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對象調入燎原廠!孩子能上省重點中小學!每家都能分房!
這三條消息一出,不但是讓燎原廠的職工們興奮了,甚至整個燎原縣都轟動起來。
這年頭,誰不想去大城市啊。
可對於縣裡的人來說,去趟肅南市就是難得的出門了,燎原廠居然能全部都搬到省城,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們就沒聽說過比燎原廠福利更好的地方。
所以,許如意都沒想到的是,燎原廠的職工再一次成為了燎原縣相親市場的頂流。
這天她從廠裡回家,就瞧見平時比較安靜的家屬區那叫一個熱鬨啊,都是些陌生的嬸子大娘,悶頭往裡紮。
不過燎原廠這平房建造的時候並沒有按著橫平豎直,所以也不太好找,有個面善大娘大概是實在是找不到,扭頭一見許如意,眼睛立刻亮了:“姑娘,你知道李大江家怎麼走嗎?”
許如意當然知道了,就是隔壁王嬸子家。
她說:“就在前面,我帶你過去。”
大娘立刻笑了:“好好好。”邊走,她還邊四處看著,忍不住感歎:“你們這燎原廠這個福地啊。”
這話說的許如意一頭霧水,大娘立刻就說:“你看看這舊房子,當初燎原廠在縣裡這些企業裡,跟木藝廠是最窮的,但凡結婚找對象,一介紹大家都嫌棄,一家兩三間小平房,誰家沒兩個孩子啊,結婚過來,都沒地方住。”
“所以好長時間,廠裡都不好找對象呢。”
許如意知道這個,所以當時在廣交會上拿回了大訂單,張大壯他們接連著結婚,就是因為原先條件太差,找不到合適的。
而且住宿條件差,許如意也知道,他們姐弟三個,至今還住著兩間房,裡面是書房加姐妹倆的臥室,外面是餐廳客廳加許為民的臥室,就這條件,也算好的了。
這位大娘提的李大江家,就在許如意家隔壁,也是兩間平房,可是他家一個閨女兩個兒子,現在隻能媽媽帶著閨女睡,爸爸帶著兒子睡。
那天,她還聽見王嬸子在愁:“孩子大了要結婚這可怎麼辦呢。”
這位大娘顯然很健談,許如意話不多,她嘴巴就沒閒著,“要是原先,可沒人托我找燎原廠木藝廠做媒,現在可不一樣了,你們那位許廠長太厲害了,聽說廠裡的職工結婚就分房,還能調進來,這整個縣城的閨女小夥子都精神了。”
“我這裡就捏了十來個。就這位李大江家,我就是來給他大閨女和大兒子介紹的。”
“他們的初中同學,保證聊得來!”
她說著突然看著許如意,“姑娘,你這歲數沒結婚吧。”
供銷社大姐的感覺又來了,許如意立刻就想說不需要,結果大娘沒給她機會,仔細看看她很遺憾,“你怎麼長得這麼好看,我這手裡七八個男孩子,沒一個配得上,這做媒啊,不能瞎做,得兩邊合適。”
“姑娘,大娘給你說,你這樣的,就得找條件好的,
漂亮的小姑娘太多了,嫁了不好的婆家,天天乾活掙錢帶孩子累死,漂亮不了幾年。找個條件好的,不受罪。”
大娘這是為許如意好,雖然她並不想找,自己也不缺錢,但許如意還是說了一聲:“謝謝。??[]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指了指:“這個門就是。”
大娘點頭:“行,那可謝謝你了。”隨後就砰砰砰敲了門,當然,也眼睜睜地看著許如意進了隔壁。
王嬸子自然不認識她,不過一聽說她是縣裡有名做媒的趙大娘,立刻高興壞了,拉著人就進了屋。
倒是許吉祥挺好奇的,問許如意:“姐,王嬸子家怎麼這麼熱鬨?”
許如意就說:“介紹對象呢。”
許吉祥立刻就懂了:“是咱們要分房子了吧,我同學都在問,說是分到省城,就成了省城人了。他們都可羨慕呢。姐,”她也挺好奇的,“咱家也分嗎?你不是單身嗎?會不會就給你個單身宿舍。”
許如意就笑了:“按理是單身宿舍,不過我是全廠唯一一個特殊,所以咱們家也有套房子。”
這事兒許如意根本就沒客氣,總不能她帶著大家致富,到頭來帶著弟妹睡單身宿舍吧。
再說,她是廠長,她都不要,底下的人就沒法分了。
許吉祥一下子就興奮起來,“真的,姐,什麼樣的你知道嗎?多大啊!”
許如意笑著說:“你彆說還真有。”
設計院剛畫了圖紙出來,讓許如意先看一眼,正好給了她幾張戶型圖,許如意本來就是要給弟妹看的,專門拿了自己那套的圖紙,這會兒從包裡拿出來:“瞧一瞧吧。”
彆說許吉祥了,許為民都湊了過來,就是有點看不懂。許如意就跟他們解釋:“這個地方是大門,進來後這邊是廚房餐廳,這邊客廳,旁邊有四間房間,咱們一人一間,還能有間書房。”
“這裡是衛生間,外面……”她指了指,“我要的一層,所以有個大院子,到時候可以種種花草什麼的。”
許如意就簡單一說,他倆就看明白了,“這房子這麼大?姐,那不是我都要有自己的房間了。”
許如意點頭:“可不是?你想怎麼布置就怎麼布置。你不是有家居店嗎,到時候交給你。”
“哎,好!”許吉祥簡直興奮壞了,“我保證弄好。”
他們聊完了,王嬸子院子裡也傳出來了動靜,“好好好,周末就安排他們見面,放心吧,我這老大可貼心呢,絕對對人家好。”
趙大娘點頭:“沒什麼不放心的,初中同學,知根知底的是不是?”不過她大概還是心裡癢癢,打聽了一句,“這隔壁住的是誰呀,那姑娘又漂亮又和善,說話聲音跟黃鶯似的,可好聽呢。”
王嬸子一聽就笑了,“那是我們廠長許如意!”
趙大娘的眼睛都瞪得銅鈴大,半天才回過神來,拍了一下大腿,“哎呀,這就是許廠長啊,這麼年輕,這麼漂亮,這麼有本事!幸虧我沒給人家開口,我就是把燎原縣翻過來,我也找不到合
適的。你說啥神仙能配得上?”
倒是燎原廠這段時間的集中相親,引起了辦公室的注意,鄔彙雍還召集各廠的辦公室主任開了個會,很快出台了相應的政策——隻有在通知下發之前領證的,才有此項待遇,但是分房政策和學生就讀是不改的。
可就這樣,也沒阻礙大家的熱情,縣裡的工作本來就少,多少待業青年在家待著沒事乾,燎原廠一個人頂四五個人掙錢,怕什麼?
當然,如今燎原廠可是全體乾的熱火朝天,用大家的話說:“廠子都做到這樣了,咱們可不能拖後腿!”
三月初的時候,光明廠的盤點終於到了尾聲,整個廠子開始進行規劃整改,許如意忙得團團轉,也就一星期回一趟家。
每次回家,都能瞧見街邊貼了紅喜字的大門,家裡的喜糖喜煙瓜子花生就沒斷過。
許吉祥掰著指頭跟她算:“這周就有三家結婚的,我和哥哥都上學去不了,都按著你交代的,每家都隨禮了。”
而同時,許如意也接到了一份期盼已久的通知——省廳終於下了文件,同意他們組建機床技術服務廠了。
這份通知從年前一直到現在,足足等了兩個月時間。
接到通知的第二天,許如意去了省城。
陸時章在辦公室裡等她,見了她立刻站了起來,第一句話說的就是:“恭喜!”
許如意跟他也不客氣,握握手後,立刻問:“通知在哪裡?”
陸時章也不生氣,直接將紅頭文件給她看,許如意拿到後都沒動地,就站在原處,將兩張薄薄的紙一點點看完,看完後,她才舒了口氣,忍不住笑了出來。
上面寫的簡單明白,這個技術服務廠是由燎原總廠籌備運營,是燎原總廠的二分廠,也就是說,省廳沒有任何指派,一切歸燎原廠自行運轉。
陸時章哭笑不得:“你也太好滿足了,彆人籌備廠子,要這要那,你就一個空殼就高興了。”
許如意點點頭:“要得少限製得少。我還真怕從省廳下來位領導當分廠長,那我就難辦了。”
陸時章跟她已經很熟悉了,一聽就知道是心裡話,但這事兒許如意說的在理,省廳下派的確可以搞好管理,但是對技術一竅不通,在發展初期,很容易變成阻力。
他點頭,“什麼時候需要,你就直接說。”
然後又問:“說說吧,你這肯定是心裡早有準備,恐怕就等著這一紙通知吧。”
許如意跟陸時章沒什麼好瞞的,點頭說:“其實一切就緒,就差通知。這個廠子我不準備做得很大,說是廠子,現階段其實應該是機床技術服務辦公室,配備兩名管理者,十名銷售,十名技術人員,以及技術工人三十名。”
這就有點太小了,陸時章說:“這麼少人夠嗎?”
許如意點頭:“這是我們進入機床行業的一個切入點,本就想著輕裝上陣。這個技術服務小廠,一邊是連接國內的各企業,為他們的機床提供維修升級改造的技術支持,另一方面,上次
在東陽廠設備升級的時候,我也跟幾家國外機床公司聊的不錯,他們有意在國內尋找合適的代銷商。我們準備成立大集體企業跟他們合作。”
“這樣的話,就等於打通了國內外資源不平衡的問題,我們用掌握的較為先進的技術和資訊,為國內廠家出謀劃策,進行設備維修升級改造。又通過我們代銷品牌,將無論是價錢還是功效最合適的零配件賣給各廠。”
如果沒有東陽廠設備升級改造的先例,許如意這麼說,陸時章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但現在,東陽廠那邊的刃磨設備十台已經起運,下個月就可以到達夏國進行安裝,隨後其他的設備也會陸續發貨。
他們的的確確用不可思議的價錢,將東陽廠打造成了一個半自動化機床廠。
事實如此,陸時章沒有什麼懷疑的,“那要是東陽廠這麼一個廠子,你們不就得耽誤小半年,這才能乾多少?”
“我們隻是提供技術指導,主要動手,還是依靠各廠自己的力量,這樣一是節省成本,二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還是讓他們知道這些零配件是怎麼裝的,乾什麼用的,這樣以後才便於檢查維修。”
“我們更大的精力,將用於以後的機床生產廠,當然,這需要很長時間。”
許如意這話落,就瞧見陸時章看她的眼神略有不同,他感歎了一句:“這自己人和國外人就是不一樣!”
許如意就覺得這怎麼聽著像是從彆的地方受委屈了呢,這麼心酸無奈憋屈的口氣。
果不其然,陸時章緊接著就問:“如果一台設備,你們不使用原廠配件,也可以維修嗎?”
許如意現在已經有九成九確定,肯定有事兒。
她立刻說:“這是很正常的情況,國外的機床也經常會面臨這種情況,他們如果在原廠找不到零配件,就會去成件生產廠訂購,效果是一樣的。”
陸時章點點頭,突然道:“你對日本大建鐵工所了解得多嗎?”
許如意眨眨眼:“您這是有任務?”
這已經很明顯了,陸時章壓根就沒否認,點頭道:“是。”
廠子沒開,先來生意,許如意自然歡迎,立刻說道:“有些了解,大建鐵工所誕生於本世紀初,是一個老牌的機床生產廠,六七十年代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對美國出口機床。”
“咱們國家好像也引進過不少他們的機床,主要用於汽車製造。”
陸時章是真沒想到,許如意連這個都知道,他點點頭,“對,我們南河也在前兩年進口了他們一些機床,我說的問題就是南河汽車廠從大建鐵工所引進的一台組合機床。”
“當時引進的時候花了不少錢,沒想到才用了一年多,去年年底就發現了精度有問題,南河汽車廠就通過進出口管理處跟大建鐵工所聯係,要求他們進行檢修。”
他這麼一說,許如意記起來了。
去年廣交會報名,周雄安將他們按下,她和張維一起來省廳理論,張維提了一句,說是南河汽車廠有
一個進口設備需要更換零件,報價十五萬美元。
許如意問:“不是去年的事兒嗎?現在還沒解決嗎?”
陸時章歎口氣,“當時恰好剛剛過了一年的保修期,他們過來後,說是使用不當,損壞了整個進給係統,要更換其中的零配件,一共十五萬美元。”
“這是一套比較先進的組合機床,最主要的是,大建一方要求隻有他們自己才能拆卸,如果我們拆卸,他們將不再進行任何維保。”
許如意一聽就明白了。
這會兒這種事特彆多,對方動不動就是不再維保,動不動就是不負任何責任。
要是在許如意的年代,肯定會想,我就不受你威脅,離了你我找誰不行?
可這會兒不一樣,一來是我們的設備大部分都是六十年代老大哥那會兒引進的,拿來的時候還不一定是新的。
就跟用電腦一樣,用慣了286/386的人,給你一台21世紀的普通電腦,任何人也不敢輕易上手吧。
更何況,他們還說動了就不管了。要知道,夏國現在外彙多匱乏啊,為了掙外彙,很多產品都是賠錢往外賣,那些農產品、工藝品就跟不要錢一樣給人家,好不容易花錢弄來的寶貝,你沒有十足的把握,拆了人家不管了,那不是廢了嗎?
可因為沒見過,就是再厲害的技術大能,誰敢說自己有十足把握?誰又敢承擔這個責任。
這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明明不是什麼大事,但偏偏隻能請廠家來維護,但凡他們一出手,來回的飛機票住宿費招待費就是一大筆錢,更何況,維修費用他們要的特彆高。
許如意就說:“15萬付給他們了吧。”
陸時章無奈地點點頭:“這不是過去的老設備,過了年限,大家已經摸透了,自己修修就差不多了。這種組合機床買來的時候花了上百萬美元,外加誰也沒有拆卸過,南河汽車廠找了不少機床廠詢問,誰都不敢動,隻能讓人家修。”
“他們連寄件帶維修足足半個月,十月初終於恢複了生產。”
“本以為這次該沒問題了,誰知道上個月,他們發現產品精度又出現了相同的問題,南河汽車廠致電了大建鐵工所,上周大建派了技術人員過來,居然又說是操作問題,損壞了進給係統,需要再次更換。”
“我們認為這次距離上次更換,隻有五個月時間,我們的合同中注明了零配件更換的保修期是半年,他們應該免費更換。但是他們認為這屬於我們的操作失誤,他們不能負責。”
許如意一聽就明白了。
再付十五萬美元,這個代價太大了,而且五個月就更換一次,誰知道下次是不是五個月又需要更換呢?誰能付得起?
但是機床操作都是由工人進行,南河汽車廠也不敢保證,在五個月的操作過程中,是沒有出過任何問題的,所以自然不敢硬杠。
所以,雙方僵住了。
陸時章倒是實話實說:“省廳的想法是,你這邊既然是機床技術服務廠,上次
在東陽乾的也不錯,就可以去看看是否能夠處理。”
“不過,”陸時章隨即說了自己的看法,“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機器沒法拆卸,大建咄咄逼人,南河汽車廠那邊也不一定信任你們,如果你覺得比較為難的話,可以以人員不足為由先推掉。”
這當然不是陸時章不知道保護國家外彙,事實上,他是認為許如意是最有可能打破這些困局的人,但現在她才剛剛起步,太弱小了,一著不慎名聲掃地日後很難再起,他有必要替她推掉一些不必要的風雨。
許如意的意義遠比15萬美元要大。
這份維護許如意也感覺到了,“謝謝您。”她先說了一句,不過隨後就道,“我倒是想去看看,我們的機床技術服務廠的創辦不就為了這個嗎?有事不上算什麼?!”
“當然,沒把握我不會亂動的,您放心,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陸時章看著許如意,許如意沒半點為難的樣子,反倒是一副躍躍欲試模樣,他這才點點頭:“好。讓任曉友送你們過去。”
機床停車一天,都是不小的損失,更何況,南河汽車廠已經停車一個星期了。
這事兒顯然迫在眉睫。
許如意也沒顧得上機床技術服務廠先找個辦公室掛牌,直接就跟陸時章請了命:“我今天打電話,叫幾個工作人員過來,明天我們就去南河汽車廠吧。”
既然定了,自然是越快越好,陸時章就應了這事兒。
當天從省廳出來,許如意就給薛紅英和郭培生分彆打了電話,給薛紅英打是要了兩位培訓過的技術人員郭曉和宋廣建。
——從去年十月開始,許如意選了20位技術人員,接受南河工業大學郭海英他們的輔導培訓,到現在已經上了小半年的課,整體水平都不錯,他倆是其中的佼佼者。
許如意還要了一位鉗工錢建國,同時,她跟郭培生要的也是鉗工,就是在大成螺絲廠合作過的項南開,技術服務廠需要以為鉗工主管,許如意考察了半天,錢磊和項南開技術是最好的,這次正好帶著一起看看。
當天晚上,這四位就到了華美招待所,睡了一覺後,第二天一大早,剛剛提拔為進出口管理處副處長的任曉友就來接了他們,帶他們去了南河汽車廠。
南河汽車廠就在省城南州市的南邊,這會兒城市規模都不大,又是開著車,半小時就到了。
省廳應該是早打了電話,這會兒已經有人等在了大門口,車子一停,就迎了上來。
任曉友就介紹了一下許如意:“這是燎原總廠的廠長許如意,同時許同誌也是省裡新批準的機床技術服務廠的廠長。”
他和許如意在東陽廠工作組一起待了兩個來月,關係本來就不錯。更何況,隨後周雄安調離了進出口管理處,他則因為在東陽廠項目上優異表現提了副處長,對許如意更是感激。
所以說話的時候很是維護:“東陽設備升級改造就是許廠長帶著我們乾的,技術非常厲害,所以這次省廳知道你們有困難,特
彆請了許廠長過來幫忙解困!”
對方是南河省汽車廠的副廠長,姓餘,一聽這個,就挺激動的跟許如意我了握手:“那真是太感謝了。”
任曉友立刻就說:“你們那套組合機床在哪裡?也彆耽誤時間了,過去看看吧。”
哪裡想到,一提這個餘廠長就為難了,“大建的人在車間呢,說是再次檢修一下。我們最好還是不要過去打擾,要不這樣,我們廠風景還不錯,今天天氣也挺好,我帶你們逛逛。”
“知道你們要來,我們還讓食堂準備了飯菜,等會兒逛完了咱們就去吃飯。”
他陪著笑,但是燎原廠的人都覺得有點過分了。
你們機器出了問題,又不願意花錢,省廳叫我們來替你們想辦法,結果到了以後,還得躲著日本人?
我們見不得人嗎?
技術員郭曉直接問:“大建說不讓彆人去看了嗎?”
一提這個,沒想到餘廠長先委屈了,“我知道,這麼說你們心裡不舒服,可我們也不想這樣,他們拆卸機器,根本不讓我們在場,全程清場。彆說你們,我們都進不去。”
誰能想到是這種情況,郭曉直接就怒了:“機器都是賣給你們了,怎麼能這麼乾?”
餘廠長擺擺手,一臉悲憤:“技不如人,就要受人家的管製。隻盼著我們快點發展,再也不受這鳥氣。走吧,我帶你們走走。”
這顯然是受了不少氣,隻是都憋著呢。
許如意就說:“不用逛了,我們又不是來參觀的,要不這樣,你帶我們去個辦公室之類的地方,把你們有的這套組合機床的資料拿給我們看,等會兒他們弄完了,我們再進去。”
餘廠長沒想到許如意這麼好說話,一聽就點頭:“好,我辦公室正好有地方,咱們過去吧。”
到了那裡,餘廠長就讓人將相關資料抱了過來,不過交給許如意的時候,他提醒了一句:“都是日本語,沒有漢語的資料。”
許如意點點頭:“沒關係,能看懂。”
餘廠長不由看向了許如意,這女孩可是南河製造業的明星,誰不知道她啊。他已經知道許如意能修鍋爐,懂機床,還懂熱處理,能去廣交會賣貨,也能跟外國機床廠商玩三十六計,沒想到,又發現一條,她還懂日語。
這人也太厲害了。
不過,相應的,他也升起了一些隱隱的希望。
這套資料著實不少,許如意直接挑出了進給係統那部分,將工況圖,設計原理圖,相關參數等都看了看,心裡就對這套組合機床大體有了數。
然後將他們交給了郭曉他們,讓他們自己看看,許如意就去問餘廠長:“你們這個組合機床主要生產什麼?精度不夠從什麼地方體現出來的?”
餘廠長一聽就說:“這個機床是鑽鏜兩用組合機床,是生產發動機箱體的。發現精度不夠是因為箱體組裝後,異響嚴重,我們是一一排查,才發現了這個問題。”
“兩次都是異響嚴重嗎?”
餘廠長點頭:“是一樣的,所以第二次很快就鎖定了原因。這也成了大建認為我們違規操作的原因,如果不是相同的不良習慣,怎麼可能產生同的問題?”
許如意皺皺眉,她不同意這種說法,但這會兒沒必要辯論,她問:“能把這台機器的產量拿給我看看嗎?”
餘廠長隻當許如意想要了解一下這套機床工作效率,點點頭說:“好的,稍等一下。”
不多時,就有人拿了數據過來,許如意瞧了瞧,這台機器是1979年6月安裝調試結束,從那以後開始生產。
給的報表都是按年度的,已經彙總好的,所以一共三張,許如意就又要了一份1980年每月的產量表。
看到後她果然發現一個問題,“你們去年十月份後,怎麼生產任務這麼重,是平時的兩倍呢。”
一提這個,工作人員特彆高興,興奮地說:“去年我們在秋交會上,跟非洲那邊簽了幾個大合同,所以生產任務特彆重。幸好早就趕出來了,要不它壞了,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
許如意點點頭。
早上九點到的,在辦公室裡待了三個小時,大建的人終於忙完了,撤離了車間,餘廠長也就回了辦公室,跟他們說:“他們已經檢查完畢,這會兒可以進去了。不過中午了,要不我們先吃個飯?”
許如意直接拒絕:“先看吧,誰知道大建他們會不會突然有什麼新想法。這麼耗著太浪費時間了。”
餘廠長其實心裡也是這麼想,就是不好意思提,聽許如意這麼說,連忙感謝:“那就麻煩大家了,咱們先看看,看完吃飯,我讓他們晚點做。”
他就帶著許如意他們下了樓,往車間走去,恰好遠遠地,就瞧見一隊人過來,雖然都是黃皮膚黑頭發,但一眼看過去,身高樣貌上能明顯的看出來,其中三位不是夏國人,是日本人!
陪著他們的,應該就是南河汽車廠的廠長孫浩然。
因為知道他們的作為,所以無論是郭曉還是項南開都對他們沒什麼好臉色,尤其是郭曉,還傲嬌的哼了一聲。
這大概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許如意經過的時候,聽到為首的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問了句這是誰?她日語聽力很是一般,也就是這句話很簡單才聽懂的。
顯然他們有點顯眼,許如意聽見翻譯過後,孫浩然淡淡地說:“佐藤先生,那是我們的客人。請問,這是再次檢修,你們的結果是什麼?”
隨後就錯過了。
很快就到了車間,看到了那台組合機床。
不得不說,這台機床的待遇可真不錯,夏國的機床都是在普通的大車間裡使用,四處都是各種材料,粉塵更是隨處飄散,但是這台組合機床,居然還給它按了一個無塵車間!
透明的車間在油汙滿地的傳統夏國車間裡,顯得格格不入。
郭曉忍不住感歎:“這是下了大本錢!”
餘廠長一臉無奈:“不買他們不願意啊,這東西就跟個祖宗似的,的確是好用,效率
也高,可是這成本太高了。”
說著,他就打開了車間大門,帶著許如意他們走了進去。
這是一台臥式鑽鏜兩用組合機床,它的進給係統是一台液壓型動力滑座,是由油缸、滑座、一級行程節流閥等組合而成。
這個滑台是日本70年左右的產品。
特點很顯著,行程不長,進給力不大,台面短小,不算什麼好的產品。
當然,這都不是它最難弄的地方,最難搞的是,這個時期日本的滑台生產並沒有任何規範,各個廠家的滑台配件尺寸完全不統一,甚至是一個企業的不同型號滑台配件尺寸也都有出入。
所以,許如意赫然發現,自己開始跟陸時章說的話有點做不到了——她雖然不咋喜歡美國,但人家的確很規範,這台設備,彆說用配件廠的零配件了,他們自己廠子的零配件都得好好甄彆一下呢!
許如意直接就把這事兒說了:“日本這種設備,就算是我們自己拆卸維修,也得從原廠找配件,非常麻煩。”
餘廠長都愣了,“我們不知道這個情況啊。”
許如意點頭:“這都是他們行業內部才知道的,咱們怎麼可能清楚呢。所以這也是我們要機床技術加工服務廠的原因,如果當初您谘詢過我們,我們不會建議您選擇這個滑座。”
餘廠長皺眉:“但是日本的產品的確便宜。”
許如意一邊繞著看一邊說:“我們可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滑台不合規,我們可以選配美國德國英國的產品,完全不用進口整套設備。這樣的情況下,你們的成本增加不多,但是維修的成本可要減小不少。”
餘廠長都聽愣了,他是真沒想到,還能這樣乾,但顯然許如意說的頭頭是道,而任曉友還在點頭,順便補充:“東陽廠就是這麼乾的。”
餘廠長怎麼可能不信呢。
隻是……“咱們說這個是不是有點馬後炮,這……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們隻能讓他們維修,付出15萬美元的費用。可是,這也太貴了!這才幾個月啊。”
許如意點頭:“隻能這樣。”
餘廠長提起來就生氣,“我們好不容易接了不少單子,這麼一來,不是白乾嗎!”
可都說到這份上了,除非他們直接換滑台,否則的話,怎麼都要經過大建鐵工所,那麼許如意他們摻和進來,也就沒有意義了。
可在事實面前,他的氣憤就跟笑話一樣,餘廠長深深地歎了口氣,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一臉的無奈:“謝謝你們告訴我們這件事,今天麻煩各位了,食堂已經做好飯了,咱們去吃飯吧。”他還說呢,“我們廠附屬廠生產的搪瓷製品很不錯,等會兒走的時候,大家一定都帶上一套。”
這顯然就是放棄了掙紮了。
聽了這話,彆說南河汽車廠的人了,郭曉他們心裡都不得勁,你說,怎麼就這麼寸呢。
氣氛一下子就冷掉了。
如果不是有人在,餘廠長都想狠狠地嚎兩聲,憋屈,憋得人心裡堵得上,太難受了。
可就這時,他聽見許如意說:“怎麼就趕我們走了呀,我還沒說完。經過大建不一定要花錢,而且我們得把上次付的15萬美元拿回來,他們這個進給係統是有設計缺陷的,根本就不是你們的操作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