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在許如意這邊,談判一結束,等著大建鐵工所的人離開,大家都都有些惋惜。
許如意拿出證據後,對方的談判勢頭就一瀉千裡,如果可以進行拉鋸戰的話,很可能今天得到不錯的結果。
中止後,再開始,恐怕又是從心理戰開始了。
但提出中止是談判中很正常的情況,所以也不好說什麼。
“恐怕有的磨!”
“這正常,比之往常,我們今天的進展要快多了,起碼厘定了責任。”
這麼一說,大家又都高興起來。
“可不是嗎?他們挺奇怪的,這麼快就來了,跟以往風格完全不同。”
“大概是有恃無恐吧,”吳海棠說道,“要不是如意拿出了相關證據,他們根本就不會承認自己有問題。你聽到他們的報價嗎?”
這個大家印象深刻,按著夏國人樸素的想法,自己的問題還跟人家多要了錢,那不但得還回去,還得提著禮物賠禮道歉。
他們倒好,連還錢都不想全給!
任曉友直接總結:“我是發現了,咱們跟他們打交道是不能太講仁義禮智信的。咱們就是太講道理了!太吃虧!”
這贏得了大家的讚同,這幾年可是沒少吃虧。
他們聊完了,看著許如意放下了筆,顯然是將她自己的筆記整理完畢了,餘為懷這才開口:“家裡沒事吧?你突然消失,我們都很擔心。”
“就是,有事你該說一聲,說不定能夠幫上忙。”
許如意自然不能說,自己在什麼地方睡了一晚上,她笑笑說:“沒什麼大事,已經處理完了,放心吧。”
既然是這樣,餘為懷他們也不好探問,隻是告訴她讓她以後千萬不要客氣,有事要說話。
談判中止,但一些工作還是要做的。
許如意隨後就跟著大家回了辦公室,自然也是跟平時一般忙碌,不過這次,除了關心談判的事情,許如意也不由分心——那個人到底是誰?會不會過來試探她?會不會再次舉報?
其實昨天晚上,她在國安部門的招待所裡,其實已經將自己重生後接觸的人過了一遍,真的很難判斷。
雖然他們有著不同的性格,為人處世也有人許如意不喜歡的地方,但不得不說,她都能從他們身上看到屬於這片大地獨有的精神。
就如嫌棄鍋爐廠的熊廣濤,嘴巴賊毒,一聽說鍋爐廠要分流到他們廠,恨不得把鍋爐廠貶成塵土。可他的初衷是肅南市鍛造廠,他熱愛這個廠子,舍不得廠子被拖累,不肯讓付出了汗水的職工白勞動。
這種想法自私而又樸素。
就如跟許如意打擂台賽的周雄安,是許如意遇到最討厭的人了,但是他的底色也是害怕許如意搞砸了,對他審查早就出來了,他就是一個不肯進取故步自封的老頑固。
因為見識有限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但初心是沒有問題的。
她隻能說,這個人隱藏的太深了,無法
用固有印象來判斷。
將上午的談判彙總出來,又開會分析整理了相關事宜,到了傍晚,許如意才忙完,直接去了招待所。
——張轉男在,許如意的生活就規範了許多,燎原總廠有任何事情,張轉男都會幫忙彙總,急需處理的給她打電話,不急的就到了下午下班後解決。
甚至連她的飯食也正常起來,每到飯點,張轉男就幫她先去打飯拿回招待所,完全避免了忙完了沒飯吃的狀態。
不過今天許如意卻在路上碰見了拿著飯盒的張轉男,她和吳海棠說的正高興,瞧見許如意,吳海棠就說:“快點回去吃飯吧,彆涼了。”
就跟她倆拜拜了。
等著進了房間關了門,張轉男才說:“今天真是奇怪,本來我都已經快到了,吳海棠突然在後面叫我,聲音老大呢。我扭頭看,她從幾十米外跑過來的,專門找我說話。”
許如意是交代過張轉男和王石頭的,如果今天有人問她的事兒,就跟對方聊一聊,不過也要記下聊的內容。
是吳海棠嗎?
許如意對她印象深刻,畢竟當初在東陽廠兩個人算是合作愉快,算是許如意在東陽廠交的最好的朋友之一,後來他們賣拉車,吳海棠還幫忙在省廳做了次模特,推廣了一下,銷量不錯。
許如意問:“她說什麼了?”
張轉男就說:“就是問你家裡什麼事,需不需要幫忙之類的,都是家常話,我就按著你說的,說是隻是許為民身體不舒服,已經沒事了。”
用許為民做理由也是沒辦法,廠子裡的事兒牽扯太多,但凡有心就能打聽出來,而且也不可能下午去早上回,電話遙控就可以。
唯有家人才能夠這麼掛心。
許如意點點頭,這不能說明是吳海棠,但也不能說明不是她,畢竟談判結束後,都已經問過許如意了,突然再去問,有點奇怪。
但許如意不希望是她。
那是個對外貿工作非常熱情的女同誌,她還記得走的時候吳海棠說:“我原先隻是做翻譯,將內容傳達到即可,但是這次參與了東陽廠的升級改造,我覺得這要有意思得多,我喜歡外貿工作。”
“我想今後會向這方面努力,為我們國家進口好設備,省出大量外彙!”
不過她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李同誌——李同誌給了她一個電話,她可以隨時撥通。
第二天上班,許如意特地留意了一下,吳海棠照舊也上班了,她也不知道李同誌是查了還是沒查,倒是有些掛心。
就是有一條,大建那邊並沒有通知何時開始第二次談判,負責的陸時章直接去跟那邊的工作人員溝通後,到了下午,他們才傳來消息,他們還需要進行相關的分析計算,所以希望時間定在後天。
這就拖得有點長。
但是也不是沒有先例,畢竟大建那邊態度還是不錯,那位大河原新直接說:“他們非常尊重夏方的意見,認為需要妥善處理,所以需要的時間比較多。”
如
果不是知道他們背後在乾什麼,許如意雖然不會全信,但起碼覺得他們有所收斂,不過現在,這隻是拖時間而已。
許如意晚上再給李同誌打電話的時候,李同誌告訴了她對吳海棠的調查:“沒有問題,隻是關心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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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許如意放下了心。
明天又是一輪談判,許如意以為這天晚上會有消息,所以一直都沒睡,隻是沒想到的是,到了深夜還是沒有電話打過來。
倒是在涉外飯店,鬆山一郎直接問大河原新:“還沒有消息嗎?”
“他說覺得有些危險,需要再想一想。”
“八嘎!”鬆山一郎直接罵了一句,“他收錢的時候,可是很爽快?!告訴他,再不動手,就將他的事情告訴他們的領導。”
大河原新立刻說:“是,不過明天怎麼辦?按著約定,我們需要開始第二輪談判。”
“顧懷茗呢?打聽清楚他了嗎?”
“他今年27歲,出身良好,父母都是高級乾部,如今已經是國際貿易司的副司長。談判水平很厲害,被稱之為一支奇兵。”
“曾經在日本留學,對日本很有感情,我已經讓人打聽過他在日本留學時的事情,他的同學說,他很喜歡日本的生活,經常帶著人出入夜店,離開的時候還痛哭流涕,認為回去夏國太苦了,更喜歡日本生活。”
大河原新皺眉道:“我認為他很難倒向我們,他的家庭禁錮太大了。”
豈料一直嚴肅的鬆山一郎卻笑了起來:“不不不,我不需要他倒向我們,他隻要有傾向就可以了,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美好的。”
大河原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是,我再去接觸。”
第二天早上八點,許如意跟上次一樣,早早的到達了涉外酒店會議室。
隻是沒想到,任曉友他們也都早就到了。
“這麼早?”許如意問道。
吳海棠笑笑:“雖然相關資料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不能說倒背如流卻也絕對熟練,但我總感覺提前來準備準備更安心!”
她這麼一說,不少人都點頭,顯然都是一個想法。
許如意笑笑:“我也是。那就忙起來吧。”
顧懷茗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狀態,他也沒說什麼,扭頭給每個人泡了杯茶,然後就坐在了許如意跟前。
許如意看他一眼:“你不準備準備嗎?”
顧懷茗笑著說:“我就是扮白臉的,這事兒主要不在我,你忙,我看著。”
許如意:……
不過許如意看顧懷茗卻拿起了她的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沒有。”
這一看就說的是舉報的事兒,這是……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人再次來舉報。
如果他們這次舉報是針對這次談判,不來舉報一種可能是他們放棄了,另一種就是……出了問題。
當然,還可以另一個方向,也有可能真的不是針對這次談判,隻是有人認為許如意有問題。
三個答案,哪個導向的結果都不一樣。
讓許如意來猜,她其實最不願意的第二種,這就說明真的有人被滲透了,但誰能知道呢。
顧懷茗寫下兩個字後,就沒再提這事兒,反而在一旁喝茶,許如意本來還挺緊張的,不過偶爾一回頭,就瞥見了他這個動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才發現,原來大胡子真不影響喝茶啊。
還挺利索的。
顧懷茗顯然發現她看自己,一臉疑問地看許如意,許如意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好奇什麼,跟神經病似的,她就扭回頭去了。
不過這麼一打岔,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點了八點四十五,前天這個時候,服務員已經來告訴他們,大建鐵工所的人出發了。
但這會兒,會議室的雙開門緊緊關閉,並沒有人要來的樣子。
許如意又等了等,還是沒人,她抬頭看牆上的掛鐘,這時候已經指向了八點五十。
顯然,她頻頻看表也讓顧懷茗注意到,他皺了皺眉頭:“有些晚了。”
這個皺眉,顯然不僅僅指遲到的問題,還指的是第二個可能,誰都不願意自己曾經共同奮戰的同事成為背叛者。
仿佛要確定一般,顧懷茗站了起來,衝著服務員說:“大建的人出發了嗎?”
服務員立刻說:“我去問問。”
但不多時,她就回來了,“顧司長,並沒有出發。”
而這時候已經八點五十五了,離著談判開始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這會兒不僅僅是許如意和顧懷茗發現了,任曉友他們都覺察出了不對勁,紛紛過來問許如意:“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總不會要玩什麼心理戰術吧。”
這個說法倒是有人讚同:“聽說外國有種談判技巧就是拖延時間,讓對方不耐煩,從而打破對方的節奏。”
他們這麼一說,不由自主地都看向了許如意,誰都知道許如意上次是半截出現的,好像她一來節奏就不一樣了。
難不成是故意設計的?
許如意:……
她看看表說:“已經到了九點,我們可以催催他們了。”
吳海棠作為翻譯立刻點頭:“我來。”
就這時候,門卻開了,大家都以為是大建的人過來了,紛紛往那邊看去,哪裡想到,出現在門口的卻是陸時章。
陸時章的臉色很一般,眉頭微微皺著,口氣很是嚴肅地說:“剛剛大建鐵工所的工作人員致電給我,說是他們昨晚吃到了不合適的食物,現在集體腸胃不舒服,無法今天進行談判,今天的談判取消了。”
“啊?”任曉友直接就來了個最真實的反應,事實上,大家心裡都一樣,都是這個字。
——啊?
作為涉外賓館,全省的外商外賓都是住在這裡,飲食都是有嚴格規定的,這麼多年,就沒聽說過有人在這裡吃壞了肚子。
這個原因簡直離譜!
許如意問:“
嚴重嗎?”
陸時章說:“已經檢查過了,目前還好,不過今天的談判的確不成了,大家先回去等候通知吧。許如意和顧懷茗跟我來。”
等著上了車,陸時章的表情卻是不一樣了,沒有了剛剛的嚴肅,看起來倒是心情不錯。
都不用許如意開口,顧懷茗直接說:“假的吧。”
陸時章點頭,“他們的確沒有任何指征。”
那就是裝的。許如意這會兒已經確認,的確是衝著他們來的,而且那個舉報恐怕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但一定會再次出現,他們拖時間等著呢。
也怪不得陸時章輕鬆。
這兩天,李同誌那邊恐怕是高度緊張,就為了捉住這個人,但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出現,什麼時候出現,如今倒是能確定了。
隻是怎麼布控的,怎麼抓的,甚至是第一次的舉報信是從什麼地方投遞來的,許如意作為局外人其實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這一天雖然心神不寧,卻也無從排解。
就是同事們都有點受影響:“他們這麼拖什麼意思啊!”“我覺得我有點浮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了。”
到了下午下班的時候,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到了晚上十點,依舊沒消息,許如意都以為這一天又是沒消息的一天了,沒想到,半夜裡電話響了。
因為她有燎原總廠的事情要處理,所以省廳招待所專門給她配了一間有電話的房間。
電話就在她耳邊,夜半的鈴聲直接將許如意嚇了一跳。
她騰地坐起來,朦朧地看向四周,四周都是黑的,隻有電話叮鈴鈴的響個不停,許如意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接了過來,就聽見裡面顧懷茗的聲音:“我在樓下,下來吧。”
雖然沒有說,但許如意可以肯定,人抓到了!
她立刻掛了電話,穿上衣服,直接就往樓下奔去,上一次半夜這麼嚇人的時候,還是老廠長被砸了。
而這次,急迫不亞於那次。
到底是誰?
許如意一直跑到了那輛吉普跟前,直接跳上了車,還在想。
她一上車,顧懷茗立刻啟動,車子在安靜的夜裡發出了轟鳴聲,開了出去。
許如意問:“是誰?”
“沒說,電話裡不好說,過去就知道了。”
許如意點點頭,這會兒,她才低頭看了看手表——剛剛匆忙抓來的,時間指向了淩晨的一點半。
已經這麼晚了。
1981年午夜,即便是南州市這樣的省會,大街上也是空無一人,車子快速的掠過旁邊的樹木和房屋,到達了第二職工電影院。
這會兒,許如意才看到了後院的警衛,果然不是普通的單位。
等著車開進去,許如意跳下,才發現小樓有好幾間房間亮著燈,顯然有不少人在加班,顧懷茗說了句:“跟著我。”
就帶著她上樓了。
這次還是三樓,還是那間房間,不過門開著
,許如意一到門口就瞧見了陸時章和李同誌都在,瞧見他倆,陸時章就說:“如意,進來吧,把門關上。”
大概知道許如意最關心是誰的問題,他根本沒有等著許如意問,直接就說了:“是齊豐年!”
居然是齊豐年!
他是進出口管理處的科員,許如意第一次跟著張維來省廳,就是他接待的,他也參與了東陽廠的設備升級改造,但不是這次談判組的人員。
許如意對他印象很淺淡,明明他是認識比較早的人,但是他並不顯眼。
仿佛很喜歡看書,但話不多,許如意對他的了解就是很有界限感,屬於他的事情一定會乾好,但是不屬於他的事情半點也不幫忙。
組裡很多人對他有意見,畢竟這是個講究奉獻的年代,尤其是在東陽廠升級改造過程中,大家都是拋家舍業,住在東陽廠的。
一般情況下,自己的活乾完了,就會去給彆人幫忙,在大家看來,他們是一個整體,隻有一起努力,才能又快又好的完成。
但是齊豐年是拒絕的,忙完了他就下班了。
不過在許如意的年代,這種界限感非但不是錯的,還是大家提倡的,她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並沒有因此而對齊豐年有任何的質疑。
為此,齊豐年有次還專門找到她說了一聲謝謝理解。
居然是他?
“人贓並獲嗎?”
李同誌點頭:“是,我們在可能投遞的地方,布下了人手,他投遞的時候是直接抓到的,並且他手裡的舉報信也是跟上次同一個內容,除了個彆字句有所修改,都一樣。”
許如意點點頭,那就沒什麼疑問了,“為什麼說了嗎?”
李同誌搖頭:“還沒有,帶回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肯開口。我們的人正在問詢,也去了他家搜查,稍等等吧。”
許如意就坐了下來,屋子裡很沉默,許如意偶爾抬頭,能看到每個人的樣子。
李同誌一向是面無表情,他應該是見了很多了,所以即便是一個新的間諜落網,依舊可以保持這種狀態。
倒是陸時章臉上有一種失望和警醒並存。
這是許如意理解的,畢竟一個省廳工作人員,是這個年代有知識的人,是國家大力培養的人才,更是做著為人民服務的崗位。
這樣的身份反而背叛了自己的祖國,怎麼可能不失望,怎麼可能不警惕呢。
倒是顧懷茗很不一樣,他就坐在那裡,倒是沒有平日裡那般吊兒郎當,表情卻是異常地平靜。
比起來,李同誌的面無表情好像是工作時的偽裝,他不能透露過多自己的情感。倒是顧懷茗的平靜,仿佛是經曆過很多風雨。
許如意就是覺得顧懷茗一定有故事。
至於許如意,她的感覺很複雜,她看過無數諜戰劇,並且津津樂道,可她從來未曾想過,有朝一日間諜居然會在身邊。
她原先隻覺得,國家落後工業發展艱難,現在才知道這種難,原來不僅僅是因
為一無所有起步困難,還有諸多不能明言的困難,譬如背刺。
我們的祖國母親艱難前行,卻要被懷裡的孩子背刺。
她的國,何其難!
不知道等了多久,門才被敲響,有人在外面彙報:“李同誌,找到了他的賬本。”
東西很快拿了過來,諷刺的是,那是個寫著機械廳1980年優秀個人的獎勵的紅字膠皮筆記本,上面記載的卻是齊豐年收到的出賣祖國的錢。
第一筆是1979年,足足有六百塊。
後面就漸漸多了,時不時會有幾百塊錢入手,而最後一筆就是這次,大建鐵工所付給他了足足1500塊錢。
一共不過兩年時間,加起來足足有七千塊之多,這相當於這個時候一個工人十幾年的工資總和。
可想而知齊豐年賣出了多少情報。
搜查人員還說道:“現金並不多,但他家裡有很多不符合工資的物品,譬如說有進口手表兩塊,有皮夾克三身,有金項鏈兩條,金戒指四個,不過看起來都是新的,他沒有用過。應該是都購買這些東西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些東西自然也就帶來了,李同誌直接說:“把這個賬本一塊拿給他,走,聽他怎麼說?!”
許如意也跟著過去了,這次的房間隻有一張大玻璃,顯然是那種單項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隔壁房間的齊豐年,但齊豐年看不到他們。
齊豐年本來是麻木的坐著,但當門打開,問詢人員拿著那些東西和賬本進來的時候,他就破防了,抱著頭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不是,我不想的!”
他的聲音充滿著後悔,不過許如意心卻很平靜,那麼悲痛的哀鳴,她卻覺得厭煩,她的國是那麼艱難地向前走,可身為一分子的齊豐年在做什麼?
顯然,所有人的想法幾乎與她相同,沒有人同情,沒有人規勸,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無法辯解,他根本就不會後悔!
直到哭聲弱了,問詢人員才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應該知道,人贓並獲,講講吧,怎麼回事?第一次什麼時候?”
齊豐年顯然也知道無力抵抗,終於開口了:“是他們誘惑我的!”
“第一次是1979年南河汽車廠引進組合機床的時候,我懂一些日語,跟他們聊得不錯,所以接觸比較多,他們就送給了我不少少見的東西,收音機,打火機,好看的皮帶,開始我就是覺得也不影響結果,不要白不要,就收了。”
許如意都沒想到,第一筆居然就跟現在進行的組合機床談判有關係。
齊豐年說:“然後,就漸漸無法拒絕了。”
“怎麼就無法拒絕了,你有什麼把柄被人拿住了?為什麼要給你六百塊?”
齊豐年顯然並不想說,但是避無可避隻能說:“就是……就是……我無意中聽見他們的工作人員說,怎麼把這玩意賣給我們了,這不是有問題的庫存貨嗎?我覺得很可疑,就去質問他們,他們給了我六百塊錢。”
許如意忍不住心裡罵了聲王八蛋!
原來齊豐年早就知道這套組合機床有問題,這可是上百萬的設備,可他沒說,六百塊錢就瞞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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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豐年接著說:“他們跟我說都能用,那麼多技術人員都看過了,根本沒問題,隻是在日本落後而已。我不懂技術,就以為是真這樣。我就拿著了。”
“後來呢。”
“後來合同簽了,他們卻突然說,那真是有問題的,根本用不住,如果我告訴采購組,肯定不會買的,我犯了大錯。如果舉報的話,我就是間諜。”
這就是被人拿住把柄了。
“我當然不承認,但是我也害怕,結果他們說可以不舉報我,而且還會給我錢,隻需要給他們一些信息就可以了。”
“我其實是不願意的,可是那些信息根本沒什麼用處,我就……我就同意了。”
這顯然是循序漸進,從小處入手,漸漸地拉低他的底線,也就能拿到有用的信息了。
問詢人員乾脆就著他的賬本問他那些都是什麼信息。
許如意聽著都心驚,他們進出口相關需求信息,成交價,有了這個,大建跟南河省談相關項目的時候,壓根不用費力就知道低價。
而據許如意所知,目前已經有兩家廠子跟他們合同都要簽了。
而且,許如意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名——她在機械中專的老師舒南。
齊豐年說:“很奇怪的讓我查她的信息,她是機械中專的老師,是機械廳的附屬學校,拿她的信息不難。不過一查才知道,她家成分特彆複雜,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國外,有的還挺出名。”
“她突然被調到了京市,去哪裡也沒說,我就隻告訴他們這個了。”
許如意就想到了李同誌的說法,舉報信中說,為什麼認為她是被培養的高級間諜,是一顆旗子,就是因為她的老師舒南。
否則為什麼她一個拖車美國人願意付這麼多錢,多少年打破不了的美國機床廠價格壟斷由她打破?
這是一條長期規劃過的線。
那邊齊豐年還在說,許如意卻想到了因果——舒南很重要,她突然被調走,會不會大建以為舒南是有問題的,所以恰好把她和舒南放在了一起。亦或是,借著她來打探舒南究竟怎麼樣了?
林林總總讓人難以猜測。
齊豐年最後交代了這次舉報——“大建談聽過許如意的底線,知道她想要十倍賠償,認為她太強勢,所以才要求我進行舉報。主要是想讓她離開談判組。”
原來那天跟餘為懷的話傳了出去——許如意並不覺得她在談判辦公室說多少錢有什麼問題,而且這顯然不是重要原因,大建想要弄走她是因為,許如意可以讓他們臭名遠揚。
齊豐年又被騙了,不過也有可能,他隻是要個理由而已,才不管許如意代表著什麼。
她是覺得惡寒,這種滲透太可怕了,這種人也太可惡了。
等著交代完,已經到了淩晨,天已
經微微亮。
既然已經拿到了確鑿的證據,那自然不能姑息,許如意和陸時章坐著顧懷茗的車離開的時候,李同誌和相關公安人員也帶人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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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建鐵工所入住的涉外酒店叫做人民酒店。
因為建造時間比較久,原樓隻有三層高,後續又在後方建造了一座五層高的樓房,這才達到了涉外酒店的規模。
大建鐵工所一行人一共七人,都住在新樓的五層——他們認為最高層是最安靜的。
淩晨六點,南州的天已經亮了起來,路上有不少市民出門,有的進行晨練,有的則是去買早飯,更有的則是去上早班。
所以,這麼一竄公安的小轎車開過去,引得不少人側目——這是怎麼了?抓什麼人得用這麼多小轎車?
而到了人民酒店,經理也已經趕了過來,雖然已經事先接到了通知,可這會兒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驚疑之色。
畢竟這麼多年來,就沒有將外商帶走的時候。
所以李同誌帶人進去,他們問的第一句話是:“確定是大建鐵工所七人?沒有搞錯吧。”
李同誌直接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國安兩個字亮出來,經理立刻就閉嘴了,他的表情從驚疑變成了驚訝。
國安,那可是國安啊!
那大建鐵工所不就是涉及到了危害國家安全的問題嗎?
雖然覺得那是外商,可是危害國家安全,哪個夏國人能忍得了,立刻,經理就說:“他們都在睡夢中,我都派人盯著呢,都在。我領你們過去。”
說著,還拿了筆,畫了張圖:“鬆山一郎在505,大河原新在506……”
李同誌按著示意圖,示意相關人員就位,然後同時,開了房門。
鬆山一郎正在睡夢中,他是很難入睡的,每每都需要到下半夜才可以睡著,而昨晚更是厲害,畢竟那個舉報也不知道是否成功?
這可不僅僅是150萬美元的賠償問題,還有大建鐵工所的名譽問題,一定要消滅於無形!
沒有了許如意,他相信那些談判人員很好對付。
可好不容易睡著,不知道怎的,大燈突然打開了。耀眼的燈光頓時將他不多的睡意完全驅散,鬆山一郎直接怒了,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睜開了眼!不可能這麼快就天亮了,明明……
他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夏國人,“你們這是乾什麼?誰允許你們闖入我的房間的?你們這是違法的,我要抗議!”
正喊著,卻聽見外面大建自帶的翻譯池下的聲音:“不可能!”
夏國人語氣非常嚴肅的說了什麼,池下顯然是相信了,然後就瞧見他屁滾尿流地穿著一身睡服跑了過來。
一瞧見他就說:“社長,這群夏國人說,我們涉嫌間諜罪,所以要帶我們進行審查。”
鬆山一郎立刻皺眉:“你們在開什麼玩笑,我們隻是來談判的,我們是帶著誠意的,怎麼可能是什麼間諜?我要抗議!”
李同誌淡淡地說:“齊豐年已經承認了,有什麼要說的,去公安再說吧。走吧。”
鬆山一郎聽了翻譯的話,愣了一下,他們抓到了那個齊豐年,不過很快他就坦然了,畢竟他是外商,就算有什麼,他們能拿自己怎麼樣?
他根本不願意:“我要請律師,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外商,我要抗議,我要找大使館!你們不能帶我走!”
李同誌就一句話:“讓他們穿衣服,帶他們走!不想穿衣服跟著走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