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飯團語十級交流……(1 / 1)

蘇久言捧起木雕。

撫摸著木雕粗糙的表層,心臟好像都跟著蜷縮起來。她沉默地將其收進口袋,直起身,原路返回葬禮。

夕陽將歇。

等蘇久言一路踩著夕陽的尾巴,再度走進葬禮現場時,同村吃席的親友們大多數都已經離開了,敲鑼打鼓吹拉彈唱的哀樂樂隊都不再奏樂。

曲終人散。

蘇媽眼尖:“小言回來了。”

蘇久言返回父母身旁,這個過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平靜。蘇媽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蘇久言伸出手,母女十指交織,溫度沿著皮膚傳過來。

蘇久言問:“姥姥呢?”

蘇媽回過頭,看向外面的貨車。順著她的視線,蘇久言也看見了車後尾板上的棺材,蘇爸和當地的其他幾位親戚,準備送姥姥去本地的火葬場。

還好,趕得及。

蘇久言爬上貨車尾板,按住棺材的邊緣,用力推開了一道縫。

“姥姥——”

“我這一路上都在想,雖然您可能不在乎鄭重的告彆,但是,有機會在最後能和您再說幾句話,真的太好了。”

“……”

棺材裡靜悄悄的。

當然,也不可能有人回答她。

蘇久言拿起那個未完成的木雕,輕輕地放在姥姥的手掌心裡:“……足夠多了,姥姥給我的真的足夠多了,是我太不懂事,在最後時刻,姥姥竟然還在為我操心。”

明明是想說一段帥氣的告彆詞,但準備好的腹稿剛說完開頭,悲傷就難以抑製地湧上來。

蘇久言吸了吸鼻子。

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

但是——

這樣就足夠了。

蘇久言合攏棺材,棺材裡的人重新回歸到一片寂靜的黑暗裡,她動作輕柔,似乎生怕棺中人安詳的睡眠。

“我會努力的——”

“做一個讓姥姥驕傲的孫女。”

*

*

試問——

如何才能做個讓姥姥驕傲的孫女?

葬禮結束的晚上,蘇爸蘇媽帶著自家女兒直接睡在姥姥的故居裡,爸媽睡在一樓,蘇久言睡在二樓,她有自己的專屬房間。

然而,蘇久言躺在床褥上,聽著窗外一聲比一聲更悠長的蟲鳴聲,卻怎麼也睡不著,某種沸騰的情緒——催生而出的使命感,不允許她閉眼睡覺。

翻來,覆去。

輾轉,反側。

啊啊啊啊還是做點什麼事情吧!

蘇久言鯉魚打挺地跳下床,她翻開行李,扯出厚厚的國慶作業,點亮夜燈,對著一道道難題奮筆疾書起來。

很快,一套卷子做完了。

和平時寫作業的效率相比,這次做題的效率提升了一倍。蘇久言一邊做題,一邊感覺到耳邊仿佛有聲音催促,不要停,要更快更快地證明自己。

嗯嗯。

她果然很優秀啊。

然而,優秀的錯覺隻維持了幾分鐘。等到蘇久言核對完正確答案,最後呈現出的寒酸分數——

呃。

誰敢告訴姥姥這個分數呢?

是會氣得姥姥掀開棺材板……啊,不是,是能氣得蘇久言躺進棺材裡,再氣得掀開棺材板的分數。

為什麼會這樣?!

蘇久言不敢置信地再檢查了一遍題目,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題目涉及的知識點全都學過,甚至,有兩道題還是做過的舊題——曾經做對的題目重做時竟然做錯了,放在小說裡,是不得不讓人懷疑自己被穿越的離譜情況。

心臟就像是壓了一塊重物般難受——

為什麼她就不是那種讓長輩都為之驕傲的“彆人家的孩子”呢?

蘇久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等她反應過來後,身體已經遵循著一係列條件反射,自然而然地打開手機,進入糧倉,津津有味地看起狗卷棘單人標簽裡的新的精神糧食起來……

(╯‵□′)╯︵┻━┻

你在乾什麼啊!

蘇久言,你對得起姥姥對你純粹而無私的愛嗎?

蘇久言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厚厚的試卷上,心如死灰。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竟然是櫻花家的太太給她發消息。

「狗卷棘:還醒著?」

「狗卷棘:你應該上床睡覺了。」

「狗卷棘:………………心裡很難受嗎?」

「言:等等,太太怎麼知道我還醒著?!」

「狗卷棘:你訪問我朋友圈了。」

糟糕。

她忘記隱藏訪問記錄了。

逛糧倉當然是每一座糧倉都要仔細審視,而櫻花家太太作為新晉的神仙太太,自然排在了糧倉名單的最前端,蘇久言下意識就戳進了他的朋友圈,仔細審視有沒有新發的狗卷棘COS照片,萬萬沒想到,竟然被太太在現場抓獲。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言:睡不著。」

「狗卷棘:在想姥姥?」

「言:如果我說,我其實沒有在思念姥姥,而是在思考自己的事情,你信嗎?」

「狗卷棘:想自己過去有什麼事情沒有做過,所以很後悔?還是在想自己若是能變得更好更強就好了,這樣才能夠慰藉親人的在天之靈?」

蘇久言大為震撼。

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不不不,分明是對方揣摩他人心態的能力太過逆天了才對!

「言:你怎麼猜到的?!」

「言:難道太太以前也經曆過類似的情況,所以才感同身受嗎?」

「狗卷棘:……」

「狗卷棘:我所在的行業裡,每個月都要進行一次心理狀況的詳細評估。除了失眠之外,還有其他症狀嗎?」

蘇久言注意到,櫻花家的太太其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言:心裡難受。」

「言:太太,我真的好沒用啊——」

手機屏幕上突然跳出語音通話的請求,蘇久言嚇了一跳,更令她驚恐的是,自己下意識按下了接通鍵。

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

她那稀爛的日語水平,全靠翻譯器撐場面,直接語音交流,怕不是分分鐘就完蛋了?!

這可比聽力考試刺激多了——

然而,和蘇久言想象中的長篇大論不同,足有十幾秒,對面都一言不發,隻有均勻柔和的呼吸聲微微起伏。

難道,對方在等她說話嗎?

太,太尷尬了。

蘇久言結結巴巴地開口:“奧さん,こんばんは(老婆,晚上好)。”

對面開口了。

蘇久言原本以為自己會聽到一聲甜甜的軟妹聲,但相反,對方的聲音低沉清晰,又帶著一種仿佛極少開口的咬文嚼字感,非常照顧蘇久言稀爛的聽力水平。

對方說——

“……大芥?”

誒?

等等,她竟然聽懂了?

——對方竟然說的是飯團語?

而且,這個聲線……很明顯是使用了內山昂輝聲線的變音器,又蘇又撩,差點讓人以為對面在播放《咒術〇戰》的台詞。

蘇久言為櫻花家太太的細致程度震撼到了,她日語確實稀爛,但狗卷棘的飯團語不知道聽過幾千遍幾萬遍,確實倒背如流。

蘇久言竟然這麼簡單地聽懂了對方的擔憂。

她結結巴巴地回答:“鮭、鮭魚。”

謝謝擔心。

我沒事。

對面很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就像是一根羽毛輕柔地掃過心臟,蘇久言都跟著忍不住臉紅心跳起來,她甚至找不出合理的解釋,自己為什麼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心癢癢的感覺。

“金槍魚蛋黃醬?”

——我現在很擔心你。

“大芥,海帶。”

——我真的沒事,很快就會變好的。

“醃高菜……”

——你在對我說謊哦。

“木魚花!”

——絕對沒有。

“……”

“……”

好、好奇怪的對話。

蘇久言忍不住懷疑,對方真的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嗎?然而,就在蘇久言以為,飯團語的對話即將持續到天荒地老時,對面忽然清了清嗓子。

“今からベッドに戻ってぐっすり寢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請現在返回床鋪上好好地睡一覺吧)。”

誒?

他在說什麼?

哪裡有這麼長的飯團語啊!

這絕對是作弊,是可惡的作弊!

蘇久言想要抗議,但這句長長的日語音節和音節之間彼此碰撞,竟然產生了一種恍如回音般的奇異音效。一時之間,蘇久言的思緒仿佛被清空,身軀被浸泡在一種溫暖柔和的感受裡。

她站起來,往床的方向走去……

語音通話裡,櫻花家的太太還在輕柔地說,溫柔宛如春風拂面:“……あなたは役立たずではなく、私にとって大切な存在です……”

靠上枕頭,蓋上被褥,緊閉雙目。

可惡,她還不想這麼快就入睡啊,櫻花家的太太究竟說了什麼,真讓人莫名地在意啊……

雜亂的想法消失了。

蘇久言閉上眼睛,她的思維墜入一片漆黑無光,卻又讓人由衷感覺到安心的睡眠中。

*

*

狗卷棘對手機另一頭的人,輕聲說著自己的真實想法,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此時此刻的神色有多溫柔:“你不是沒有用的廢物,你對我很重要,請相信自己……咳咳咳!”

喉嚨裡湧上的血腥味,強行打斷了這句話。

狗卷棘捂住嘴,但鮮血依然無可抑製地連著咳嗽聲一起,濺落在單人的地板上。狗卷棘想做一些多餘的事情,但剛剛開始,反噬的術式就明確告訴他:這超出了你的能力。

通訊掛斷了。

狗卷棘遺憾地放下手機,他跌跌撞撞地走進衛生間,很快,嘩啦啦的水流聲響起。狗卷棘洗乾淨臉頰和衣領上的血跡,拿著抹布,準備收拾地板時,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白毛教師蹲在地上,看著一灘血跡,陷入沉思:“……毀屍滅跡的現場?”

“木魚花!”

神他嗎的毀屍滅跡。

“我可以幫忙解決屍體的!”

“木魚花!”

在狗卷棘被逗得即將炸毛之前,五條悟總算收起了嬉皮笑臉,他清了清喉嚨:“我看了你轉發給我的那份文檔,想找個人聊聊,但舉目四望,四周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和我聊這件事的人,隻好過來找狗卷君了。”

五條悟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狗卷棘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他懂了。

這是五條悟專程過來強調,文檔的事情不能告訴周圍的人。這是過來封他的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