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病了, 這可是不是小事。
一時間,宸熙宮上上下下全都動了起來。
文皇後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梳洗,就披著衣裳來到偏殿看兒子,“到底怎麼回事兒?”她皺著眉問迎上來的幸蘭。
“請娘娘贖罪, 都是奴婢失職。”幸蘭急忙請罪。昨日她們跟著文皇後忙了整整一天, 晚上值夜又睡得不好,清早又發現小主子不舒服, 幸蘭這又是擔心又是後怕, 心力交瘁, 精神看上去十分不好。
“請罪的事情稍後再說, ”文皇後擺了擺手,“先和我說說宣寶的情況。”
“卯時,奴婢進殿看五皇子,一切正常。隔一個時辰又過來, 就看到小主子已經醒了, 還說自己不舒服。奴婢看五皇子似乎有點發熱,就趕緊讓劍蘭去請太醫了。”
雖然兩天打漁三天曬網,但是偶爾五皇子也會勤快一回, 按時跟著劍蘭去練武的。所以為防萬一, 她們辰時左右都會進殿看看。
昨日五皇子睡得晚, 幸蘭她們都不覺得他早晨能起床, 今早隻是例行公事過來看情況,沒想到就看到小主子不大精神的抱著小被子, 可憐巴巴和她們說:“幸蘭, 我有點難受。”
後面的事情,文皇後就都知道了。
宣寶晚上睡覺不喜歡內殿有人,覺得吵得慌, 因此守值的侍女都在外間。幸蘭和劍蘭她們則歇在耳房,離得不遠,霍宣這邊但凡有個動靜她們就能聽見。
文皇後本來不想答應,宣寶才多大,彆家和他一般大的孩子,現在還窩在奶娘懷裡撒嬌呢,誰像他似的,非要自己睡一屋。
這麼小點孩子,晚上突然醒來被嚇著怎麼辦。
抱著這樣的顧慮,文皇後便嘗試著在夜裡偷偷安排人進殿。想著等宣寶體會到屋裡有人的方便,就能接受這件事情了,哪知人還沒進去,就把孩子吵醒了。
文皇後自然不可能說出自己的目的,自家孩子難纏,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惹他生氣。不過叫她放棄也不可能,隻是後來她嘗試過不少手段,皆以失敗告終。
她特意觀察了一下,屋裡有人的時候宣寶確實睡不踏實,稍有動靜就會被吵醒。明明早晨掀被都睜不開眼的娃,夜裡卻被人的呼吸聲吵到睡不著覺,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避免出事,文皇後便讓他身邊伺候的侍女輪流值夜,然後隔一個時辰進殿看看宣寶情況。幾年過去,倒也沒出過差錯。
不過文皇後還是沒放棄往兒子屋裡送人,之前霍大成撥過來的兩名暗衛,她還當終於有人守著孩子了,哪成想宣寶還是察覺到了。
至此,文皇後才徹底接受現實。
隻是這會兒不免又有些氣惱,現在宣寶不舒服,連個知曉內情的都沒有,真真是……
她快步走進偏殿,穿過繡八條紅鯉屏風,就看到了擁著被子呆呆坐在床榻的霍宣。
孩子小臉紅紅的,總是帶笑的眼睛半合,唇角微抿,瞧著不大精神,和昨晚在宮裡大跑大笑的活力模樣完全不一樣。
“怎麼回事兒?怎麼一晚上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文皇後快步走到霍宣身邊,手掌按上他的額頭,確實有點發熱。
“宣寶,你覺得哪裡不舒服,快說給娘親聽聽。”文皇後把霍宣抱進懷裡,捏捏他的小胳膊小腿,想要確定他哪裡不適。
“娘,我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這裡悶悶的。”霍宣捂住胸口,可憐巴巴的說道,“剛睜眼的時候感覺還好,賴了會兒床就覺得不舒服了。想著要跟劍蘭去校場練武,我今日醒得好早。”
說著說著,霍宣聲音裡就帶上了委屈。
五皇子好不容易起早一回,怎麼能不讓人知道呢?儘管最後哪也去不成,但是首先咱得把態度擺出來。
文皇後想說劍蘭的練武課你逃得多了,夏天嫌熱,冬天嫌冷,進入三月後,天氣暖和起來,睡到日上三竿被叫起還吭吭唧唧的,不也是你?
整年下來,你按時出早課的日子兩隻巴掌都數的過來呢。
隻是看見孩子臉上確確實實的遺憾,文皇後這些話到底說不出來。甚至為了提高孩子的積極性,她還得肯定他今日的做法——
“宣寶今日做的很好,回頭娘親讓禦膳房燒你最喜歡的醬豬蹄,可好?”
肯定他的做法,激勵孩子以後再接再厲,口頭說說還不成,得拿出確確實實的好處才能讓孩子更有動力。
“謝謝娘親。”霍宣張開胳膊摟著文皇後的脖頸,軟綿綿開口道謝。
“嗯。”文皇後摟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宣寶身上更熱了,回頭問幸蘭:“太醫怎麼還沒過來?趕緊派人去催催。”
“奴婢這就去,”幸蘭轉身就往外走,正巧和劍蘭走了個迎面相對。
因為當時劍蘭正要去練武,穿著簡便乾練,看上去颯爽無比,與她正相反的是她右手挎著的陳太醫,一臉蒼白,仿佛下一刻就要瞪眼歸西。
“太醫快去瞧瞧五皇子,怎麼就不舒服了呢?”劍蘭提著陳太醫直接走到屏風後頭,幸蘭想阻止都來不及。
陳太醫看見文皇後,下意識就要請安,隨後就發現自己的胳膊還被劍蘭挎著,根本跪不下去。一路上走的著急,現在停下來他仍然感覺暈暈乎乎的。
“皇後娘娘,請容微臣緩兩口氣。”陳太醫大喘著粗氣說道。
看到這樣的情況,文皇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宣寶自幼身體健壯,甚少有不舒服的時候,突發其事,她們都有些慌張,還請陳太醫莫怪。”
陳太醫自是知道,就連向來衣著板正、妝容精致的文皇後都未施粉飾,一看就知道就慌張跑過來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也難怪,皇後娘娘和皇上就隻有五皇子這一個兒子,日常看的比眼珠子還重要,如今不舒服,當娘的自然著急。
過了一會兒,陳太醫終於平穩了呼吸,他上前一步查看五皇子的身體狀況,又是挑眼皮,又是看舌苔,然後是把脈。
隨著這些步驟,他眉頭越皺越緊,遲遲不見展開。
文皇後在旁邊看著,心一直往下沉。
宣寶打小身體就好,剛滿兩個月就隨著她從平州來到錦京,這麼遠的路,除了在徐州那會因為水土不服,鬨過一陣不舒服,其他時候都精神的很,比好些大人適應的都快。
住在錦京城這幾年,孩子也很少鬨不舒服,今日怎麼……
霍宣觀察著文皇後的表情,又瞅了眼正在給他把脈的陳太醫。
這老家夥這是什麼表情,難道他不知道大夫不能隨意表現出焦灼表情,他自己是無所謂,患者家屬可受不了。
庸醫!沒有醫德!
霍宣在心裡誹謗陳太醫,嘴裡還賤兮兮問他,“太醫,我莫不是要死了吧?”
陳太醫還沒回答,霍宣先挨了文皇後一頓訓斥,“你說什麼傻話,你才活這幾年就活夠了?”
吳嬤嬤趕緊“呸呸”兩聲,雙手合十,言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菩薩可彆見怪!”
霍宣訕訕咧了咧嘴,他這都是為誰啊?
“微臣看五皇子身體健壯,大抵是能長命百歲的。”陳太醫收回把脈的手,語氣平淡。
霍宣心裡一咯噔,他忍不住看向面色恢複平和的陳太醫,這和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不是都說宮中太醫八面玲瓏,看破不說破的嗎?
他都難受成這樣了,這位太醫就不怕他萬一有個好歹,自己擔責任嗎?
要知道但凡他有個萬一,文皇後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霍宣打定主意,無論他怎麼說,自己不舒服這件事就是真的。
他就是病了。
索性陳太醫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後娘娘,五皇子脈象有些心神不寧,似乎受到了些驚嚇。”這是陳太醫面有難色的原因,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情能讓五皇子憂思至斯,以至心神不寧的程度。
隻是照五皇子的描述,他現在渾身乏力,沒有精神,胸口還悶悶的,再加上陳太醫診斷他心跳快速,眼神閃躲,明明熱出汗還要躺在被窩裡,這些都是心神不寧的表現。
文皇後表情一凜,厲眼看向這一屋子人。
她也不認為孩子會無緣無故心神不寧,昨晚她把宣寶送回來的時候還一切正常,就算出事也是這一晚上的事情。
隻是宣寶身邊的人都是她都平州帶過來的,就算他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要考慮到平州的家人,文皇後不認為她們會做傻事。
“太醫,麻煩你給宣寶開藥方。”文皇後轉頭示意聽竹。
聽竹趕緊請陳太醫去外殿,文皇後抬手讓其他全都下去,隻留吳嬤嬤在身邊。
等人都出去之後,文皇後審視的看了霍宣好一會兒。
霍宣躺著動都不敢動,隻是放在被子下面的手偷偷撚了撚手指。
文皇後輕輕坐在霍宣身邊,溫聲問他,“宣寶,你告訴娘親,昨晚是不是有人嚇唬你了?”
霍宣卡巴卡巴眼睛,然後搖搖頭:“沒有的。”
文皇後不相信。
吳嬤嬤也不相信:“娘娘,五皇子還小,被人哄兩句哪裡知道嚇不嚇,老奴看還是好好審問審問偏殿伺候的這些人,使些手段,就不信他們不開口。”
文皇後沉吟,似乎是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我不想去茁勤宮上學。”
這時候霍宣開口了,他被被子蒙著臉,隻露出兩隻眼睛。
沒辦法,小五爺實在覺得羞恥,腳趾都摳出兩座城堡了。他還自詡是成年人呢,現在竟然為了不去上學,做出裝病這些事情來,讓娘親和身邊的人擔心自不必說,這還差點就害人受罪了。
他不敢小瞧太醫院的太醫,特意早起鍛煉,等出一身薄汗,心跳微微加速,然後直接躺進被窩,裝出一副我不舒服的模樣。其實從剛才他就覺得熱乎撩拉的,這不是得表現出憂思過甚嘛。
唉,難死他了!
昨晚臨睡前,突然被親娘扔下一枚炸彈,留給霍宣反應的時間實在不多,能做到這樣,還順利逃過太醫這一關,他其實覺得自己挺了不得的。
雖然方法粗糙了點,勝在還算有用。
現在他直接挑明緣由,首先是不想連累其他人,其次是他不說明,還怎麼達成目的啊。
“什麼?”文皇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稍稍抬高。
“我,我不想去茁勤宮上學。”霍宣隻能又重複一遍。
文皇後怔愣了一下,隨後溫柔而堅定告訴霍宣,“彆的事情都可以商量,讀書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就連靜妃,一個秀才的女兒都知道強迫自己的兒子多讀書,雖然她用的方法偏激,文皇後頗看不慣,但是她並不覺得靜妃讓霍三讀書這件事是錯的。
讀書開智,讀書明理,讀書才能明辨是非,她的宣寶將來是要能坐上那個位置的,多讀書才不容易被底下官員糊弄。
皇帝手裡的權力再大,他也是一個人,日常都住在皇宮,坐在大殿上,他對他的江山的認識,大都來源於文武百官和各地方官員。
這些人都是讀過書的,哄騙編造樣樣精通,糊弄起上峰也厲害的緊,沒有兩把刷子,怎麼和他們鬥智鬥勇?
雖說贏輸皆是常態,但是文皇後希望宣寶做上那個位置之後,能更多的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事。
這當然是有前提的,首先宣寶的意願必須合理。
隻有通過學習,和不斷積累經驗才能保證自己的意願得到認同。
不單是作為皇帝,但凡管理一方百姓都需要這樣的品質,紈絝平庸者是無法脫穎而出的。
就像她的父親文立,作為平州城官職最高的官員,他武能上陣殺敵,文能科舉考狀元。前者讓他能在關鍵時刻守護平州城,後者則讓他把這諾大的州府治理的僅僅有條。
對於平州城來說,文立的這兩種品質缺一不可,也正因為如此,才成就了如今的文家。
文皇後希望兒子像他外祖父,哪怕隻有一半也夠用了,萬萬沒想到這孩子竟然不想去上學。
“一想到要去茁勤宮讀書,我這裡就悶悶的不舒服。”聽聽,這是一個六歲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嗎?
但是文皇後還是心疼了,伸手去給孩子揉胸口。
“宣寶,你還都沒去過茁勤宮,沒準你會喜歡呢。到時候你能認識很多新朋友,年紀都和你一般大,你們可以一起玩耍。”
“我有霂哥和小鵲兒就夠了,人多了,嘰嘰喳喳的我有點嫌煩。”霍宣皺著眉頭,看上去確實很排斥這個。
霍宣是真的煩,沒有什麼比帶小孩更辛苦了,他不想整日混在一群孩子中間,更彆提和他們交朋友了,根本說不到一塊去。
再說能進茁勤宮讀書的青少年,一個個非富即貴,他不準備和這些人走的太近。
霍宣從來都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既然已經預料到未來會站在不同陣營,那就從一開始就避免產生感情,免得到時候進退兩難。
“去茁勤院讀書還能識字,多有意思啊,你看看你阮霂哥哥,每天都高高興興出發。學會認字,以後看故事書你就不用隻盯著圖畫瞧了。”文皇後還在誘哄。
“我玩兒的時間都不夠呢,再說我為什麼非要親自看故事書,讓霂哥讀給我聽就行了。”霍宣理直氣壯的說道。
文皇後說一句讀書的好處,霍宣就反駁一句,乍一聽還有理有據的,聽得吳嬤嬤的頭都大了。
到最後,霍宣不得不上絕招。
“我就不想去茁勤宮,我離不開你,離不開吳嬤嬤,離不開劍蘭和喜蘭。”霍宣喊著喊著就帶上了哭腔。
霍宣要是插科打諢,硬賴著就是不要去學堂,文皇後自有一百種方法能讓他就範。
在這偌大的皇宮裡,她是最不慣著霍宣的人。
這小孩,就相當於一棵小樹,在成長的過程中,按時剪枝撇岔,才能長成筆直大樹。這樣教育孩子,文皇後是跟著父母學的,目前還不算太成熟。
隻是眼看孩子要哭,她就有點不忍心再逼他了。
宣寶自小就不愛哭,除了出生那會讓她遭了大罪,其他時候都是給再貼心不過的孩子。
他調皮搗蛋,滾一身泥也要往她懷裡紮,她每回教訓他,甚至動用戒尺打他手心,孩子都隻是裝哭,隻打雷不下雨。
沒想到為了不去茁勤宮,孩子竟然哭出來了,這得多害怕呀!
養孩子這麼久,文皇後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心力交瘁的感覺。隻是瞧見孩子渾身沒勁的躺在床上,她實在說不出重話來。
甚至,這會兒她心裡已經在琢磨這件事情的可行性,宣寶昨日才滿六歲,他剛玩得儘興,第二日就讓他跟著哥哥去茁勤宮上課,好像是太有落差。
“這件事得先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文皇後小聲嘟噥著。
勝利!
霍宣在心裡悄悄比了個“耶”,漂亮娘鬆口了,歐耶!
他伸出胳膊摟著文皇後的脖子,默默跟她說了聲“對不起”,“娘親,你可真好!”
“哼!”文皇後表示自己不吃他這套,卻下意識抬手拍拍兒子的屁股。
霍大成是午後過來的,他一早就知道消息,隻是現在才得空進後宮。
他先去看了霍宣,又去和文皇後說話,帝後兩人商量後決定還是給孩子一個適應過程。等下半年,差不多七月份再讓孩子去茁勤院也不遲,滿打滿算也就四個月。
這段時間先糾正孩子的認知,讓他不再懼怕上學。
“都說小五省心,這麼小點就會自己找樂子,不咋給大人添亂,這次算是找補回來了,暫時就隨他去吧。”霍大成說道,他也沒想到幺兒這麼不想去茁勤宮,甚至還因此受了驚嚇。
現在一切都要以孩子的健康為主,凡事不能操之過急。
“也隻能這樣了。”文皇後有氣無力的回答。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等阮霂放學回到宸熙宮,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霍宣。彼時霍宣正在抱著一個比他腦袋還大的水蜜桃吭哧吭哧啃的歡快,腦門上都是汗。
“小霂哥,你回來了。”看到阮霂回來,霍宣高興的和他打招呼。
阮霂看到小五弟弟全都好了也覺得高興,不過他還是問:“小五弟弟,你哪裡還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了,”霍宣搖搖頭,“對了,爹娘覺得我還小,允許我下半年再去茁勤宮讀書。”
阮霂有點失望,自從知道小五弟弟也要去茁勤宮,他可太高興了。今兒更是一大早就過來接人,可惜小五弟弟身體不舒服,最後他隻能像往常一樣自己去茁勤宮,
不過很快阮霂又高興了,霍霂遞了個水蜜桃給他,“小霂哥吃桃,很甜噠!”
阮霂笑著接到手裡,果然小五弟弟最好了。
此後,霍宣又過上了逍遙自在,不用上學沒有功課的日子,快活的很!
霍大成的日子卻不算舒坦——
權力是個好東西,出生在名利場,一朝沒落你會覺得天都塌下來了,錦玉公主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霍大成屬於另一個極端,成為帝王之前,他先成為了一個丈夫,一位父親,一個將領,多少個午夜,他想著自己劍指錦京城的畫面入睡,單是想象他就是彼時自己的意氣風發。
當那一刻真正來臨,他激動,他興奮,他也清楚那一刻起他背負起的是整個國家的重擔,絕不容許有半點閃失。
錦惠帝留給他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他從齊州走到錦京城,一路上見證了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彆,親眼目睹過什麼叫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每一次霍大成都覺得胸口有口意氣要噴薄而出。
真正做到皇帝這個位置上,霍大成才發現事情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難的多,有時候他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這個皇帝。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怕了,他這半輩子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時刻多了去了,難道現在的日子還能比那時候難過?
妻子兒女都在身邊,他現在連長孫都有了,雖然不是他最希望的長子生的的兒子,但是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的生活是十全十美的,這些個小遺憾和以前那些苦難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這是霍大成作為一家之主的認知,作為皇上,作為一國之君,他考慮的還要更多。
首先關於他的繼任者,原本長子霍瑜是不二人選,他卻中了毒,大可能會絕嗣。
身為太子,子嗣傳承尤其重要,他怕在自己百年之後這成為禍國根本。
百姓們活的已經夠苦了,再來一場混亂,打破他們平靜的生活,這有違霍大成的初衷。除非霍瑜解毒,並生下長子,否則霍大成覺得不出意外自己得在臨死前才決定繼任者了。
當然了,在霍大成看來他五個兒子各有各的好,彼此之間感情也不錯。但是人性很難說,事關權力,他無法確定等他百年後他們會不會兄弟鬩牆。
可是,他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讓他們兄弟就此遠,就這麼過吧。
目前而言,霍大成最看重的還是霍瑜,給他的權力等同於太子。不立太子畢竟並不是長久之計,頭兩年的時候,還有朝臣在大殿跪地請命,這兩年說的少了,他雖然沒有明確說過,朝臣們卻難免聽見風聲。
他們知道也好,目前也隻能這樣。
老大勞苦功高,五位皇子中誰都越不過他去,偏偏他身體有恙。除他之外,老二莽撞,一言不合就拔刀的脾性著實讓人頭疼。
老三老四還看不出什麼,至於小五,那孩子最近還在因為不想讀書跟他娘親扯皮呢,指望他能幫上自己,猴年馬月呢!
霍大成站在大殿之上,遠眺宮門,緩緩勾了勾唇角,這就是他打下來的江山啊!
很快,他有繃緊了唇角。
這幾年通過舉孝廉,科舉考試等選拔方式選出來的官員,在朝堂上占據越來越多的席位,各地方官員也沒有讓他失望。
隨著龔長樂歸順,朝中人才層出不窮,舊世家貴族感覺到危機,開始希望家中後嗣參加科舉,並釋放和解信號。
霍大成卻不著急了,當初我學劉備三顧茅廬請你們出山,你們不出,如今你們發出信號,就指望我以禮相待,憑甚?
不過視而不見也得有個限度,丞相提議擇皇子與之聯姻,就當是新朝對他們的重視,算是一種保證,讓他們能安心給新朝做事。
霍大成深以為然,現在的問題是,他該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