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吃了頓飯,很快就向回趕,因為出發晚了,到的早下班了,天都黑了,許如意就直接回了家,開門的時候,隔壁的房門也開了,郭培生問了句:“剛到?”
這顯然是等著她呢?許如意就問:“你知道了?”
郭培生點點頭:“會堂裡有部委沒走的工作人員,陸司長打了電話給我。”
許如意開了門,開了燈,兩個人借機聊了聊,郭培生說:“我讓老羅打了電話給白興福,白興福這會兒正愁呢,說是他們廠從一開始就不答應合資,白興福挺有話語權,外加津門汽車一廠一直盈利,自主性很強,這事兒就直接否了。”
“這個飛躍汽車,原本是和二廠在談,不知道怎麼回事,前天突然跟他說,還是認為一廠的底子更好,更適合合資。讓白興福罵了一頓,他沒想到的是,郝佳偉居然沒有經過他的同意,自作主張地當眾要求解除合同,白興福說他不同意。”
許如意就問,“陸司長怎麼說?”
郭培生說:“陸司長下午斥責了郝佳偉,不過,這是企業之間的事兒,他不好插手。不過如果我們去訴委屈,部委肯定要管的。”他還讓我轉告你,“一切順利。”
郭培生顯然不懂這句話什麼意思,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也沒多問。
倒是許如意立刻明白了,這是說的她交給陸時章的那份名單,此時此刻,應該已經到了美國人的手中了,那份內容碰到了美國人的紅線,他們絕對不會輕拿輕放的。
許如意就說,“先不著急,先查查那個飛躍汽車。如果是日本人,我有辦法。如果不是,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不用放心上。”
的確如此,倒不是說他們不缺訂單,而是現在的燎原廠,有說不的權力,就算是郝佳偉胡來,他們也能抗衡,他點點頭:“也是,行了,你阿姨給你煮了面條,馬上就好了,吃了好好休息。”
許如意等了兩天,已經將飛躍汽車的資料查的差不多了。這是一家挺出名的日本汽車公司,生產的飛躍汽車有著不錯的銷量。
這兩年,夏國政府一直在接觸汽車公司,試圖引進技術和生產線,飛躍汽車也在積極主動地夏國政府接洽。津門本就是夏國重要的汽車生產基地,飛躍大概在半年前開始接洽津門市機械局。
當初因為一廠拒絕,很明確地說是和二廠合作。
但在幾天前,飛躍的相關負責人突然找到了津門市機械局,說是他們考慮了一下,認為二廠各方面條件都不如一廠好,他們更希望和一廠合作,如果不能達成,他們就不考慮津門市了。
如今,引進外資無論是從經濟還是從政績上,都是大有好處的,津門市機械局可不是急了嗎?這才有了對許如意和白興福的逼迫。
當然,許如意還通過齊豐在日本的關係,查了查飛躍的底兒,事實證明,古田鐵工所和他們有持股關係。
這不就太明白了嗎,這是一次敲山震虎,當然也離不開郝佳偉他們的急功近利。
許
如意隻覺得心中的怒火衝天,一方面是對日本人,真的是無恥到了極點。另一方面,則是對郝佳偉他們,他們那麼努力地研發,就是為了夏國的製造業再不受掣肘,汽車合資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是,他們希望的種子已經灑下——燎原廠跟多少汽車廠和相關配件廠簽了合同,他們很快就會趕上,再也不會出現上輩子的狀況,隻有組裝,沒有技術。
但現在,郝佳偉他們在乾什麼?為了合資就擠兌發展的很好的國營廠嗎?
有了數,就知道該怎麼辦,許如意直接就給古田鐵工所的夏國分社打了電話,接通後是工作人員接聽的,許如意直接說:“我是燎原廠許如意,我找川野清。”
川野清是他們的夏國分社社長。
電話接了過去,許如意開門見山:“想必你在等我的電話。”
川野清一下子就笑了,“果然提醒是很有用的。許廠長,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而白興福這會兒卻是異常的憤怒。
他今天早上照常吃了早飯後去辦公室,隻是沒想到一到了,就瞧見了桌子上放了一張體檢單,他記得自己最近體檢也是在上半年了,低頭看了看,果不其然,還是那張——他胃裡不舒服,檢查了一下,上面說他有著眼中胃潰瘍,讓他要吃藥保養,就是日期奇怪一些,居然是昨天的。
白興福覺得挺奇怪的,怎麼又出來一份體檢單?
他還想問呢,辦公室主任劉飛就進來了,白興福就說:“正好你過來,這怎麼突然來了一份體檢單,這不是五月的嗎?還寫著昨天的日期,這怎麼乾活的?”
哪裡想到劉飛卻說:“這是我們剛收到的,廠長,我都沒想到,你胃病這麼嚴重。你這還天天加班,哪裡行啊。”
白興福隻當他關心,笑著說:“吃了點藥早就沒事了,這都幾個月了。”說著,就想放起來,哪裡想到,劉飛突然說:“怎麼是幾個月呢,這不是昨天的嗎?廠長,你這個病情可不能耽誤,剛剛送來的人專門說了,必須住院治療。”
白興福動作就停了下來,這一聽就不對勁啊,“我說我不用。”
劉飛卻笑了,“廠長,您太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但我們不能不在意,您還是按著醫囑,住院休息。您放心,廠裡的事情,有趙廠長負責,不會有問題的。”
“劉飛?彆跟我打哈哈!”白興福立刻嚴肅了起來,“你這什麼意思?要趕走我?誰讓你這麼乾的?郝佳偉?”
劉飛當然不承認,他還是那副小模樣:“廠長你說什麼,“這是為你好,你不要亂想。”
白興福怎麼能不亂想?這個節骨眼上,把他弄走的意思顯而易見,可是沒等他發表,劉飛居然說:“廠長,您要是好好休息,以後還是能回來,要是不好好休息,回不回來可就不好說了。何苦呢?”
這不就是威脅嗎?白興福的眉頭都皺緊了,這也太囂張了。
他直接說:“我是一廠的廠長,這裡還是我說了算,出去!”
劉飛也沒著急,點點頭,
“好啊。”居然真出去了。
不過沒幾分鐘,白興福都沒有想好對策,郝佳偉就打了個電話來,“市局有個會,你來一趟。”說完就掛了。
這句話太平常不過了,但是白興福已經知道,八成還是剛才的事兒,可是劉飛的話他可以不聽,郝佳偉是領導,他要是不聽,更容易讓人抓到把柄,隻能過去了。到了後,果然沒什麼會,郝佳偉直接跟他說:“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強撐了,趕緊去休息,我剛剛已經打了電話,讓副廠長主持工作了。”
白興福就知道,郝佳偉是鐵了心了。
他根本沒走,而是站在辦公室裡問:“郝局長,我們一廠是有自己的技術優勢的,一旦合資,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二廠反倒是缺少優勢,他們合資不是更合適嗎?到時候,兩個廠子齊頭並進,咱們局不吃虧啊。為什麼非要我們呢?”
郝佳偉聽了一臉的無奈,居然跟他說:“老白,我知道你一心為廠,不過這事兒已經定了。你以為外資是大白菜,我們想用哪個跟人家合作,人家就要哪個嗎?人家就是看上你們了,難不成放著好好的外資不要,要你們瞎折騰?”
“我明確告訴你,你要合作,以後還有個合資廠廠長當當,你要是再鬨騰,你就病休吧。”
“那我們廠原有的技術設備,還有訂購的設備呢?”
“你們廠那叫什麼技術,到時候飛躍的人過來,自然會按著他們的安排來。原有的設備都給二廠,看看他們能用嗎?至於訂購的,大不了預付款不要,我們算了算,虧的也不多。”
白興福一邊往家走,一邊心裡難受。
那是他們幾十年的技術積累,怎麼就不算什麼呢。那些預付款是他們廠這麼多年賬面資金的一半,怎麼就不要了呢。
可是他能乾什麼呢?他仿佛很有能力,他曾經帶著一廠衝鋒陷陣,即便是引進車風潮,那麼多汽車廠倒了下去,他們依舊屹立。可是他又很沒能力,郝佳偉隨便一句話,就能夠讓他無法工作。
到了晚上,老伴回來了,瞧見他還挺詫異:“難得你今天下班早,正好你做飯吧,我得去同事家一趟。”
他心裡不高興,並沒有問,老伴卻是忍不住跟他吐槽:“你說那個劉紅怎麼這麼傻?他們段有人丟了二十塊錢,因為當時就在她在車間,而且她家裡正需要錢,不少人都猜是她乾的。可這種事捕風捉影的怎麼查,結果,她居然在車間裡上吊了。幸好有人來看見了,要不真出事了。”
白興福終於問了一句,“那到底是她偷的嗎?”
老伴說:“上吊是大事,警察都來了,現在正查著呢,我去看看她,怪可憐的,這傻姑娘。”
等著老伴走了,白興福坐了起來,對啊,鬨大就行,你說,一廠廠長不滿被停職,對局長大打出手,這還合作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