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 62 章 場上的馬球繼續著,……(1 / 1)

場上的馬球繼續著, 樓閣露台上的眾人也大多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馬球賽上,並未注意到馬球場一側發生的事。

而同在亭子裡待著的郎君女郎們,卻是已經將這一幕徹底收入眼底,彩繪球被杖入門時的歡呼呐喊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 整個亭子裡外鴉雀無聲。

方才歡欣的女郎郎君們怔怔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亭子裡的渾身散發著凜冽氣息的高大男人, 心中驚駭不已, 隻死死地咬著唇,更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整個亭子裡,唯一可聞的唯有馬球場一側越發急促激烈的鑼鼓聲。鑼鼓咚咚,聲音響亮, 恍如徹底敲擊在這一群年幼的女郎郎君心上, 讓他們的心一顫一顫地抖了起來, 心驚膽顫。

平北王年少斬殺十數萬戎狄, 自攝政後人頭落地的世家貴子不在少數, 心狠手辣,暴戾恣睢, 也被旁人在背地裡喚作北蠻閻羅。

如今閻羅近在咫尺,馬康年面色已經徹底白了下來, 手指也死死地陷入進手心,腦袋嗡嗡作響,平日裡所有的聰慧機敏都已經消失, 隻顫著一雙腿,僵著身軀, 一動也不敢動。

飛出去的年輕郎君嘴裡不斷發出哀嚎, 隨著場越來越喧鬨的鑼鼓聲,哀嚎也逐漸變得無力微弱,很快便沒了動靜, 生死不知。

兩個披甲的壯碩部曲上前,如同拖著一條死狗一樣,將生死不明的年輕郎君拖了下去。

嘴裡的鮮血如涎水一樣不斷地湧出,順著慘白的臉頰輪廓一滴一滴地不斷地落在了地上,擦出一條血淋淋的劃痕。

膽小的女郎郎君看著這麼血腥的一幕,面色刷白,雙腿發軟,身軀也幾近搖搖欲墜。

被驚懼惶恐等情緒掩蓋著的神誌終於在此時恢複了過來,馬康年沒有對被拖走的同窗投落一抹眼神,隻顫著手,立即撲通跪了下來,伏倒在地。

“學生馬康年,拜見平北王。”

他頓了頓,發白的嘴唇不停哆地嗦,又是連聲請罪道,“同窗好友出言不遜,冒犯了王妃,學生聽之任之竟不加以製止,實在愧疚,還望王爺降罪。”

褚峻似沒注意到身側跪下請罪的人,視線在樓閣高台上遊移,待看到了夫人的身影後,幽黑眼眸裡的沉意才散去些許。

距離近了,褚峻也很輕易就注意到外甥女,隨著女郎利落地彎腰將馬球杖入,一直注視著外甥女的夫人也鼓掌擊節,嬌豔穠麗的面上儘是歡欣喜悅。

褚峻勾起笑,也跟著夫人拍了幾拍。

擂鼓三通。

這是馬球又進了,可亭子裡卻不再有歡呼,接連著三聲不緊不慢卻又十分突兀的掌聲,顯然這是為打進馬球者的祝賀和肯定。

告罪了許久,卻久久沒有回應傳來,馬康年面色泛白,心跳越來越急促,隻死死地將自己的頭顱抵著地,連身前的平北王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

見平北王終於離開了這方亭子,朝著樓閣走去,亭子裡一眾已經徹底被嚇傻了的女郎郎君們這才緩過神來,不斷地喘著粗氣。

他們平複著心虛,眸光在依舊跪著請罪的馬家旁係郎君停留了片刻,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他們不過是家中的小輩,平日裡能夠見到平北王的機會幾近於無,如今這般近距離一觀,隻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傳聞嗜血狠厲的平北王,果真是著實駭人。

壓抑著想要立即離開月登閣的念頭,亭子一眾人還心有餘悸,有些人不斷撫著胸口,甚至不敢朝著某個方向看上幾眼,隻心不在焉地看著馬球場,一言不發。

已經換下了騎服的謝書雲哥臉上更是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他也看了眼還狼狽跪著的馬家郎君,對著身側的好友,可惜歎道,“我還以為平北王會連帶著馬郎君一起處置了呢,沒想到,反倒是還饒了這馬家郎君一命。”

同在一個書院讀書,他對這位馬家旁係郎君的觀感可不太好,雖不至於厭惡到對方恨不得亡故的程度,可這樣安然無恙,也著實有些可惜。

不過僅僅隻是讓人將那位嚼舌根的年輕郎君拖走,這冤有頭債有主的處置,完全算得上是網開一面了……這麼看起來,平北王也並無平日裡旁人所說的那樣暴戾恣睢。

姚庭珪視線一直落在馬球場上,聞言眸光也漫不經心地在跪著的郎君身上停留一瞬,對於身側好友的歎聲也僅僅隻是懶散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亭子裡很快又恢複了過來,依舊維持著伏倒姿態的馬康年聽到耳側傳來的竊竊私語,似意識到什麼一般,猛地將頭抬起。

方才還停留在自己身前的平北王,已經離開了,自己這是、這是被放過了……意識到這一點,馬康年以拳抵地,立即直起了身,也顧不上自己如今的行色狼狽,立即從地上站起來,離開了月登閣……

馬球場上揮舞著球杖的女郎郎君們意氣風發大汗淋漓,而露台上的看客也看得激情澎湃,歡呼雀躍。

阮秋韻臉頰微紅,望著下首再次朝著自己不斷左右搖擺著球杖的外甥女,又含笑地舉起顯眼的帕子左右地擺了擺。

翠色的帕子隨著力度輕搖慢晃,卻很快就被一隻古銅色的大手接住,阮秋韻抬眉,卻見高大的男人立於自己身後,此時正伸著手,攥著自己的帕子。

阮秋韻微怔,抿唇笑道,“郎君今日不用去軍營麼?”

“晨時去過了,就過來尋夫人了。”掃了眼突然安靜下來的露台,褚峻鬆開了夫人的帕子,在夫人的身側坐下,大掌籠著夫人的手,對著夫人笑道,“我方才在下面看著筠兒進了一球,進步很大。”

掌心炙熱,緊貼著腕部肌膚。

即便已經習慣了褚峻親近的舉動,可在這樣的眾目睽睽下,阮秋韻還是有些不自在,聞言卻還是頷首認同,“筠兒每天都會抽時間練習,這幾日的確進步不少。”

一說起外甥女,阮秋韻總是覺得自己有許多話要說的。

夫人臉頰肌膚泛著粉緋色,豔如春花,褚峻笑意漸深,喉結滑動,遂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了起來。

馬球場上的鼓樂聲依舊沒有停下,可剛剛還有掌聲響起的樓閣露台此時卻是徹底靜了下來,阮秋韻後知後覺,望著正認真觀看著馬球的男人,眉目微斂。

一個半時辰過去,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馬球場上騎馬馳騁的女郎郎君也停了下來,換下了騎服的女郎噔噔噔地跑上了樓閣露台,見到姨母身側的姨父後怔了一下,忙福身行禮,

“給姨父姨母請安。”

趙筠在姨母身側向來十分親近自在,馬球賽三局下來,雖然自己和朋友這一隊贏了,可她還是想著問一問姨母覺得自己表現得如何,隻是看到姨父也在,就有些拘束了。

阮秋韻又怎麼會不知道外甥女想什麼,她眼眸裡漾開柔柔的笑意,讓外甥女來到自己身側坐下,誇讚道,“第一次打馬球賽就贏了,很厲害。”

趙筠才下馬沒多久,額間都是汗,臉頰更是一片通紅,聽著姨母的誇讚,臉頰更熱了起來,隻覺得一片火辣辣。

她抿了抿唇,雖然努力壓抑著,唇角還是不可抑製地勾起,小聲地嗯了一聲,“我們能贏主要還是瑜姐姐他們厲害,瑜姐姐他們打得更好。”

這話也是實話。

趙筠在趙家長大,從小沒怎麼接觸過馬球,因此即便努力練了幾個月,也比不上從小就學習騎馬打馬球的葉瑜徐梁兩人,因此這一次能夠贏了,主要還是靠著葉瑜和徐梁。

“葉女郎他們的確很厲害,可筠兒和朋友們配合地也很好,肯定是一起練習了很久。”阮秋韻含笑道。

自從學會騎馬後,他們就一起練馬球了,的確是練了蠻久的……趙筠被姨母的誇讚誇地暈乎乎,隻覺得好像自己無論做什麼,姨母都能誇自己。

待臉上的熱意散開了一些,她抿唇一笑,肯定地點了點頭,望著姨母的眼眸裡淬著點點星子。

在對著外甥女時,夫人的溫柔總是宛如春水一般,輕易就能讓人徹底沉溺其中,褚峻眸光落在在夫人柔和的眉眼上,也笑著道,“夫人說得沒錯,筠兒和幾位友人配合地很好。”

得到了姨父姨母的雙重肯定,趙筠臉上的笑就更加燦爛了,她謝過姨父姨母的誇獎,後似想起什麼,朝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也已經換下衣物的葉瑜徐梁項真幾人也在露台,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著,阮秋韻循著外甥女的視線看了過去,撞上了幾位小女郎小郎君的眸光,柔和地輕輕一笑。

“葉女郎她們是在等你嗎?”

趙筠收回了視線,臉頰微紅,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然後對著姨母解釋道,“他們說贏了比賽,要去…要去慶祝慶祝。”

這是徐梁首先提出的,葉瑜項真兩人也並沒有意見,隻是趙筠知道姨母會擔心自己,所以沒有立即應下,而是想著詢一詢姨母,若是姨母不想她去,她便不去了。

才贏了一場比賽,幾個小孩心裡激動,想要一起慶祝慶祝也很正常,不過這個時候,也的確有些晚了……

阮秋韻若有所思,溫柔地捋了捋外甥女略有些散亂的額發,思慮了片刻,還是沒有說出掃興的話,隻細細叮囑,“已經申時了,慶祝完後早些回家,不可以在外面停留太晚。”

這是自然,絕不叫姨母擔心太多,趙筠脆聲應了下來,保證自己酉時前一定回來,起身對著姨父姨母福身告辭後,才笑著朝著友人走去……

這個時候,這場馬球會也該散了。

平北王妃身份貴重,往日隻覺貌若驚人,今日接觸後也覺脾性溫柔和善,本來還想著在馬球會結束之際同平北王妃說說話的官眷婦人大有人在,可此時見平北王在場,也紛紛都歇了一些蠢蠢欲動的心思。

騎馬來的郎君也跟著上了馬車,亭子裡一眾人看著逐漸遠去的馬車,隻覺那顆自平北王出現後就一直戰戰兢兢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五味雜陳。

馬車部曲浩浩蕩蕩離去,謝書雲收回了視線,抬起手肘正要碰一碰身側的好友,卻沒成想碰了個空。

謝書雲微微側眸,卻見身側的位置已經空了下來,他眸光略微朝前,隻見前一刻還在亭子裡的好友,此時人已經出了月登閣了。

謝書雲一懵,也想著姚庭珪這麼早就歸家,遂也下意識地跟上前了……

平北王府距離月登閣不算遠,往來也不過是兩刻鐘的時間,因此回到了王府,也依舊很早,天色也還是很亮堂。

阮秋韻正想回正院,卻見身側的褚峻拉住了自己,手腕被徹底掌住,男人的身軀幾乎將背後的霞光徹底遮掩住,投下一片高大的陰影。

阮秋韻抬眉,隱隱有些看不清郎君的神色,以為對方有事,隻詢問道,“是不是還有公務要做,要不等會我讓人送些飯食到書房……”

褚峻聽著夫人的話,並沒有插話,隻待夫人話音落下後,才勾唇笑道,“今日公務已經處理完了,我隻是覺得時候還早,不若我現在教夫人騎馬?”

騎馬?

現在?

阮秋韻怔了怔,看了看天色,猶豫了片刻,也很快應了下來。

馬場是整個王府裡阮秋韻來的次數最少的一個地方,她對騎馬也沒有任何經驗,因此看著馬師從馬廄裡牽出來的高頭大馬,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在褚峻的協助下上了馬。

婦人豐潤白皙的十指緊緊地握住韁繩,玉面映著霞光,紅潤的唇瓣微微抿著,視線平視,努力地維持著平靜正襟危坐地坐,可緊緊攥著韁繩的指尖,卻還是不可抑製地泄露出了婦人在馬上的些許慌張。

阮秋韻是見過外甥女學騎馬的,也知道馬師在教初學者騎馬時,是會先讓學員上馬,然後馬師會牽著馬帶著初學者在馬場走幾圈,適應在馬上的高度。

她以為褚峻也會這般教自己。

可沒想到,下一刻,對方竟直接翻身上了馬,坐在了自己身後。

夫人背脊繃地筆直,褚峻唇角勾笑,輕聲說著什麼讓夫人無需這般緊張,帶著繭的大掌將夫人的手徹底包裹住,進而握住了韁繩。

褚峻的舉動讓阮秋韻眉心微擰,可不可否認,她卻也還是在身後郎君一聲接一聲的夫人莫慌的安撫聲中緩緩放鬆了心神,就連緊繃的身軀也逐漸放鬆了下來。

高高大大的馬緩緩地在馬場上走了起來,速度不算特彆快,阮秋韻一直握著韁繩,隨著馬的移動,也覺得自己隱隱有些適應了馬匹的高度。

隻是……

“郎君如果一直這麼教我,想來以後我也是不敢一人上馬的。”畢竟一個人在馬上,和被旁人抱著在馬上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夫人柔和的嗓音裡帶著些許笑意,褚峻眸色微沉,鬆開了包裹著夫人柔荑的右手,將夫人如同楊柳般的腰肢往懷裡攬著,胸膛抵著夫人的背脊,垂首在夫人耳側笑道,

“無事,夫人不會騎馬,以後合該勤加練習才是。”他頓了頓,又誠懇地低聲道,“明日我再教夫人騎馬。”

所以今日不是他教夫人騎馬,而是他想攬著夫人騎馬。

……

“喝一點怎麼啦,高興怎麼能不喝點酒呢,你都及笄了,怕什麼?”徐梁嘀嘀咕咕著。

趙筠不管徐梁的嘀咕,隻帶著兩位小姐妹又鑽進了一家首飾鋪子。

這都第三家首飾鋪子了。

徐梁無奈,是有氣無力地看著幾位好友道,攤手無奈道,“你們這都看了第三家了,還沒找到喜歡的嗎?”

趙筠一邊看著擺出來的飾物,一邊心不在焉地回他,“我是買我姨母會喜歡的,不是我喜歡的,當然得多看看多挑挑啊。”

“那王妃喜歡什麼樣的啊?你說說,我幫你挑挑。”女郎天生喜歡漂亮的飾物,即便是葉瑜也不意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擺出來的飾品,詢道。

趙筠想著姨母平日裡穿戴的飾品。

姨母的飾物很多,幾乎都是十分名貴的,無論是雅致還是矜貴,帶在姨母身上,都是相得益彰地好看。

至於姨母喜歡什麼樣的……趙筠也有些不甚清楚,葉瑜聞言,無奈道,“沒個定型,那我們也隻能多看看了。”

又從一家首飾鋪子出來,趙筠看了看天色,也決定今日不去尋了,正打算往回走去用晚食,卻見一郎君從陰影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