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燦明和何海鈺對喬奚明顯的冷淡下來,喬奚知道但不在乎,從未把他們當做過誌同道合的夥伴,自然無從說起失望。之前照顧他們幾分不過是順帶罷了,從沒想過什麼感恩回報。
喬奚這個當事人無所謂,丁蘭月和劉一峰反而失望的很。彆說對方也是搭朋友的便車,就算單獨一輛車不帶他們也情有可原。路上真遇上意外,對方身手好,一個人怎麼都方便。
兩人和何海鈺黃燦明講道理,道理沒講通,反倒吵了一架。
在喬奚面前,丁蘭月和劉一峰很有幾分替朋友感到不好意思,代他們向喬奚道歉,希望彆把關係鬨得太僵。
“沒必要,本就不是一路人。”喬奚繞過他們繼續往前走。
望著漸行漸遠的喬奚,丁蘭月和劉一峰對視一眼,沉默片刻,丁蘭月說:“你說,我們和他們是一路人嗎?”
丁蘭月和何海鈺是室友,劉一峰和黃燦明也是室友,而丁蘭月和黃燦明是高中同學,四個人就此認識。
兩個女生想來旅遊,又怕不安全,對劉一峰有點意思的何海鈺就拜托丁蘭月走黃燦明路線,把劉一峰拉來一塊旅遊,這才有這趟倒黴到家的T國之旅。
劉一峰扶了扶眼鏡:“總有一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
16日上午,當地政府工作人員送來馬梅英祖孫的骨灰,裝在一個巴掌大的陶瓷瓶裡,登記信息的人是劉一峰,所以去領骨灰的也是劉一峰。
兩個活生生的人轉眼被裝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瓶子裡,甚至可能這裡面都不是兩個人的骨灰,同一批國人一起火化,誰分得清哪堆骨灰是誰,不過是留個心理慰藉罷了。
丁蘭月悲從中來:“萬一馬姨和甜甜不在裡面怎麼辦?”
其他三人沒說話,誰也不敢保證一定在裡面。
劉一峰捧著小小的瓶子,明明那麼輕卻覺得猶如千斤重,他猶豫了又猶豫,問丁蘭月:“你說我交給喬奚像不像推卸責任,我真不是怕麻煩,可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要再遇上什麼危險,我可能挨不過去,我怕完成不了馬姨的遺願。”
“你以為她願意接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何海鈺冷笑,“我算是想明白了,那天她為什麼沒站出來,馬姨錄音裡第一個提到的可是她,她就是不想管這個麻煩。”
丁蘭月愣愣望著何海鈺,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何海鈺莫名其妙:“你乾嘛這樣看著我,難道我說的不對。”
“你怎麼會說出這麼尖酸的話。”丁蘭月喃喃,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去年有個關係平平的同學生了重病,她是全班捐款最多的那個。
何海鈺瞪眼:“我尖酸?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不信你們去試試啊,看她願不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
黃燦明嘴巴一撇:“喏,人就在那兒,你去說唄,看她願不願意帶一瓶骨灰回國,還得去津城找兩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
劉一峰看看神情不屑的黃燦明,再看看滿臉譏誚的何海鈺,一種恐懼油然而起,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世界末日最可怕的地方——迅速扭曲人性。
他什麼都沒說也懶得再說,該說的都說過了,何必再白費口水,現在水很緊張,轉身去找喬奚。
有隔閡之後,喬奚便主動與他們分道揚鑣,一個人獨來獨往。有人見她孤身一人,色迷心竅趕著上來當好哥哥,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她一棍子抽腫了臉,從此再沒人不長眼的上來招惹。她樂得自在清閒,抓緊時間整理空間清點物資。
喬奚抬眼看向走來的劉一峰和丁蘭月,目光落在劉一峰手掌中的陶瓷瓶,體育館內都是傷心欲絕的哭聲,她知道這是什麼。
劉一峰有些難以啟齒,打了一會兒腹稿才把來意說出口:“……如果你不想去津城,你留個地址給我。隻要我能回去,我一定會去找你,我來送去津城,要是我一兩個月沒來,”他苦笑了下,有些悲傷,“就隻能麻煩你了。”
喬奚伸出手。
劉一峰連忙遞過去,他就知道她並非鐵石心腸,一直以來,她幫了大家很多,他們一行人誰沒得過她的好處,隻說太陽能充電寶就解了大家燃眉之急。
喬奚把陶瓷瓶塞進背包,其實是放進了空間,免得磕磕碰碰撞碎。
“那你要不要給我留個聯係方式?”劉一峰問。
喬奚拒絕:“不用了,我會儘量送到。”
回到京市時,隻要情況不是太糟糕,她肯定會去一趟津城,因為她有一艘60尺遊艇停在當地海邊的遊艇俱樂部港口,是她送給自己的本命年禮物。
但是如果情況很差,她不會冒險。所以說的是儘量,不是一定。未來充滿變數,她誇不下這海口。但有一點可以保證,她肯定會把祖孫倆帶回國。
劉一峰丁蘭月連聲道謝,丁蘭月當即表示把馬梅英留下的金器和錢交給喬奚。既然是她護送骨灰回國,那馬梅英留下的感謝費肯定歸她。
“現金你倆留著吧,後面可能用得著。金器給我,我交給她們家人做個念想。”金器困難時能當錢用,相信馬梅英樂見其成。
不過丁蘭月劉一峰堅持不要錢,無功不受祿。然而她翻遍了整個包,都不見金鐲子金項鏈和四萬多T銖的蹤影。
喬奚哪裡看不明白,微微一挑眉。
丁蘭月急得臉都白了,把包裡所有東西都倒出來:“怎麼會不見了呢?”
劉一峰安慰:“是不是裹在衣服裡了,你彆急,慢慢找。”
找不到,內衣都抖開了,沒有就是沒有。
丁蘭月生怕被喬奚誤會自己裝模作樣,急赤白臉解釋:“一直放我包裡的,我昨天睡覺前還見過。”
喬奚提醒:“也許是誰趁你睡著摸走了。”
丁蘭月臉色白上加白,她不是笨蛋,他們睡覺是兩個女生在中間,兩個男生在外側,所有人的包放在她和何海鈺中間。
要是外人都能偷偷摸走包裡的金器和錢了,為什麼不連整個包都摸走,這更像是自己人乾的。劉一峰和她睡在一側,越過她動手腳自己很容易感覺到,何況劉一峰不是這種人。但是她說不出何海鈺黃燦明不是這種人這種話,短短兩天的時間,曾經熟悉的人已經變得無比陌生。
悲憤交加的丁蘭月扭頭往回衝,同樣想明白其中關竅的劉一峰趕緊追上去。
黃燦明何海鈺怎麼可能承認,也拒絕丁蘭月搜包的要求。
何海鈺聲音尖銳:“你以為你是誰,你是警察嗎,你有什麼資格搜我們的包!”
丁蘭月紅著眼睛,氣到聲音不穩:“你要不是心虛為什麼怕我看,那都是馬姨的遺物,你們想要就大大方方表示願意護送她們回家,現在算什麼,不願意護送卻要東西,你們還要不要臉了?”
在生存面前,臉算什麼。他們隻想回國,以最快的速度回國,他們受夠了這個朝不保夕的鬼地方。
把骨灰送回國,那就是四個人,那點東西不夠分。他們打聽過了,兩萬塊RMB一個座位,金鐲子金項鏈加上那四萬多T銖,差不多剛剛好。
鬨得不可開交的四個人把工作人員引來,圍觀群人看熱鬨不嫌事大,起哄身正不怕影子斜。這種情況下,搜包已經難以避免。
金器在何海鈺包裡,錢則在黃燦明包裡,他們一口咬定那是自己東西,上面又沒寫名字,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憑什麼認定他們是偷的。
“錢和手鐲項鏈都是你們的東西?”喬奚似笑非笑看著兩人。
何海鈺心裡一突,往黃燦明身邊靠了靠,色厲內荏:“就是我們的東西,怎麼了?”
“你們有個屁的東西!你嫌棄金子俗氣,從來不帶金首飾。黃燦明就沒兌換外彙。”丁蘭月怒不可遏,“馬姨頭七還沒過,當心她回來找你們。”
兩人臉色當下白了白。
喬奚笑了下,把馬梅英的手機遞給工作人員,手機壁紙是馬梅英抱著甜甜,手腕脖子上的手鐲項鏈清晰可見,她又把馬姨提到這些東西的遺言放了一遍。
當下,在場所有人哪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偷東西可恥,偷得還是一個老人留下的遺物,為的是祖孫二人能回到家鄉,簡直是喪儘天良。
眾目睽睽之下露出原形的何海鈺黃燦明臉上青一片紅一片,忽然黃燦明拉開跟何海鈺之間的距離:“是她出的主意,都是她的主意,東西是她偷的。”
何海鈺愕然,隨即目眥欲裂:“分明是你告訴我,兩萬塊錢就能買一個回國的座位,這些東西隻夠兩個人,所以讓我晚上拿過來,你還說一路上會保護好我。”
“兩萬塊錢一個座位,什麼座位?”
比起誰偷了誰,誰慫恿了誰,大家顯然更在乎回國的座位。並非所有人都知道私底下還有這樣一種交易,個彆心思狹隘甚至叫囂是工作人員私下售賣回國的車票。
眾矢之的瞬間從何海鈺黃燦明變成了工作人員,簡直是群情激奮。
亂,徹底亂了。
鬨劇在武警到來後才得以製止,為了安撫人心,何海鈺和黃燦明被當眾要求說明情況。
為了取信大眾穩定局面,工作人員刨根究底,把向他們兜售‘回國車票’的賣家挖了出來,細細一問,發現這就是個騙子,壓根沒有車也沒弄車的門路,隻不過是拿著一把仿真豪車鑰匙招搖撞騙。打著撈上一筆,一解封,立馬溜之大吉的餿主意。
受他欺騙,已經交了現金或者貴重物品的受害者當場跳了起來,衝上去找他算賬,竟然足足有二十四個。
最後,騙子跟何海鈺黃燦明都被罰去打掃惡臭熏天的廁所,眼下也沒條件將他們按照詐騙罪和偷竊罪繩之於法。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罰不能正風氣,遂以勞動代替懲罰,剩下的隻能回國再說。
這場鬨劇,表面上看來是平息了,事實上底下更加暗潮洶湧,所有人都知道花錢可以買到回國的‘車票’。
不是所有人都急著回國,他們求穩,願意耐心聽從大使館的安排。但是有一部分人很急,他們擔心家裡的親人,他們害怕這個災難層出不窮的地方,他們怕越晚越難走……想走的人總有想走的理由,想走的人總會想辦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