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長生殿內。 ……(1 / 1)

長生殿內。

衣著素淨的太後立於下首, 正垂首福身,對著上首的太皇太後行禮問安。

太皇太後坐在椅子上, 頭發斑白,可精氣神看起來卻是不錯的。

她讓太後起身,然後賜座,待太後坐下後,才接過一旁宮侍遞過來的茶盞,笑眯眯道,“太後日夜操勞宮務,實在辛苦, 今日煮的金絲燕窩,太後很該嘗一嘗。”

說著,便讓人去小廚房端燕窩。

太後帶著笑, 又起身謝恩,“處理宮務,乃兒媳分內之事, 又何來辛苦之說,謝母後賞賜。”

宮侍很快將燕窩端了出來,白色的一小碗,放在了太後手側的方案上, 太後噙笑看了一眼,隻用手捏著帕子,並未立即享用。

太皇太後見狀,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直接道,“麻煩太後跑一趟,本宮此番喚太後過來, 是有一些事需要商議的。”

太後立即起身,斂眉垂目,“母後有事,兒媳自當服其勞,還望母後請講。”

太皇太後臉上笑意漸深,細細打量著這個兒媳臉上的神色,忽而卻是歎了一聲,悵然道,“先帝英年早逝,本宮膝下也唯有先帝這麼一個孩兒,先帝去時,本宮實在是愛之痛之。”

太後怔了怔,很快臉上配合著露出悲色。

“……陛下是先帝唯一的孩子,那模樣實在是肖似先帝,又早早沒了父皇,本宮望之生憐。本宮如今年歲已大,如今唯一的心願,便是盼著這麼唯一的孫兒成家立業了。”

太後不置一詞,臉上神色卻是更加悲戚。

太皇太後的話頓了頓,而後道,“陛下今年十二,轉眼便要十三了,待親政後,這婚事也要提上時候了,你是陛下的母後,心裡對這些事,也應該有些章程才是。”

太後若有所思地頷首,適時不解出聲,“母後的意思是?”

“太後管理宮務,日夜繁忙操勞,如今陛下也漸長,不如先為陛下訂下一門親事,屆時將人召進宮裡住上兩年,你教導兩年,待陛下親政後,也正好可以成婚。”太皇太後滿臉慈愛,歎道。

成婚?

太後捏著帕子,面露猶豫,想了許久才遲疑道,“陛下娶妻,這是天下大事,未來的皇後亦是一國之母。如今陛下不過十二,這般早早地定下國母,若是這兩年中有何變故……”

一國之後,無論是於朝堂還是於天下,都是十分重要之事,若是這般早早就訂下婚事,若是還未成婚時就遭遇變故,是為不祥之兆。

大周曆代的皇後,也全部都是在皇帝或是太子到了適婚年紀後,才下旨選後選妃的。

太皇太後也自是了解這些,聞言她也並未立即生怒,隻笑著不讚同道,“太後多慮了,大周福澤深厚,陛下更是洪福齊天,有這樣的福澤庇護著,皇後又如何會出變故?”

太後沒有繼續辯駁。

她眼睫抬起,直直地看著上首的太皇太後,探究般詢道,“母後說得極是,大周福澤深厚,自是會庇佑皇家,隻是著盛京貴女如雲,不知母後看中了哪一家的女郎?”

太皇太後面色不變,她放下手裡的茶盞,隻望著下首的兒媳,淡淡道,

“定遠侯府同承恩侯府素來交好,聽聞定遠侯府的女郎更是難得的聰穎過人,若是能同皇家親上加親,豈不更好?”

太後的目光定住。

良久後,才斂眉道,“母後所言極是,隻是項女郎是定遠侯膝下唯一的子嗣,想來是定不舍將唯一的女郎送入宮裡的。”

這兒媳嘴在雖還在拒絕,可看著卻已經是開始心動了。

太皇太後笑意漸深,心裡的那抹懷疑也在此時緩緩放下,她恍若沒有聽見太後的婉言推拒,隻笑道,

“定遠侯戎戍半生,是大周朝堂的肱骨之臣,項女郎自有賢名,如今這滿盛京裡,也唯有定遠侯府的女郎,才堪配得上國母之位……”

太後神色恭敬,唇角笑意宛如欣悅般漸深,隻是眼眸深處,卻依舊波瀾不驚,她平靜地聽著太後的一言一語,直到走出了長生殿,臉上恭敬的神色才頃刻消退。

回到了永安宮裡,她揮退了宮裡的一眾宮侍,隻留下從閨閣時候就伴著自己身側伺候的侍女,如今的永安宮掌事姑姑明夏,而後在書房裡怔怔地坐著。

明夏給主子端來了一杯熱茶,目光在主子手裡的信箋上停留了片刻,而後才緩緩移開視線,輕聲安撫道,

“主子莫憂,如今既已有了小主子的消息,侯爺也必定是會上門問清楚的。”

“問清楚了又能如何。”太後將手裡的信箋放下,眸色寒涼,隻冷聲笑道,“如今龍椅上的陛下,不是本宮的皇兒,平北王若是借由此事生事,本宮又能如何。”

那個孩子當真是還活著,並且落在了平北王手裡……無論如何,對自己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往淺了說,大周如今唯一的正統血脈在悖逆之臣手裡,無異於自尋死路;若是深了說……塗著豔色豆蔻的五指緊緊攥著,太後面色發白,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想著那個在自己腹中待了十個月的孩兒,想著孩兒出生時完全不作假的喜悅,想著十三年前的在先帝面前撒下的彌天大謊,想著那龍椅上面容越發肖似先帝的今上……一時間,竟有些心亂如麻了。

夜色逐漸籠罩,指尖陷入了手心,陷入昏暗中的太後卻是無知無覺,她眸色沉沉地想著,少頃後,才沉聲讓明夏磨墨備紙……

一鉤初月臨妝鏡,蟬鬢鳳釵慵不整,阮秋韻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手裡握著的玉梳怔怔地抬著,唇瓣抿著,頗有些猶豫不決。

夫人才起身不久,此時身上隻著一件輕薄裡衣,肩頸孱弱單薄,垂落的青絲如潑墨,褚峻幾步來到夫人身側,俯身望著鏡子裡的夫人,笑道,

“夫人竟也起地這般早。”見夫人還是沒有動作,褚峻頓了頓,掌心覆上了夫人握著玉梳的手,笑道,“不如今日,我為夫人梳妝吧。”

對著假發髻練了這麼久,如今也能夠派上用場了。

鏡子裡的郎君精神很好,不帶一絲疲色,阮秋韻看著看著,心裡沒來由地湧現出了一股悶氣,她眼瞼垂下,緩緩將手從男人掌心抽出,把玉梳放在妝奩上,輕聲道,

“好,那你給我梳吧。”

這話裡帶著冷色。

夫人向來最是溫柔的。

這樣的態度,讓褚峻心裡打了個鼓,他罕見地遲疑了片刻,卻也還是拿起了妝奩上的玉梳,緩緩地梳理著夫人腰間墜著的烏發。

青絲柔順烏亮,帶著浸潤許久的濃香,拿慣了刀槍劍戟的五指穿梭在縷縷青絲間,褚峻眸色微沉,腦子裡閃過了卻是昨夜夫人情動時,背對著自己,那汗吟吟地貼在一片雪白背脊上的墨色……

指尖將青絲挑開,被青絲遮掩住的脖頸也暴露在了鏡子前,褚峻看著鏡子裡夫人被幾抹紅痕覆著的纖細脖頸,手裡的動作停住了。

夫人體弱,因此即便是於歡/愛一事上,褚峻也是萬般注意的。

府裡的醫女醫者留下了不少膏藥,每每同夫人歡/愛過後過後,他總會十分殷切地塗抹在夫人身上,所以阮秋韻雖每次都覺得很累,卻並沒有感覺到難以忍受的疼痛感。

可吸吮過的痕跡,即便是膏藥,也是很難立即除去的,紅痕斑駁地印在瓷白的肌膚上,看著如同粘在了無垢白瓷上的點點朱砂,其實並不疼,隻是著實顯眼。

阮秋韻的目光同樣落在了自己脖頸的斑斑點點上,這麼明顯的痕跡,要是同往常一樣將頭發盤起婦人發髻,肯定會被旁人看到的。

這般想著,她緩緩轉移了視線,視線落在了鏡子裡正站在自己身後的高大郎君身上。

迎著夫人的眸光,褚峻面不改色,隻動作輕柔地將夫人的青絲束起,緊接著視線又在夫人的妝奩上細細看了一遍,而後猶豫地拿起一盒妝粉,細細地為夫人將脖頸處的紅痕遮住。

妝粉是粟米製成的迎蝶粉。

是大周常用的敷面妝粉。

盛京的郎君女郎大多愛抹,抹上之後肌膚潤澤,清透白皙。

阮秋韻在現代社會的時候就很少化妝,來到這個古代世界後,就更加不常塗脂抹粉,如今成婚後倒是用過幾次,隻是都不是用在臉上,而是常用在了身上。

阮秋韻平靜地看著鏡子裡郎君的動作,直到郎君將那些顯眼的斑斑點點全部遮掩住,她眉目才緩緩舒展,猶豫了片刻,又試著商量道,

“你以後能不能不要親我的脖頸。即便是親,也不要親地這麼重……”

畢竟那樣的力度,總會留下許多羞於啟齒的痕跡。

阮秋韻不是一個很喜歡要求彆人的人,可此時回過神,想到不過才成婚短短兩個多月,她就已經對男人提過三個要求了。

而且每一個要求,都是和房事有關。

思及此,阮秋韻眉目顰起,嘴裡的話也不由地停了下來,她是個性情柔和的人,也知道既然他們已經結為了夫妻,肌膚之親是不可難免的,可起碼不該……

不該這樣……阮秋韻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隻覺得依舊心有餘悸。

雖然她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可還是能夠感覺到,對方每一次將頭埋在自己肩頸上時,那些力度都會徒然加大……給她一種一種戾鷙癡迷的感覺。

鏡子裡的夫人又有些失神了,卻並沒有惱自己,褚峻唇角勾起,很快便對著夫人方才說的話一口應下。

這應得實在是太乾脆了。

阮秋韻猶疑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