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演聽見簡今兆的詢問,指腹不自覺地蹭了一下橙子皮,“怎麼問起他了?”
簡今兆沒辦法挑明去說“前世”的事,隻好尋了一個簡單理由,“我在離開京也前,聽說覃野和寰宇那邊的高層有聯,也不知道鄒乾和他的聯係深不深?”
俞演將橙子皮丟進碟裡,沾上點酸味,“嘖,你這兩天提到覃野的次數有點多。”
“……”
簡今兆啞然,好笑將剩餘的那塊橙子喂到他的嘴邊,“這橙子不酸,你吃完倒是挺酸的,不想說就算了,我就是隨口問問。”
俞演啃完了那一小塊橙子肉,輕易就被哄好,“我就是聽孟選提起過。”
簡今兆驚訝,“你那死黨?”
俞演點頭,“你彆看孟選那嘴碎樣子,但他算個正兒八經的富二代,孟家是做電子器材行業的,家裡的親戚長輩各個有頭有臉,吃得很開。”
娛樂圈亂,富人圈子不見得就乾淨。
簡今兆順著問,“然後呢?他和鄒乾認識?”
俞演搖頭,“不算認識,就是聽家裡人提起過蕭家那點八卦破事。”
“蕭家?”
簡今兆思緒凝了一瞬,飛速轉過彎來,“寰宇集團背後的蕭家?”
俞演點了點頭,反問,“你知道寰宇影視現在的執行董事是誰嗎?”
“蕭彙。”
簡今兆報出這個早就調查過的名字。
寰宇影視現任的董事名叫蕭彙,今年剛過四十五,因為家境優渥,他早些年的花心史不計其數,彆說是娛樂圈,就連其他圈子都“臭名在外”。
蕭彙生性風流,但做事也狠。
後來接管了寰宇集團底下的影視子公司,慢慢就做到了今天這個地位。
俞演繼續說,“蕭彙是現在集團當家人老蕭董的第三個兒子,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底下還有一個妹妹。”
簡今兆還真不清楚這些豪門的家族譜,追問,“那鄒乾和蕭彙是什麼關係?”
簡今兆讓季嘉暗中派人調查過——
鄒乾今年二十八歲,是去年臨時“空降”進入寰宇影視的。
雖是坐著副總裁的位置,但好像沒什麼權利,但凡超過一千萬的項目投資,那都得蕭彙親自點頭才行。
“蕭彙是鄒乾的舅舅。”
“……”
“孟選之前嘴碎分享八卦的時候,我就隨便聽他講過一嘴。”俞演停頓了幾秒,儘可能組織自己的表述——
蕭彙和鄒乾的母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那位掌權的蕭老爺子和頭一任妻子離婚後,娶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鄒乾的母親。
鄒乾的母親從小叛逆,一點兒不受蕭老爺子的喜歡,後來為了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更是不惜和蕭老爺子斷絕了父女關係。
簡今兆反問,“照你這意思,鄒乾作為外孫,也不被蕭老爺子看重?”
俞演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
道了,反正用孟選的話來說,這突然多出一個爭家產的人,蕭家那邊明裡暗裡覺得鄒乾膈應。”
要不然,蕭彙也不會變著法地削弱鄒乾在公司的權利,還不是怕他暗中發展起自己的人脈。
俞演看向簡今兆,很篤定地回答,“覃野就算和寰宇影視的高層有聯係,這人也不會是鄒乾。”
簡今兆點了點頭,“估計是和蕭彙吧。”
俞演輕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帶著點小小的試探,“你怎麼那麼好奇覃野和寰宇的事?”
簡今兆被耳尖的癢意勾跑了思緒,一時沒注意到俞演話裡的深意,“沒,隻是看見熱搜,順帶想起了這麼件事情。”
俞演沒再追問,“兩點多了,你今天還去公司嗎?”
簡今兆看向一臉精神的俞演,搖頭認輸,“算了,我還有點困,再去睡一會兒。”
他本來就沒休息夠,這會兒填飽了肚子就又犯了困。
俞演趁機黏糊,“那我陪你?”
簡今兆不著痕跡地放慢起身的動作,“……你今晚回隔壁睡。”
俞演立刻駁回,“不行!”
“必須回隔壁睡!”
“就不行!我待會兒就通知經理不續住了!”
“……”
雖然《爛泥》的路演暫告了一段落,但俞演這段時間人氣飆升,該有的雜誌拍攝、商務代言、宣傳通告一個都沒落下。
他隻在家陪著簡今兆休息了一天,就投入了新一輪連軸轉的工作中。
雖然大多數的工作地點都安排在了海市,但很多時候回到酒店套房都已經是深夜或者淩晨。
晚上九點半。
簡今兆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第一時間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俞演在半小時前發了語音消息:“簡老師,我和孟選約了喝點酒,遲點回來。”
簡今兆聽見這聲報備,沒有任何阻攔,隻是關心叮囑了一句:好,彆喝多了,注意安全。
這條消息發出去的一瞬間,陌生又久違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簡今兆朝著聲源看去,那是專屬於酒店的固定電話,一般用於客人向酒店尋求服務時才會單向聯係。
“……”
怎麼這會兒打進電話了?
簡今兆帶著疑問,走近接起,“喂?”
電話那頭響起禮貌的詢問,“請問是簡先生嗎?我是‘鉑悅府’的酒店經理,我姓孫。”
簡今兆對這位孫經理有印象,“你好,請問有什麼事?”
孫經理確認了簡今兆的身份,有些為難地表示,“簡先生,是這樣的,覃野先生從下午起就一直在八層的酒館會所喝酒。”
一瓶接著一瓶,還都是烈性的酒。
“實在抱歉,本來不應該打攪您的,但覃先生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我們這邊又聯係不上其他人。”
因為覃野公眾人物的身份,如今喝得酩酊大醉——
會所的服務
生看見了都不敢胡來,酒店經理同樣覺得這事情棘手,但又沒有覃野身邊經紀團隊的聯係方式。
思來想去,他隻能硬著頭皮聯係了簡今兆。
簡今兆在鉑悅府住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和覃野“關係好”的時候,兩人就時常在會所的私人包間小聚,經理是知道這事的。
“……”
簡今兆聽完事情經過,眉心蹙了蹙,但他不想覃野再有任何的接觸,折中提議,“我這兒有他經紀人的聯係方式,你打電話聯係對方吧。”
經理如釋重負,“好的,麻煩您了。”
簡今兆拿起自己的手機,從“犄角旮旯”裡翻找出鄧躍的聯係電話,報了過去。
“好的,謝謝簡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打擾到……”
“——哐!”
經理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話筒那頭就響起了一陣劇烈的吵耳朵的碎裂聲,緊接著就響起了侍者的尖叫。
“——啊!天呐,覃先生!你沒事吧!”
嘟嘟嘟。
電話驟然掛斷,像是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
簡今兆剛剛舒緩下的眉頭再次擰緊,猶豫再三後披了一件大衣下了樓。
“——叮咚!”
電梯門剛打開。
簡今兆就看見了一名侍者著急忙慌的身影。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常年負責會所招待工作的侍者率先認出了簡今兆,“簡先生,您來啦?”
簡今兆看見他白色襯衫上的血跡,往走廊儘頭的A3包廂瞥了一眼,“怎麼回事?”
侍者心有餘悸地咽了咽口水,“剛才經理在和你打電話,覃先生突然就衝了過來,結果不小心撞到了裝飾用的酒杯塔。”
酒杯塔應聲倒地,而覃野也被玻璃碎渣割傷了手。
“孫經理現在正在幫覃先生緊急止血,但我感覺傷口有點深,估計得去醫院縫針。”侍者實話實說。
簡今兆了解了情況,淡聲詢問,“通知他經紀人了嗎?”
侍者點頭,“我剛聯係上,對方說馬上過來。”
簡今兆全然沒有一點想要進去看看的想法,他微微頷首,轉身就按下了電梯鍵打算回去。
“簡先生,你不去看看嗎?”
侍者詫異,心中暗忖:難道網上的小道消息都是真的?覃簡兩個人之間徹底鬨掰了?
忽然間,兩人的身後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不等簡今兆回身,他的手腕就被人猛然攥住,力度緊得有些發疼。
他偏頭看去,徑直撞上了覃野那雙隱忍到發紅的雙眸。
覃野死死盯著他,“為什麼來了卻不進去找我?”
整整一年沒見,覃野整個人消瘦了很多,他的眼下蓄著疲憊的烏青,看上去是因為這段時間的輿論而沒休息好。
手腕上湧起一陣溫熱的癢意,簡今兆低頭看去,才發現是覃野的傷口還在持續滲血,這會兒已經沿著手臂曲線滑
到了他的腕上。
緊跟著出來的孫經理想攔又不敢攔,
“覃先生,
你的手……”
簡今兆用力掙了掙,“你放開我!”
事實證明,哪怕過去了這麼久,他還是沒辦法放下心底的厭惡。
覃野看見他毫不掩飾的抗拒,咬牙,“不放!”
他的性情像是全然變了一個人,竟然全然不顧簡今兆的意願,徑直扯進了電梯邊上的空包廂。
簡今兆疼得臉色驟變,壓根沒想到覃野會做出這樣的瘋狂舉動,“覃野!你瘋了嗎!”
經理大駭,“覃先生,你這!”
覃野被醉意浸染的眸色又冷又沉,目光帶著威壓警告經理,“滾!”
——哐!
包廂門悶聲關上。
簡今兆的後腦勺嗑上了酒櫃,冰冷的疼意傳來,“嘶!”
覃野像是被這聲呼痛激回了一點理智,企圖用乾淨的手去揉他,“嗑到了是不是?疼不疼?”
簡今兆當機立斷拍開他的手,“滾開!”
——啪!
這一巴掌打在了手臂,痛意卻“扇”在了覃野的臉上。
覃野呼吸聲粗重了幾分,被酒意占據的雙眸似瘋似笑,“為什麼?今兆,我始終想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看來京也確實損失慘重,以至於讓你瘋成今晚這樣?”
簡今兆隨手抽來桌面裝飾用的軟布,擦拭著腕上並不屬於他的血跡,語氣冷淡且疏離,“覃野,我早就勸過你——”
“你不該帶著京也和那些資本牽扯上關係!更不該放縱葛雲升這樣的人去帶壞公司的藝人!”
覃野聽見這番話,慘淡地笑了笑。
簡今兆打算趁空離開,卻再度被覃野拽住,“今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可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配得上你。”
“……”
簡今兆隻覺得荒唐又離譜,“覃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分明是你自己……”
“我知道!”
覃野驟然打斷他的話,眸中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絕,“我喜歡你!從九年前,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歡你!”
“……”
簡今兆不想和他繼續掰扯,“那又怎麼樣?我對你沒有任何想法!”
“不可能!”
覃野似乎被這話刺激,用力又蠻橫地將他錮在自己的領域,“我不信你這些年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今兆,我們之間和彆人是不一樣的!”
“我們是相互扶持才走過這些年的!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我的不容易!”
“我出身不好,可你太優秀了,這些年我為了和你並肩,我其實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敢放鬆,我生怕我一失神,就再也追不上你了。”
“我承認,我曾經在很多時刻都自卑作祟,錯過了很多和你闡述心意的機會,但我現在真的不想再錯過了,我……”
——轟!
簡今兆
再也無法忍受,
抬手就給了覃野一拳。
覃野猝不及防地後退了兩步,
不可置信地看向簡今兆。
兩人間拉開了距離,簡今兆這才深呼了一口氣,“這一拳,是我早就想給你的。”
“覃野,是你自己太追名逐利,是你自己太欲求不滿,彆把你的私心和貪欲美化到是為了我,我不需要。”
“從頭到尾,我們就沒有跨過朋友這條線,以前沒有,未來更不可能!”
話音剛落,上了鎖的包廂門就被人用力踹開,鬨出的動靜震得人的耳膜都在跟著顫!
簡今兆和覃野一前一後地朝著門口看去——
俞演沉著臉色快步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將簡今兆強行拉進了自己的懷裡,“簡老師,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找你半天了。”
“……”
簡今兆沒接話,但高築的心理防線陡然鬆懈。
俞演瞥見他大衣內因為剛才的掙紮而敞開的浴袍領口,乾脆上手攏了攏,低頭附在耳畔低聲說,“我回去再跟你算賬。”
簡今兆察覺到俞演語氣裡的“危險”,卻並不害怕。
覃野看著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俞演,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敵意和危機,跟著體內蒸騰的酒意越燒越旺,“你怎麼在這裡?”
“我?”
俞演冷冷睨了過去,在確認覃野的“醉意”程度足以看清一切後,他不容分說地扣住簡今兆的下顎,乾脆利落地吻了上去。
簡今兆一怔,“唔。”
覃野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俞演淺嘗輒止,重新對上目眥欲裂的覃野,在一片冷寂中定定開了口,“我的人,你沒資格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