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西坊是相對於盛京其……(1 / 1)

西坊是相對於盛京其他市坊而言, 更加遠離盛京皇城的一個坊市,地處偏僻,來往多為百姓白身, 甚少官宦人家往這邊過來,所以衣坊金銀坊這些鋪子也要比旁的坊市要少上許多。

百姓們看著身後跟著幾個披甲部曲的婦人走過,也忙朝著兩側避讓。

婦人帶著幕籬,身上還披著看著就十分金貴的鬥篷,身側跟著一個年幼的侍女, 看著就像話本裡說得貴人一般。

隻見對方在牙行門前立了片刻, 很快那位貴人就進了牙行, 而幾個渾身散發著膽寒氣息的部曲,則在門外兩側守著。

見貴人進來了,牙行的負責人很快就迎了上前, 那是位有些年紀的婦人, 身著灰褐襖子下裙, 發上裹著棕色巾子, 笑容可掬,看起來十足的乾練利落。

做牙人這等行當的,高門大戶三教九流都是接觸過的,早已煉就了金睛火眼,婦人笑著道,

“夫人安好,小婦人是此處的掌櫃, 我們這裡是大多是正經的官牙, 無論是宅院奴仆還牲畜布匹……我們都能給夫人尋摸著,不知夫人過來呢,是想要尋那種牙人?”

阮秋韻還是第一次見女掌櫃, 她心裡有些稀奇,見掌櫃這般問自己,也忙溫聲道,“我想租一間宅院。”

有生意上門,還是看著就矜貴的貴人,掌櫃喜笑顏開,特意喚了位平日牙行裡門路最多莊宅牙人過來,被喚的牙人很快便過來了,細細地詢著貴人對宅院的要求。

“我想租一間一進大的宅子,宅子的地段,我希望能夠距離城南的大同巷近一些,最好便是走路便能去到大同巷……”

大同巷便是趙府所在街巷,既然要租宅子住下,自然要租間距離外甥女近些的宅子,也方便她以後去看外甥女。

貴人帶著白色的幕籬,面容隱於隱隱綽綽的白紗裡,讓人看不清,可說話卻是輕聲細語,鶯聲燕語,甚是溫和。

過來的牙人隻覺有些受寵若驚,也忙著給貴人介紹,他門道的確多,很快就從一眾宅院裡尋出了幾處符合貴人要求的宅子。

圖紙是黃色的粗紙,撚在手裡還能感受到顆粒起伏感,阮秋韻細細看著圖紙上宅子的布局,越看越覺得有些滿意,側了側眸子緩聲道,“那這幾間宅子,能方便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這個要求實在正常,自是無不可的,牙人很快便應下。

出了牙行後,幾個高大的部曲也迅速默默地跟在身後,牙行走在最前頭引著路,回頭看了幾眼,看著貴人的神色更加恭敬了。

擁有部曲扈從的貴人,大多是高門大戶出身的人家,他們這些牙人可吃罪不起。注意到牙人更加拘束的神色,阮秋韻也偏過頭看了眼身後的部曲,幕籬裡的纖細眼睫垂下。

圖紙的幾處宅院大多都在大同巷附近,所以走得也不算太累,幾間宅子面積看起來相差無幾,隻是在布局和布置上略有不同,價格也都是大差不差。

盛京是政治中心,普通宅院的租價比彆的地方要貴上很多,每月約莫是十數貫的價格,牙人的牙錢是租金的一成,也就是一貫左右。

阮秋韻認真地看著,細細地聽著牙人介紹著宅院附近的情況,又一一循著牙人說的路走了一趟趙府,思考了許久,還是很快就決定賃下其中一間。

這單若是成了,這牙錢至少便有一貫,牙人喜笑顏開,忙又帶著貴人回到牙行,簽下契約,交換契本。

牙行掌櫃也在,見契本上寫著的一進宅院,心裡雖疑惑貴人為何要租下這般小的宅院,卻還是熱情地推薦道,

“夫人可還需要些守門做工的奴仆,我們牙行也有人牙子,尋常的小廝丫鬟婆子都能尋摸,亦可為夫人尋上一些……”

奴仆?

阮秋韻側眸看了眼守在自己身側的春彩,想了想,又輕聲詢道,“奴仆就不用了,想問一下掌櫃,這裡可有雇長工短工的?”

“有有有,也自是有的,隻是不知夫人是要那樣的,是婆子還是丫頭?”

阮秋韻想了想,“那麻煩給我尋一位婆子吧,平日裡隻負責洗衣做飯就好。”

掌櫃連連應下,便說倒是便帶入到府上。房子租好後,交付後的前五日是給出的用於搬家遷房等事宜的時間。

今日看宅院用了不少的時間,天色也逐漸暗下來了,一行人又回到了客棧,婦人頭上還帶著兜帽,站在房外,打開了房門往裡看了兩眼。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

婦人心鬆了鬆,進去了,春彩也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也跟著夫人進去了。

房間昏暗,春彩幾步上前點燈,然後上前伺候著將夫人的兜帽和鬥篷褪下,她顯然有些心事,一邊褪著衣服,一邊斯斯艾艾地看著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燈火搖曳,婦人的芙蓉玉面映著燭火,溫柔醉人,她唇角揚笑,瀲灩的明眸裡笑意淺淺,“怎麼了?”

春彩將夫人的鬥篷兜帽抱在懷裡,聞言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小聲道,“夫人,是不是奴婢伺候地不夠細致……”

阮秋韻微怔,卻還是很快就明白春彩在擔心什麼了,她笑著搖搖頭,“沒有,你做地很好。”

她柔聲地解釋,“隻是以後我們就搬出去了,這做飯洗衣打掃的事也會變得多,也總不能讓你一個人來做,這也太累了。”

知道夫人不是嫌棄自己,春彩心裡的忐忑消散,笑著甜甜地嗯了一聲,又小聲道了句謝謝夫人,就抱著懷裡的兜帽,步履輕快地進了內室。

阮秋韻含笑地看著她。

其實一開始時她是沒有雇人的打算的,畢竟身邊已經有春彩了,雖然到了這個世界後,自己的身體不算太好,但一些簡單的事自己卻還是能做的。

目前她們還住在客棧裡,每日要食用的飯菜都是客棧送進房間的,不用做飯不用收拾,也還算輕鬆,可要搬到了客棧外面去住,洗衣做飯收拾房間……要注意的地方,也會更多。

兩個人一起做倒也忙得過來,可小姑娘卻是個倔強的脾氣,每次自己一動手做事就爭著搶著去做,自己不讓還一副泫然欲泣可憐巴巴的樣子。

所以在掌櫃的提起後,她心裡就生出了,不如多雇一個人手的想法了……

客棧的朝食物很快就送了過來,用過朝食後,阮秋韻就讓婢子回了房間,她自己坐於書案後,仔細看著牙人遞給自己的宅院圖紙。

如今都自己租了宅子,是不是意味著,以後可以偶而讓筠筠過來,同自己一起住?

婦人青絲散落,眸色柔柔地看著書案上畫著宅院布局的圖紙,頗有些期待地想。

……

平北王安然回朝,這對於不少深受對方折磨的世家朝臣而言,是個驚駭萬分的消息,而對於一些早已經向平北王投誠的人而言想,卻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平北王府,梅花林,四角亭內。

四周的梅花開地正豔,方案上擺著香爐煙氣嫋嫋,一個插著虯勁紅梅的窄頸素色花瓶置於其中,已經沸騰的茶湯在嚴寒的環境下源源不斷地冒出更多的熱氣。

披著厚厚的鬥篷的清瘦文人顫抖著嗬著寒氣,隻抖著手捧起茶盞喝了一口,直到暖意的茶湯劃下喉舌,他才緩過神來溫和地道,

“品茶賞賜梅,王爺好雅興,隻是天這麼冷,微臣身子骨弱,還是需得靜養著才是。”

清瘦文人對面坐著的男人肩頸健碩,明明這般冷的時候,身上也隻著薄薄的一件外衣,想來是才煉完武,額間還帶著汗。

褚峻聞言笑道,“你們這些文人,冬日裡不就最喜歡這些雅事嗎?”

可誰家品茶賞梅的在這麼一個空蕩蕩的,四周透風大亭子裡賞?不過這灼灼紅梅也的確是好景致。

姚伯羽看了片刻,有些歎道,“不曾想,王爺不過從北地回來一趟,竟變得這般風雅起來了。”

王府以往可沒有這般的好景致啊。

這還熏香插花呢。

褚峻挑眉飲了一口茶,粗糲的大手依舊將一簇簇精挑細選的紅梅花插進瓶子裡,隻耐心地等著對方道明來意。

姚伯羽見狀,隻得單刀直入,“陛下登基已有六年了,今年已十二,想來隻再過兩年,可就親政了。”

大周帝皇年滿十四即可親政,太後因著身份的乾係,即便是垂簾聽政亦是有所避諱,可這小皇帝一親政,可就大不同了。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有些低,“近日來劉鄒兩家皆不安分,想來也是因著這個原因,微臣還聽聞王爺在北地時,屢遭敵襲,回程時更是屢遭暗殺,近來京中偶有謠言……隻是微臣不知,王爺這心中,究竟是何種章程?”

平定疆域護佑河山,整頓朝堂治理天下,攝政王之職已經儘到了,如今天下太平,皇室和世家這幾年也被打落勢微,也合該是平北王將甜美的果實摘取的時候了……

“世家勢微?本王倒是覺得未必。”褚峻撚起一朵梅花細嗅了嗅,狹長的眼眸似笑非笑,“大周幾乎有一大半的軍權在本王手裡,可亦有一部分的軍權在旁人手裡,不是麼?”

姚伯羽手裡的茶盞頓住,“王爺的意思……”

“項午請旨歸京了。”

姚伯羽眉目擰起。

項家祖上便是開國功勳,世代勳貴世家,這些年執守南疆,對大周更是忠心耿耿,如今南疆戰事平息,項家請求歸京的旨意,倒是不好不允。

隻是若是項午返京,恐怕會為皇室所倚重,項家同鄒家亦是姻親,小皇帝年紀漸長,隻過兩年便可親政,想來這也是太後的意思……

讓人將姚伯羽送出府,平北王又有了閒心雅致,他細細端倪著自己插的一束梅花,他滿意地左瞧右看,看向一側的年輕郎君,笑道,

“如何?”

林軒垂眸看著方案上的,幾乎是被塞地滿滿一瓶子的梅花,默了默,有些委婉,“好看自是好看的,隻是屬下覺得,這梅花,插地好似有些多了……”

已經不是有些多,而是非常多。

豔麗的梅花在狹小的瓶子裡一簇簇地挨在一塊,還帶著冰霜的舒展花瓣緊緊貼著,層層疊疊。

褚峻倒是自我感覺良好,他摸著帶著胡茬的下顎,笑道,“夫人喜歡的梅花,自然是花團錦簇些才好。”

林軒沉默了片刻,又道,“王爺這瓶梅花是想送予阮夫人?”

自然。

褚峻毫不猶豫地點頭,又用笑著看著花瓶,頗為滿意。

紅梅白瓶。

雪色映姝色,活色深香。

不知想起了什麼,男人眼底盛著幽幽的笑,他將瓶子拿起就往亭子外走,解釋道,“今日是夫人的喬遷之喜,我是要送上賀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