼續睡唄。”
她小心地幫楚若遊噴上藥霧,抹勻以後問:“還有沒有哪裡被叮?怪我,我昨晚忘記提前插上蚊香液。”
心思都放到彆的上面去了。
隻是被蚊子咬一口,在她眼裡仿佛是特彆大的事情。
她噴藥時表情緊張,噴完似乎還怕自己不舒服,在發紅的地方吹了吹。
微熱的氣息打在皮膚上,楚若遊立即收回了手臂。
搖頭,兩人重新躺下。
薄荷清涼的味道飄在空氣中,與梔子花香糾纏,雨聲還未停。
睡意重來之前,雲洄之的左耳被人吻住,她驚得霎時睜眼,聽到一句:“再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