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臉笑爛(1 / 1)

薛父今日很有閒情逸致,拎著份報紙在修善坊的大街小巷來回轉悠,將平日裡沒有走過的犄角旮旯全部熟悉了一遍。

碰見個稍微眼熟的、手裡也拿著份報紙的人就問:“你怎麼知道我女兒是山海報的主編?”

被問的人滿臉不知所措,“某不知道呀!”

他反應過來忙打開報紙一看,果然報紙的末尾處標著“主編:薛珍瑞”。

這鄰居可不知道薛家小娘子的名字,然而這姓是相同的,薛父又這麼說,想必是真的。

薛家小娘子還有這般能耐,平日裡沒看出來啊!

他印象中,這小娘子愛跟著街頭巷尾的老媼大嬸說閒話,現在轉變這麼大嗎?

鄰居心下震驚,但不可能問出口,場面話他還是會說的。

“令嬡蕙質蘭心,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造化,未來可期啊!將來若是嫁入高門大戶,薛郎君也可跟著享福呢!”

薛父想法完全轉變,如今根本不想將女兒嫁出去,就是入贅,尋常人也看不上了。門弟不強求,至少得跟他家珍娘一樣有點才華名聲吧。

當然這隻是他內心的想法,薛父現在可是愛惜羽毛得很,絕不亂說話敗壞他女兒的名聲。

他擺擺手謙虛道:“過獎過獎,小丫頭片子經不得誇。多虧月明大家抬愛,才有了她的今天。”

接著又是一通假作不經意的吹噓,聽得鄰居連連點頭。

鄰居打量著報紙,忽覺不對,“薛郎君,小娘子的名字怎可印在這種地方,被外人看到了可不好。”

閨閣女兒的名字怎麼能被外人知曉呢?!

薛父聽他這麼一說,才猛然意識到這件事,但他怎麼可能承認,定了定神,開口忽悠道:“郎君這就不知道了吧,寫文章為的是什麼,當然是才名,不然那些士子為什麼要養望呢,這不把名字寫上,彆人怎麼知道你是誰呢?”

鄰居觸及到知識盲區,那些才子名士的事兒他還真不懂,被說懵了。一聽也有道理,不禁陷入沉思。

薛父乘勝追擊,“就算是女兒家,到了人家的地盤上,也得按人家的規矩行事不是?”

他接著歎息一聲:“況且像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不比士族,就算隻寫個姓氏排行,人家一看就明白。我們這樣土裡刨食的,即使把祖宗十八代寫上,人家也不認得呢!”

這話讓鄰居感同身受,聽得連連點頭,心有戚戚。

薛父又胡扯寒暄了幾句,趕緊溜了,生怕鄰居回過神再問出什麼他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

被簡杭稱讚為不慕名利、為國為民的許乘月正在算賬。

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隨著第一份報紙上市開了個好頭,她終於鬆緩下來。

許乘月忙也不是白忙,報紙是她提出來的,後續的每個環節都由她親自指點把關,手把手地教薛珍瑞怎麼當一個合格的報紙主編。第一份的頭條還是她寫的,報紙買得這麼好也是沾了她的光,理所當然地享有報紙收益的分成。

這段時間的錢跟流水一樣進了她的口袋。雖然報紙的利潤不高,但薄利多銷,積累期起來的收益頗為可觀。

說來艱難,許乘月不是個喜好奢靡的人,她前世不買貴價彩妝,不買奢侈品,衣服裡最多的是睡衣——對於一個宅女來說睡衣很重要,每個月的開銷都維持在保持生活品質的最低限度,剩下都定期存銀行裡,對抗通貨膨脹帶來的貶值。

現在來到大唐,結結實實成為了彆人口中窮奢極侈、靡衣玉食的人,上一次無意間向呂鴻卓吐槽抱怨自己錢快花光了,引來他震驚的詢問。

她如實回答之後,對方就流露出她一定是從哪個豪門巨室逃出來的貴女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將許乘月氣了個好歹,但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唐朝物力水平低下,僅僅保持她最低限度的生活品質,不買釵環首飾、綾羅綢緞,衣食住行各類的花銷也跟流水一般花出去,每月能有點餘錢就不錯了。

幸好上次鄭國公送來的那一車絲絹,讓她經濟寬鬆了很多,不用她為了每月的支出安排絞儘腦汁,拆東牆補西牆。

但那是意外之財,不知到什麼時候就花完了,還是自己親手掙的錢拿到手更靠譜一些。

報紙和的出售形成正向循環,讓許乘月的月收益至少翻了一倍。

看著即將到手的錢財數目,她喜不自禁。

今天就要在山海書肆把臉笑爛。

高興完之後收拾好表情,又成為那個從容優雅的許娘子。

今日的事情已經處理完,她準備回去了。

走出門口的時候聽見報紙編輯辦公室——許乘月給取的名字,裡面掌櫃在和薛珍瑞聊天。

她沒打算偷聽的,然而好巧不巧那兩人聊得正是她。

隻聽掌櫃語氣誇張,“某當時抬眼就見一個風姿綽約、亭亭玉立的小娘子立在櫃台前……”

掌櫃將她第一次來山海書肆的事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將許乘月形容成天上下凡的九天玄女,為了讓故事更曲折,他有樣學樣將自己形容成反派一般的人物,而呂郎君是慧眼識珠的伯樂。

薛珍瑞及其捧場,不斷驚呼出聲。

掌櫃表情豐富,時而痛苦,時而慚愧,說到最後,複又感慨,“……這才有了山海書肆的今天啊!”

許乘月聽得眉毛飛起。

“咳咳。”呂鴻卓過來後聽到這段話,還當著許乘月的面,尷尬不已,於是出聲打斷。

裡面靜了一瞬,緊接著一陣響動之後,兩人走了出來。

掌櫃滿臉心虛之色,不敢正眼看她。

薛珍瑞被掌櫃的講得心潮澎湃,面頰通紅,眸光發亮地看著許乘月,一開口就要吐出一段敬仰之詞。

許乘月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說什麼,雖然她挺喜歡聽彆人誇獎的,但是眾目睽睽之下,還是免了吧。

緊忙開口打斷:“薛娘子,你現在剛上手,可能不太熟練,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薛珍瑞剛欲出口的話被打,茫然一瞬之後,又目露感動,許娘子對她太好了,她何德何能有此前輩。

她心底將許乘月當成自己的師父,日後定要孝敬她,為她養老送終。

正好確實有件事,薛珍瑞就道:“許娘子,確實有件事,今天收到的投稿中,有幾封跟你寫的書有關,不知該不該刊登到報紙上,兒拿不定主意。”

“這有什麼難的,我替你看看。”許乘月不知道自己有了個和她差不多一般大的女兒,隻想趕緊逃離這尷尬場面,忙不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