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敏而好學 找上門來(1 / 1)

許乘月看著手中的信封, 一時之間舉棋不定。

她應該向一個小女孩兒去剖析封建社會的倫理綱常宗法製度嗎?去將這殘忍的現實展現在她眼前嗎?

那樣她日後該如何自處呢,在終日的痛苦和迷惘之中,得不到解脫。亦或者是走向極端,永遠不能和這個世界和解。

不, 那樣也太過殘忍, 太過高高在上。

她年紀還那樣小, 不應該苦大仇深。即使在封建社會,她也可以擁有自己美好的將來。

也許有些事情長大後,書讀得多了之後會慢慢懂的, 亦或者永遠不會了解,但那不要緊。不是所有人都能將這個世界睜眼看得一清二楚。

她們依然能擁有各自的生活。

所有的思緒轉瞬即逝。

許乘月提起筆,剛要沾墨才發現因為她思考良久,硯台裡的墨已經微微乾涸。

她重新端起放置在硯台邊盛著水的碗, 稍微向硯台添了點水磨了幾下,才開始提筆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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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家的宅院裡。

簡彤這幾天都心不在焉, 期待著月明大家給她的回信。

一時擔心他的讀者太多,她夾雜在其中根本不會被看到。一會又怕自己的遣詞造句不太妥當, 惹他厭煩。下一瞬又擔心自己的問題太幼稚可笑, 實在不應該寫出去, 麻煩彆人。

沒有任何人有責任替她解惑, 這種行為實在是太唐突了。

簡彤耷拉眉眼,垂頭喪氣, 連跟阿兄鬥嘴都提不起精神了。

“行了行了, 看你一天天的。若是不知情的, 還以為我虐待你了,喏,這不是, 你想要的信到了。”

簡杭沒好氣地說。

“什麼?是月明大家給我的回信嗎?”簡彤好生驚喜。

她心急如焚地接過信,急忙拆開。

剛要抽出信紙,醒悟過來,有人在身邊,她抬起頭盯著簡杭,“兒要看信了,請阿兄回避一下。”

然而簡杭就是不出去,厚臉皮地站在這裡,“你這小小年紀能有什麼隱私?信上寫的什麼是我不能看的,我就要看。”

簡杭也沒有窺人隱私的愛好,隻是雖然他之前對月明這人印象好了許多,但也不代表真的能放心一個沒見過真面目的男子跟她的妹妹私下書信往來,肯定是要盯著的。

簡彤覺得阿兄頗不識趣,她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了,他竟然還有臉待在這裡,對於她的抗拒視若無睹。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簡彤重新轉過頭,將信紙抽出來看信。

簡杭也厚臉皮地轉到她身後,跟她一起開看信。

信紙不長,隻有短短的一頁。

信中先是將簡彤誇了一遍,說她心地善良,敏而好學。

對於不認識的,甚至隻是書上記錄的一個本不存在的小女孩兒也能抱有同情心和憐憫之心。

對此產生的疑問也不是將其忽略下去,而是懂得向彆人請教,希望她繼續保持這樣良好的品質。

緊接著又說自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從彆人口中得來的答案,終究隻是彆人的東西,不僅不會解了她原本的疑惑,反而會使她陷入更深的問題中。

她隻能靠自己在書中尋找答案,希望她一直保持著這樣敏銳而洞察,多讀書,多觀察。凡事多看,多思考,勿輕信。

也許終有一天她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那時請她也不要鑽牛角尖兒。

除此之外,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愛自己。

最後祝願她以後的人生一片坦途,平樂安康。

這短短的一封信看得簡杭感慨萬分,月明還真的是一個內心柔軟的人呢。

卻又有些擔心沒有得到答案的簡彤會不會難過?他急忙去看她的臉。

卻見簡彤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難過的樣子,她

雙眼亮得驚人,像是冬日裡好不容易從雪地裡刨出一個鬆子的小鬆鼠,簡杭覺得她下一瞬就要興奮得尖叫起來。

果不其然,“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兄,你看到了嗎,月明大家說我心地善良,聰敏好學,還鼓勵我好好讀書,他太好了嗚嗚——”

簡彤激動得忘了阿娘的教養,鬼哭狼嚎,上躥下跳地像隻猴子。

“好了,看你的樣子,小心阿娘聽到了找過來罰你抄書。”簡杭頭痛地揉著眉心。

一句話,讓這室內的動靜停了下來。

簡彤收回即將蹦起的雙腳,乖乖地端正站好,淑女一樣地坐回坐具上。

“月明大家說得真是太對了,是我想岔了,有疑問當然是要自己去解決,怎麼能拾人牙慧呢!從今往後,我一定要更認真的讀書!”簡彤信誓旦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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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娘子,許娘子,有人在嗎?”一個中年婦女敲響了許家的大門。

“來嘍來嘍!”性子跳脫的夏荷,連聲說著,快步跑去開門。

她拔開插銷,打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位眼熟的娘子。

哦,對了,是隔壁鄰居家的周娘子,之前她們還見過,隻是時間過得太長,小娘子又不常出門去跟鄰居打交道,以至於夏荷差點忘了。

“周娘子,快請進。”夏荷推開門,做勢邀請她進去,自己走在前面為她帶路。

她們這院子不大,許乘月早就聽到聲音了,她走出屋門,跟周娘子打招呼,“周娘子,快,屋裡坐。”

她心裡納悶著從來沒有過多交集的周娘子,今天為了什麼來到她們家。

周娘子也是第一次進入許乘月家,當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院子及室內的擺設裝飾,一看之下就發覺許娘子的身份跟她想的有些出入。

雖陳設簡單,但能看出來是花費了心思的,一草一木,包括牆上掛著的畫,以及屏風都頗有講究,看起來雅致清幽,簡直像是從畫上走下來的一般。

這許娘子看著不像是平民百姓家出身呐,要是擱到旁日周娘子可能不在意,但今日她是帶著目的來的。不免心裡打了個突,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沒關係,成了好事一樁,不成也沒什麼乾係。

秋露前來添茶招待客人,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到周娘子目不轉睛。

直到茶杯遞到她面前,她才回過神道:“多謝、多謝。”

“咱們鄰裡鄰居的,按理來說,當經常走動走動,但許娘子家門經常關著,我也不好上門打擾,這回是厚著臉皮前來拜訪。”周娘子是個場面人,不可能一見面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仿若親近熱絡地寒暄著。

“周娘子哪裡的話,你想要來隻管上門便是。”

許乘月心裡壓根不這麼想,巴不得她彆來了,她最討厭跟這樣半生不熟的人一起說話,心裡尷尬得不行。

要完全是陌生人,她還能自在幾分,有話直說,沒什麼顧忌,就像先前賣大豆油的阿婆。

若是熟得像呂郎君那樣也可,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乾巴巴地坐在這裡說場面話。

“欸,那我日後定不客氣了。”周娘子樂嗬嗬地說。

彆、千萬彆來!

許乘月心裡高聲尖叫,面上微笑頷首,對她的話表示讚同。

“聽許娘子官話說得標準,不知是哪裡人士?說不定跟我祖籍一樣呢。”周娘子打探著。

“是從北方來的。”反正她前世是北方人,這一世應當是襄州,不過許乘月不可能直白地說出來,她防心還是很重的。

仿佛沒有聽出來她故意回避,周娘子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北方人,怪不得這樣大氣。”

接著周娘子又問起了許乘月家中父母健在,家中幾口人,為什麼來到此地。

她自以為說話周全,仿佛是無意間問出來的,但在許乘月看來相當可刻意,就差明著把她的事情從裡到外打聽清楚,弄得許乘月煩不勝煩,隻想叫她快點走人。

周娘子也是心焦萬分呐,這許娘子口風如此緊,聊了半天啥都沒打探出來。

她隻好有話直說了,“許娘子,我不瞞你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今日是有一件好事相告,這才過來的。”

一句話說得許乘月心裡咯噔一下,她上次聽到這話還是在許家的時候,孫氏要將她嫁給楊家子。

“你看你獨身在外,小娘子一個人也不容易,還是得找個郎君依靠,這樣也不會有宵小膽敢來欺負。”周娘子抿了口茶水潤喉,苦口婆心地說。

許乘月麻了,她有這麼招人眼嗎?一個兩個都來操心她的婚事。

“許娘子莫要慌張,我也不是想害你,隻是這街坊鄰居的,大家都是家人團聚,一家人和和樂樂,隻有你孤身一人,我實在是於心不忍。”

許乘月納悶了,秋露夏荷她倆不是人嗎?

“勞煩周娘子操心了,我現在還不想成婚。”

“彆這樣說,你先聽我講完再拒絕不遲。”周娘子在內心打腹稿,將原先定好的人家換了一家更好的。

她不是來結仇的,結親肯定要門當戶對,人物般配才是。她本以為隻是個普通人家出身的娘子,現在看來還是她低估了。

“這話我原是應當說與你耶娘聽的,可惜他們不在。許娘子一個人就敢出來闖蕩,一定是有些本事和能耐,想來不拘於俗禮,我就直接跟你說了。”

許乘月求救的目光投向秋露和夏荷,她真的是聽不下去了,快來個人救救她吧!

然而她們兩個也無能為力,一個是說不來狠話,一個是對待有禮的人也不能惡語相向。

可憐許乘月,孤立無援。

“那譚家是個商戶,譚郎君也是一表人才,早早就跟著父輩管理家業,四處闖蕩。靠著他們一家人的努力,如今譚家也是蒸蒸日上。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給兒子找到個好新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