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意的一番表態,自信滿滿,不少人都為之動容。不過如方茹卻並不放心,隻是眼見許如意想法已定,也沒有再說什麼。
等著這個會一結束,陸時章就說:“你陪我走一段吧。”
顯然,有話要對她說。
陸時章是南河省提起來的,燎原廠是南河省的廠子,他倆是老上下級關係,對這種囑托,大家也覺得很正常,甚至如方茹還覺得這是必要的,她對陸時章很了解,他一向穩妥,如果能勸勸許如意,那是最好的。
他倆往外走的時候,走廊已經沒人了,陸時章這才說:“你的想法很好,我也很支持,不過具體的措施你還是要仔細斟酌,不要把希望放在大家的情操上,這對你和對其他人都是不公平的。”
“選擇哪家的數控係統,這是商業行為。”
“我知道的。”許如意笑著說,“相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我對這次競爭有把握,我知道他們的底線大概是多少。而且我們覺得,我可以利用一下他們。”
這個說法讓陸時章有些詫異:“怎麼講?”
“我跟東陽廠胡廠長仔細了解了一下,如果引進長崎的數控係統的型號和成本。長崎的數控係統的確是八位微控製器,但是功能很簡單,是2代產品。我記得1981年我們參加日本國際機床展的時候,這款數控係統已經不是最先進的了,那會兒一台小型的數控磨床,他們的售價是2000萬日元,大概是10萬塊左右。”
“兩年後,他們的係統已經發展到了6代,可就這個已經過時的數控係統,居然給的售價是8萬塊。占到了東陽廠生產的數控機床成本五成,幾l乎所有的利潤都被長崎吃掉了。長崎這哪裡是賺錢,是搶錢差不多。”
陸時章就是乾這個,他自然知道,但這也沒辦法的事兒。
國內需要先進設備,隻有兩條路,一方面引進,一方面自己造。當時不是沒想過,如果2代係統這麼貴,不如直接買整機。可是,整機人家不賣給你2代的,搭配的是三代或者四代的係統,價格自然很貴。引進整機更不合算,還是引進係統自己生產更便宜。
更何況,夏國總要發展自己的數控技術,引進係統的話,還可以借著組裝來學習學習,也算是練兵了。
“你的意思是,故意強勢出擊,誘導他們降價?!”陸時章一聽就明白了。
許如意點頭:“我是這個想法,他們的打算無非就是降價逼我回不了本,讓我血本無歸再也不敢去研究數控係統。可是,我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我的價格打下來了,我的質量不比他們差,我可以搶占大量市場,倒逼他們不得不降價,非但如此,他們還得想辦法討好我們的工廠,拿出他們舍不得賣的型號,拿出他們敝帚自珍的圖紙和技術,來和我們競爭。”
“陸司長,您想想看,那時的夏國機床市場,是誰說了算?”許如意的聲音裡都帶著自豪,“不是我,也不是長崎或者太陽機床廠,是我們的工廠——我們需要,你們誰合適我們就要誰的
,你們不合適我們連看都不看。”
那會兒,我們才會擺脫現在的賣方市場,轉變為買方市場,有我們自己的話語權。?_[(”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了,一天中日頭最大的時候,陸時章站在樓梯上,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許如意,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她沒有化妝,一身素淨,可在這會兒,陸時章卻覺得她熠熠生輝。
他不得不說,他已經認識許如意三年了,每每當他覺得他已經足夠了解許如意的時候,許如意總會給他驚喜。
誰不想要這樣的市場,這樣的市場才是正常的啊!
他沒有再問太多,譬如,你這樣做,燎原廠面對的競爭會不會太大?你就不怕燎原廠競爭不過,出現問題等等。因為他太了解許如意,人人都覺得許如意有本事也夠狂,彆人的廠子都是專攻一項,就算是開設分廠,也是相關業務,哪裡像她,東一下西一下,四個分廠,三個行業。
可他知道許如意的想法,這個女孩從一開始就說過,她誌在機床。雖然不知道,是誰影響了她,但是她這一路走來,的確都在為此而前進。這番話於她,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而是實打實的真誠想法。
他點點頭:“那就放手去乾吧,有問題來找我。”
不過,與其他時候不同,他沒有說完就離開,而是伸出了手,鄭重地說:“許廠長,祝你成功!”
許如意沒想到,不過她很快也伸出了手:“您聽我好消息吧。”
等著趕到了飯店,大家正在聊天,還沒上菜呢。許如意一進來,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歡迎:“許廠長,你可來了,我們都等急了?”“這個老胡,嘴巴跟葫蘆一樣,我們怎麼問都不肯說,非說讓你來說,可是把我們急壞了。”
胡浩笑嗬嗬地說:“這裡面涉及的技術可太多了,我可不能喧賓奪主。”
聽話聽音,剛剛就發現東陽廠的機床生產水平也是大有進步,如今胡浩這麼說,不就是明擺著告訴他們,除了數控係統,燎原廠還有好東西嗎?
燎原廠的配置,大家其實都了解——實在是他們廠是全國獨一份的明星廠,彆人乾什麼都是悄無聲息,想要大家知道,都得想辦法,可是燎原廠每每參展都是大新聞,不是營銷方案又讓人耳目一新,就是成交額突破記錄。
一開始大家還覺得,這是個競爭對手,結果許如意愛分享不藏私,有什麼法子那是真傾囊相授啊,大家跟著學,一方面學會了怎麼朝著客戶的需求下手,另一方面也漸漸形成了共識——瞧瞧手推車的案例吧,這東西可真沒技術含量,愣是國內外賣的這麼好,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燎原廠有專利,彆人賣不了,所以價格有底線。大家雖然沒有專利,但是也不想當冤大頭啊,後來漸漸地,每次上廣交會之前,大家走在賓館裡走一走串一串,都是熟人相互商量個差不多的價格,那種賠本買賣這兩年是真少了。
所以,大家都感覺,燎原廠沒什麼秘密,但現在不一樣了,這數控係統怎麼弄出來的,那些所謂的技術是什麼?
一時間,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魯南直接站起來請許如意:“許廠長,你好好給我們講講吧,否則這飯我們真吃不下去,心裡急啊。”
許如意太了解他們了,笑著說,“那好,咱們先說再吃。”她看了看,乾脆沒落座,站在了兩桌子中間說道:“我先給你們吃個定心丸,我們的確出了數控係統,還有彆的技術,這兩年我們在材料和熱處理工藝上有了大突破。”
果不其然!
這話一出,所有廠長都覺得就應該是這樣,僅僅憑著數控係統,不可能精度有這麼大的提高,應該說,一台機床的提升,是全方位的提升,從鑄件到熱處理,再到裝配,每個環節都需要高質量。
本來大家就興奮,這會兒聽了可就更坐不住了,“許廠長,你能具體講講嗎?”
許如意笑著說:“這就太龐大複雜了,很難一次性說清楚。我就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燎原一號上裝的銑刀,這是我們用研發的新材料製作而成的,是超硬合金,這把銑刀可以使用4500到5000小時。”
這數據可太熟悉了!
這不就是古田鐵工所他們那把銑刀的使用時長嗎?
說真的,在材料這方面,夏國一直很落後,最明顯的就是刀具,他們其實根本就沒有刀具產業——人家用幾l千小時,他們的刀具常換常新。當時平江廠全國找銑刀,雖然很多人都憤怒地說不行用國產的,可大家都知道,不能用啊,用不住啊。
誰能想到,燎原廠居然有了這樣的材料,林陽直接騰地站了起來,問了一句:“許廠長,當真!?”
許如意點頭:“自然當真!”
林陽也顧不上彆人了,直接問:“許廠長,我們怎麼樣才能夠跟你合作,請你詳細聊聊吧。數控係統是什麼價格,是不是隻有使用了你們的數控係統,才能夠使用其他配套工藝和材料。”
“數控係統有不同的功能,價格也不一樣。我知道,東北機床廠引進是長崎二代數控係統,跟我們一樣是八位數微控製器,對嘛?”
林陽毫不猶豫:“是,我們和五洲機床廠,東陽機床廠是一起簽的合同,都是這個配置。”說著,他歎口氣,“這已經是落後的係統了,但是,他們隻賣給我們這個。我們也不得不買,因為即便是人家落後的技術,我們生產出來,在咱們夏國也是獨一份。”
“能透露一下價格嗎?”許如意再問。
如果是彆的國家,這種問法很不禮貌,這是商業隱私,可是在夏國不同,大家都是國有企業,這個進口就是由部委談下來的,價格都是透明的,“當然可以,譬如說標準型長崎FA,適用於所有機床,可以儲存三種切削程序,有八種切削模式可以選擇,這樣的一套的價格是8萬塊錢。如果是適用於高性能機床的,則是長崎FB,價格則高達20萬以上。”
許如意點點頭,“我們的標準型,對標長崎FA,價格則是49999.”
屋子裡這次靜悄
悄的。
大家相互看了看,誰也沒吭聲。
倒是王石頭,在旁邊坐著,他今天沒跟進去測試車間,不過在外面卻是聽見了陣陣的歡呼聲,就算是沒人告訴他,他也肯定,那是給燎原一號的。剛剛許如意又是說材料又是說工藝,大家都是一臉高興,他以為,宣布了價格,怎麼都會大聲喝彩的。
畢竟,這價格可是打了個六二折。
他媳婦張紅因為歲數大了,即將從一線工人崗退下來,因為好學,連續報了挺多培訓,現在已經在鍋爐廠的供銷科上班了。平時張紅就沒少給他嘟囔什麼叫做骨折價,這在他看來,就是骨折價,質量有目共睹,怎麼就沒反應呢。
王石頭一下子從散漫的坐在那裡,就挺直了腰板,雖然不至於冷汗出來,可也緊張起來,盯著這些廠長技術科長看,看看他們這是怎麼了?
結果就聽見何有知,就是那個說燎原廠是箭在弦上,為了面子也要給一等品的家夥,幽幽地來了句:“許廠長,你們不是開機床廠,也不是開鍋爐廠和推車廠,你們開核彈廠的吧。”
他根本就不用許如意捧哏,自己就說了:“我就覺得這一上午,不停地在受到衝擊。一波又一波,以為這波已經夠大了,結果下波還有更大的,以為這就是最大的,你們居然報了這個價。原子彈也沒有你們這麼能轟啊!”
“許廠長,你們怎麼就能夠這個價呢。”
王石頭很是警惕他,他一說話就盯著他,哪裡想到,何有知居然來了這句感歎。
顯然,這也是大家的想法,這句一出,所有人都感歎起來:“許廠長你說真的嗎?這可是下了一半的價格。”“你們的數控係統的確能跟長崎的比擬,你要是這個價格,我們二話不說,咱們立刻談合同。”“許廠長,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剛剛聽到了,我都沒敢說話。”
王石頭這才送了口氣,原來不是沒反應,是被這個價格驚到了啊。
果然媳婦說得對,骨折價挺嚇人的,這群廠長們,可是夏國算是很不錯的機床廠的廠長,那不僅是見多識廣,肯定沒少拍桌子,結果都愣了。
王石頭又放鬆了起來,等著吃飯了。
許如意笑著說:“這有什麼騙你們的,一是胡廠長就在這裡,我給他們什麼價格,就給你們什麼價格,都是一樣的,你們問問就可以。二是我們即將打廣告,也是這個報價,保證童叟無欺全國統一。”
說的這麼板上釘釘,誰還能不信呢,其實剛剛也不是不信,就是這價格太意想不到了。
而且,都是乾這行的,在可能不明白這個價格除了要搶占市場,背後的意義呢,林陽直接站了起來,拿著手中的茶杯:“許廠長,還沒開席,沒有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其他人也端起了茶杯,跟著一起要敬一杯,甚至何有知眼眶都紅了:“許廠長,我必須得先道歉,您的司機知道,昨天我一來,就認為你們是借著平江廠的事情推出數控機床,借機宣傳,所以質量不一定咋樣。但
我錯了,你們不但質量好?[(,你們還有責任感,我先以茶代酒,等會兒上了酒,我自罰三杯。”
許如意笑著說:“好,那咱們還等什麼,開始吧。”
服務員那邊早就等著了,是張超男一直叮囑先不要上,這會兒瞧見手勢,立刻就上了菜,還上了酒,果不其然,何有知當場自罰三杯,還得了一聲好,就連王石頭也覺得他,雖然沒什麼見識,人還湊活。
許如意不太會喝酒,往常這種事都是躲一邊的,好在大家也隻是慶祝一下,並沒有多喝的意思——雖然不能簽約,但也要大致定下。
所以,許如意隻是匆匆吃了飯,一個個就開始了,好在都是明碼標價,隻有熱處理技術和材料技術需要授權,這個可以專門再談,所以到了下午三點,除了東陽廠外的19家工廠,已經全部有了大致的意向。
許如意也累壞了,等著回了招待所,躺在床上就動不了了。倒是張超男興奮壞了,僅僅意向就上了5000套!這就是2.5個億!而且各廠隻是以最少的用量估算,國內的機床廠還有更多!
市場遠不止如此!
更何況,這才是國內,他們還要參加10月的國際機床展,這怎麼想,都是巨額成交量——她這會兒可是真服了,原先一開始的時候,手推車廠兩千萬讓大家咋舌,後來上了鍋爐,那一次所有業務加在一起,直接破了億,他們就覺得沒有再比鍋爐更掙錢的了。
但現在,比起機床來,那都不算事兒啊。
張超男聲音裡都帶著笑音:“廠長,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許如意困得模模糊糊:“劉曉紅不是說,導演已經拍的差不多嗎?晚上我們看看樣片,後來就要上了,明天一早回去。”
張超男立刻點頭:“好咧!你睡一會兒,我不打擾你!”
許如意:……你心裡的哈哈哈哈哈哈的聲音,已經吵到我啦!
晚上,許如意就去了廣告公司,邢雲根本就沒見她——她本來對機械產品沒有什麼靈感,即便去車間采風,拿出來的東西也實在是太溫吞了。
許如意認為不太合適,乾脆就給她出了個主意,邢雲聽了後雖然很快就找到了切入點,不過顯然認為許如意不是同道中人,根本就不見她了。
許如意對此毫不介意,反正片子好就行——整個片子完成度非常好,同時看的劉曉紅和張超男王石頭都覺得,這個廣告肯定會引起大家注意的。
許如意就跟廣告公司的工作人員定了:“就這樣就可以。把帶子給我們吧,明天曉紅你送一下。”
劉曉紅當然沒問題,就是工作人員很是不好意思地看著她,明顯有話說不出,許如意就問:“什麼事?”
“我們老板說,不要說是我們出品的。”
許如意:……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創意實在是有點跟邢雲不搭配,點點頭,同意了。
片子第二天一早送去了國家台,許如意也回了南州市。
到了的時候,郭培生已經收到了評定等級
的文件,上面大字寫著一等品,雖然昨天已經跟他報過喜了,小老頭還是很高興,一個勁兒的說:“哎呦,你說我們怎麼能這麼厲害呢!”
要知道,郭培生原先可是個挺嚴肅的小老頭,許如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皺著眉頭坐在台階上看鍋爐呢,這兩年,他倒是越來越輕鬆,時不時還愛開玩笑,用蘇梅的話說:“老郭這是廠子運行順利,心情愉快,性子就越發自在,很多原先收著的地方,都放開了。”
許如意點頭說:“可不是嗎?咱最厲害,這證書放您那兒?!”
郭培生自然應了。
這些年廠子裡的大小榮譽,都是郭培生收著的——自然不是那種收到自己抽屜裡的那種,而是專門找了個一個空房間,做了一個陳列室,一個個的認真放好,用郭培生的話說:“這都是咱們進步的腳印,咱們走的太快,這些腳印就得留著,也算是個證據!”
許如意:……
放的時候他還問:“廣告是今晚,這消息什麼時候出?”
“應該也是今晚,國家台新聞聯播先放,明天一大早報紙會有相關報道,人民報是專訪。”
郭培生:“那我讓人通知一下,大家都等著看新聞和咱們新廣告呢。你也彆做飯了,來家裡吃吧。”
如今兩家住對門,許吉祥和許為民都在京市上學,所以許如意常年一個人,經常在郭培生家裡搭夥吃飯。
“好。”
等著下班,許如意就跟著郭培生,一起騎著自行車回了家屬院,這會兒的家屬院已經熱鬨的不得了,燎原縣那邊的家屬們都搬了過來,熱熱鬨鬨的。
他倆進了月亮門,就下了自行車——大夏天的,又放了暑假,孩子們都在路上玩,騎著自行車很容易就碰到。
不過這也有了交流的機會,旁邊坐著的大爺大媽顯然已經知道消息了:“廠長,今晚上肯定上電視嗎?”
“肯定,都已經訂好了。等會兒可彆忘了看!”
“那不會的,家裡已經做好飯了,一會兒都下了班,趕緊吃飯,到時候全家一起看。”
還有小姑娘湊到許如意身邊:“廠長,我們老師今天給我們布置作業了,題目就叫做《燎原一號參評有感》。”後面的小朋友也跟著喊,“我們也是!”“我們也是!”
許如意可沒想到老師們也這麼與時俱進,聽了以後乾脆說:“那可太好了,你們好好寫,到時候我們評獎,誰拿了名次,獎勵和燎原一號合照怎麼樣?!”
這可比獎金要稀罕多了——燎原廠效益好,許如意又是出了名的重視教育,附屬中小學和附屬職高每學期都有專門撥款發獎學金,隻要努力,多多少少總能拿到一些。但燎原一號可是最近廠子裡最時髦的設備了,尤其是大家都沒見過,這要是有了合影,那肯定是同學中最風光的。
立刻,小朋友們都炸開了:“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寫!”“媽媽我要看新聞!”
等著到了家,蘇梅老師已經做好了飯,許如意洗了手就幫忙擺
碗筷,蘇梅小聲說:“今天又有人給你介紹對象了。”
許如意已經不在乎了,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人覺得她一個小姑娘,忙成這樣,家裡連個人都沒有,需要有人照顧,說得可好聽:“許廠長自己都這麼有本事了,肯定不能再找一樣有本事的,那兩個人都不著家,咋過日子。我這邊有認識的小夥子,都是清閒的工作,最顧家了。”
不過這話到不了許如意這裡,一般都是走郭培生和蘇梅的路線,好在老倆口對許如意太了解了,直接就回了。
許如意就問:“您怎麼說的?”
蘇梅掐著腰:“我說啊,那找保姆不就行了。”
許如意直接豎了個大拇指:“您可真厲害!我太喜歡了。”
當然,看新聞的不僅僅是燎原廠,除了一直關心這事兒的夏國機床廠和相關行業,還有太陽機床廠的貝爾,長崎機床公司的夏國分社社長川野清等等。
他們都從一些渠道得到了今晚會報道定級的結果,至於到底如何,明明那天去了幾l十號人在現場觀看,可是任憑他們怎麼打聽,也沒有消息透露出來,這讓人很不安——如果成績很不錯的話為什麼沒消息,可如果成績很好的話,怎麼會在國家台新聞播放。
總之,撲朔迷離。
所以,晚上七點整,貝爾、川野清他們就不約而同的坐在了電視面前,甚至旁邊還有翻譯在場。很快,新聞就開始播放,主持人報道了今天夏國的重要新聞,一個個畫面掠過,明明都是不關心的問題,他們卻還是正襟危坐,原地等待。
等的時候貝爾忍不住搖搖頭:也就是許如意了,她總有辦法讓他們坐立不安。
就這個時候,一個機床的畫面出現了!
貝爾一下子挺直了腰背,旁邊的翻譯已經開始工作:“……昨天上午,夏國機床協會第一批參與評定等級的機床已經測評完畢,其中,來自五洲機床廠和東北機床廠的普通切削車床評定為二等品,來自於東陽機床廠的燎原一號數控機床評定為一等品!據悉,燎原一號數控機床的數控係統來自於燎原機床廠,他們……”
他還沒翻譯完,貝爾已經站了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是一等品!
他看過評定的規則,上面明明白白寫著是向上靠,可是,他以為最多是二等品,怎麼會是一等品?這不就代表著燎原一號最起碼要比長崎的數控機床要好?但這怎麼可能?
雖然他很討厭日本人和日本機床,但他不得不說,日本機床走到今天,是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是一步步走過來的。燎原機床廠才成立幾l年?他們怎麼可能得到這樣的評價呢!
他立刻就說:“夏國人真是什麼敢吹?他們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他指著電視,“燎原廠的數顯設備是不錯,可是他們沒有任何的基礎,怎麼可能突然發展到比長崎強?芯片怎麼搞定的,伺服電機他們怎麼搞定的,加工工藝,熱處理工藝,甚至裝配,這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這不是種菜種花,有個種子就行了,這需要是基礎,是人才,是
大量的研究試錯,他們怎麼可能從不及格一下子到優秀,你說是不是?這根本就不可能!”
他明顯的急了,整個臉通紅,翻譯瞧著都有點害怕,連忙指了指電視:您看,正在播放燎原廠的測試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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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就是要告訴他們,他們以為的不可能就是真的,絕不是任何吹噓,電視上竟然放出了燎原廠製造工件的精度:“整個測試工件一共有31個目標公差,燎原一號的公差始終保持在-4到+4之間,與測評的對標設備,來自於德國米勒兄弟機床廠的數控機床幾l乎相同……”
貝爾一下子就安靜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電視,他的房間可是專門購買的進口彩電電視,可以將坐標測量機小小的顯示器拍的一清二楚,那上面的確顯示著,在貝爾看來幾l乎不可能的數字。
他們真做到了!
他們怎麼真的做到了!
縱然貝爾已經有了準備,但是他不是準備的這個,他知道許如意不是吹噓之人,她做了這麼多鋪墊敢拿出來東西肯定不會差,但他以為可能比長崎差一些,也可能會差不少,畢竟這不是容易的。但他們會吹噓跟長崎差不多,用來搶奪市場。
但現在完全打破了他的想象!
他使勁的呼啦著頭發,頭皮被摩擦著發出了蹭蹭蹭的聲音,他的腦子在急劇地轉動著——他們的普通數控係統定價在8萬元左右,進口數控機床定價在30萬元以上。
從價格就能看出來,這兩年他們的確是式微了,他們已經被拉到跟日本差不多的水平和價位,無論怎麼努力,他們都提高不了,都逃不過日本機床的圍追堵截,數控時代,仿佛要將美國機床行業拋棄了,無奈之下,已經開始了通過價格戰搶奪市場。
可誰能想到,夏國居然突圍了。
這也就是他破防的原因。
他原本準備的是降價1萬,這個誠意足可以打動客戶,他不想降得太多,夏國已經是少有的高利潤國家了,但現在,如果他們的數據這麼好的話,可能這種降價,並不會特彆管用。
也許?一萬五?長崎那邊會怎麼辦?
貝爾想了想後,還是打了電話過去——這種事情,自然不能一盤散沙,他不跟田中合作,不代表不跟其他的廠家串聯,即便他們是日本公司,可那又怎樣。
而在長崎機床公司的夏國分社,社長川野清也是剛剛看完新聞,此時他的眉頭皺的緊緊的,看到來電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那邊傳來了貝爾的聲音:“你怎麼想?”
“這不可能是真的,夏國不可能做出來這麼好的機床。”
“這個坐標測量儀來自於英國,是非常準確的機器,不可能有任何問題。”
“隻是一段錄像,也可能是最接近的一個,要知道,夏國的機床公差可以天南地北,有一個接近的不是很正常嗎?”川野清坐在那裡,兀自說著,“更何況,說不定連工件都不是他們生產的?”
貝爾都沒想到,川野清這麼固執,“你不了
解許如意這個人,她不是這樣的人。而且這沒有什麼好處,一旦彆人購買了他們的係統,就會被打回原形,他們這麼多年積攢的信用就全部沒了。”
川野清還是咬死:“隻有親眼見到,我才能相信。”
貝爾直接氣笑了,有人超過就不相信,你憑什麼啊,我們被超過的時候,我們也沒這樣啊,真是不可理喻,既然沒辦法討論,那就不需要再聯係,他剛想掛斷電話,就聽見翻譯說:“燎原廠的機床廣告?!”
貝爾扭頭過去,恰好看見廣告開始。
他一下子就愣了,因為整個電視畫面居然是個定格!背景就是剛剛評定為一等品的燎原一號,但是,沒有任何的情節,沒有任何的敘述,隻有一句廣告詞:燎原一號數控係統,隻要49999!燎原一號數控係統,隻要49999!燎原一號數控係統,隻要49999!
是一個男中音念的,聲音氣勢渾厚,不停循環,足足得有一分鐘,仿佛魔音穿耳,即便結束了,也在腦中不停回蕩!
電話裡,川野清發出了氣急敗壞地咒罵:“這是什麼東西!他們在乾什麼?!”
貝爾卻知道一件事,這廣告的確看著最低端,但是他是學過廣告的,這種不停循環的洗腦式廣告,才是最要命的!燎原廠的產品質量已經通過他們收視率最高的新聞傳播出去了,這個價格,比任何的情懷或者是講解都管用!
德國的品質,夏國的價格,誰會不動心呢!
許如意怎麼可以這麼了解自己需要什麼,怎麼又可以這麼不要面子呢,他們的推車不是一向以情懷為主嗎?推出這樣的廣告不怕被罵嗎!
更何況,貝爾太明白川野清為什麼咒罵了,不是因為這廣告難看,是許如意的定價!
他們的成本大概在售價的65%,也就是說,成本是五萬二,這個定價,就算是不要所有的利潤,他們也降不到?!他們拿什麼爭,怎麼爭?她怎麼能定了這個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