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名聲在外後, 霍宣首先有些擔心,不過很快便釋然了。
他的真實經曆就充滿傳奇,穿越, 這個隻出現在戲文裡的傳說都被他趕上了,其他這些根本就不叫事。
當然, 穿越一事不足外人道, 如今他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古代娃兒, 胸無大誌,能躺著絕不站著, 就是他的人生信條。
哦, 現在他發現了一件不用自己出力,就能體現自己價值的事情, 娛樂大眾, 仔細想想還真挺不錯。
五皇子當即決定,往後他要努力多給百姓們提供素材,爭取讓他們經常都有事可說。
現在說書人說霍宣,都會連帶講講文家, 沒辦法, 皇家這邊的事情可不興亂講。
前朝錦惠帝時, 錦京興過一段時間的文字獄,那是很多人有生以來最混亂時期。官員之間都心鬥角,為了搞垮政敵, 循著他們以前寫的文章作品逐字檢查, 就為了抓把柄。
朝堂上尚且如此, 更彆說民間了。
雖然這陣仗隻持續了一段時間,卻給經曆過那段時間的人心裡留下了刻骨印象。
此後錦京風氣依舊開放,百姓們依然會談論皇家, 隻不過會十分謹慎。就比如對現在皇室,他們便隻會說霍大成在走上權力巔峰那些年的極致努力,以及文武雙全,愛民如子的品格,其他彆說負面評價,甚至連中評都不會出現。
換成五皇子,說書人的顧及就大大減少了。
主要他還是個小孩,本身並不擔負爭議話題,就算給他賦予一些品格和天賦,宮裡也不會說什麼。
什麼?他們沒接觸過五皇子,不知道他的性格,誰身邊沒有小孩,把他們的事情硬套到五皇子身上,根本也沒人能挑出刺來。
話說蔣丞相也給說書人提供了不少素材,不過他在大堂之上說的那番話,也靠著五皇子的名頭,傳遍了整個錦京城,並且不斷向外擴散中。
如今大家提到五皇子,難免就要提到錦玉公主,說起這位公主,就不得不提蔣丞相的開堂審訊,以及他說的那番話。
原本這麼嚴肅的內容,百姓們過耳就拋到腦後,如今多聽了幾遍,很快便記住了。
霍宣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覺得他得重新審視他現在的影響力。
哎呀媽呀,他可真有能耐。
記得有人說出名要趁早,他這可夠早了。
霍宣決定在保證自己舒適的情況下,多多給大家創造素材,持續維持熱度。穿越一場,他不準備效仿前輩們依靠經驗搞事業,讓大家樂嗬樂嗬也不錯。
他想得開,該吃吃該睡睡,轉眼就進了三月,霍宣將滿周歲。
不過他還是“啊啊”著表達自己的意思,明明不像是要晚說話的模樣,單就是不會說話。而且他明明爬的快,腿腳也怪有勁兒,頓頓食肉糜,但就是不會走路。
文皇後著侍女扶著他邁步,他頂多堅持一刻鐘,再多,就要鬨亂子罷工。
也隻有在這時候,文皇後這個當娘的才覺得孩子太聰明也不好,小小點兒就不好糊弄。
她心裡著急,急得晚上睡不著,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
霍大成知道後,趕緊請來太醫院擅長兒科的太醫給幺兒做檢查,對方道是五皇子身體健康,甚至比一般孩子都要壯實很多,建議帝後彆著急,等時機成熟,孩子該會的自然就會了。
兩人這才定下心,不為這兩件事煩躁。
這下霍宣可得勁兒了,再也沒有人跟在屁股後頭教他喊“爹爹娘親”,其實他早就學會了,雖然身邊人話音和他上輩子有所不同,但是等的多了自然就會了。
劍蘭幸蘭也不會再拉著他的胳膊教他邁步,簡直完美!
霍宣打一開始就決定,他要嚴格按照“二抬四翻六會坐,七滾八爬周會走”的嬰兒成長規律,隻能推後不能提前,絕對不能讓人給自己冠上“天才”名號。
五皇子表示自己擔不住這倆字。
三月的錦京城,日漸暖和起來,禦花園裡花團錦簇,離老遠都能聞見花香。
霍宣每日都要去轉兩圈,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就跟巡邏似的極其規律。
他被劍蘭或者幸蘭抱著,在美景中徜徉,眼睛和心靈都得到了淨化,彆提多享受了。
不就,他就養成了一個習慣,辣手摘花,他現在還不是會小心翼翼摘花的年紀。對此,五皇子表示直接把花擼下來可太解壓了。
花朵的生命本就不長,還不幸遇到了他這個破壞者,霍宣覺得不能隨手扔在地上。於是,這段時間,他身邊的人頻繁收到花朵謝禮,不僅文皇後,昭元帝,就連蔣丞相和孫將軍都有份兒。
一朵生拉硬拽的花,附帶一個帶著香味的花汁手印,一時間成為了朝堂上最顯眼的裝扮。
無他,五皇子送花這件事傳到宮外去了。
剛開始並非故意傳出去的,隻是宮前大街的攤販注意到有幾位大人外衣上的小手爪印,彆說還怪彆致的。
宮裡隻有五皇子一個小娃,小手印隻可能是他的,大臣們總不能穿著這樣的衣裳進宮面聖。
隨即五皇子喜歡給喜歡人送花,還附贈小手印這件事就傳開了。
一時間,錦京城百姓熱衷討論五皇子今日又給哪位大人贈花了?
朝中大臣最近忙得團團轉,皇上有意招安龔長樂,請他入朝為官,這個滿朝文武都沒有意見。如今朝中缺人,龔長樂出自錦京龔家,自幼便接受入仕教育,論實力差不了。
隻是開始就給他右都禦史的職位就有些太過了,龔家是前朝舊臣,誰知道他有沒有異心?而且早些年龔家給他們製造了那麼多困難,難道皇上都忘了嗎?
最可氣的是,這樣一來,他們大部分人都要屈居在龔長樂之下,想想就覺得憋屈。
大臣們忙著周旋,他們家裡可一點都不忙。
如今霍大成倚重官員的家眷多是才來到錦京城,在老家她們每日種田養禽,現在丈夫(兒子)發達了,她們的生活水平隨之提高不少。
事實上,沒有誰喜歡苦哈哈的生活,要是能吃穿不愁,誰都不會上趕著去吃苦受累。
隻是陡然清閒下來,她們也不適應。
那些高雅的聚會,說詩賞畫什麼的,她們根本乾不來,就隻能在後院種種菜養養雞,然後去茶館喝喝茶,聽人說話。
五皇子有了新愛好,她們當然要問問家裡在朝中為官的人,“今日可得五皇子的贈花了?”
得到的皆大歡喜,沒有得到的,難免升起攀比心,誰都不甘心落於人後。
於是霍宣這幾日總覺得大臣們看他的眼神有些狂熱,不會吧不會吧,他們竟然真的在意此事?
是的,霍宣知道其中緣由。
文皇後很在意幺兒在宮外出名這件事,之前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實在太不應該。於是,她便吩咐倚楓以後把宮外有關宣寶的事情定時報給她聽。
很快,她便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日都要問問宮外今日又說宣寶什麼了。彆說每日忙完,聽聽這些事情,放鬆放鬆心情,感覺還挺不錯的。
聽竹感受到主子的心情,特意挑了一個小丫鬟專職負責這件事情,著她每日出宮,打聽和五皇子相關的事情,然後回來說給文皇後聽。
不出幾日,這個小丫鬟就成了一位女說書先生。
她被文皇後賜名聽墨,每日往返宮裡宮外,後來不僅是有關五皇子的趣事,就連朝中大臣的家裡發生的事情,她也說的頭頭是道。
霍宣每日跟著聽,越發覺得聽墨是個人才。
人活一生,遇到機會的概率都差不多,抓住機會的能力可差太多了。
有的人能力強,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一飛衝天的機會。有的人能力不夠,隻能眼睜睜看著機會溜走。
聽墨屬於前者,雖說管不到宸熙宮事務,但是現在皇宮裡誰都對她客客氣氣的。
霍宣高興還在於他娘終於有娛樂活動了,宮中其實挺無聊的,往後幾十年,文皇後大部分時間都要待在這裡,學會自己找樂子是很重要的。
等以後他爹走了,新皇即位,霍宣估摸著自己那時候應該已經出宮建府去了,到時候他是一定要把漂亮娘接出去住的。
這事霍宣早就打算好了,他也不是詛咒親爹,霍大成本就比他娘大十幾歲,再說女子的壽命本身就比男子要長。
漂亮娘身體健康,還有每日鍛煉的習慣,雖然隻是打八段錦,但已經超出很多夫人的運動量了。
不出意外,他娘肯定陪他更久的。
總之,霍宣知道朝臣都想得到他的花,他心裡高興,每天都樂嗬嗬的,不過這花還是不能亂送,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收到花的隻有霍氏一家人。
直到三月十八日,討論了許久的龔長樂入朝為官這件事終於塵埃落定,他被封為了右都禦史。
當日,霍宣便把手裡的花送給了他,順便還附贈了一個手爪印。
一時間,滿朝文武心緒複雜,他們爭取這麼久都沒得到五皇子的青睞,龔長樂卻輕而易舉得到偏心,原本他們就對龔長樂有意見,這下抨擊更重。
大人們表示自己是因公行事,才不是嫉妒。
前朝鬨哄哄的,後宮卻無暇顧及這些,文皇後這段時間正忙著準備兒子的周歲宴。
按照平州城習俗,孩子要過滿月,錦京城這邊卻更重百日。
宣寶滿月時,為了不給霍大成惹麻煩便隻能低調。霍宣百日日,他們已經到錦京城,隻是那時候那時候前朝後宮都不安穩,霍大成也沒有登基,大辦也沒有意思,根本達不到文皇後想要的效果,索性便隻邀請家人吃了頓飯。
周歲是南北通用的習俗,文皇後打定主意這次要把前兩次的遺憾彌補過來。
霍大成也表示支持,文皇後便放開手了去籌備。
為此她還專門把剛到錦京城的娘家嫂子,也就是文青明的夫人請進宮,幫著她一起操持。
文皇後發自內心的高興,霍宣看得出來,滿月百天在他看來不過是小事,他也從未覺得委屈,沒想到漂亮娘卻一直記到如今。
霍宣當然知道對方是在替自己高興,霍宣他應該做些事情叫她更加高興些,他要做什麼呢?
三月十九日,文皇後最後確定了一遍兒子周歲宴的流程,然後又親自把文夫人送出宮,叮囑她到家中好好休息,養好精神明日進宮做客。
文立和景氏不在京中,文青明全權代表文家。
外甥周歲宴,舅舅可是重客,放在普通百姓家,舅舅不到,席你都開不了。
文皇後想兒子的周歲宴和和美美,也想讓哥哥嫂子滿意。
文夫人也勸她回去要歇歇,“明日可是你盼了好久的日子,恢複恢複精神,明日可有的忙呢。”
“我知道。”文皇後笑著說道。
目送文夫人走遠,文皇後轉身回殿,大概是因為她早就想好這場周歲宴應該怎麼布置,所以雖然事多,她卻並不覺得多累。
不過她還是決定去歇歇,這段時間事忙,都沒時間看調皮小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作弄身邊人,文皇後決定先去看看兒子。
她踏進大殿,迎面便是一聲“娘親”。
聲音稚嫩,中氣十足。
文皇後愣了一下,抬眼就望見她家臭兒子扶著桌板站在那裡,正歪著小腦袋瞅著她,然後又笑眯眯喊了她一聲“娘親”。
為了表示歡迎,霍宣還舉起雙手“呱唧呱唧”。
看到他雙手離開桌板,文皇後嚇了一跳,每次霍宣站立走路,周圍都有人護著,還會鋪上軟墊,現在周圍可什麼防護措施都沒有。
宸熙宮地面鋪著青石磚,摔地上可不得了。
她家臭寶長得壯實,抱在懷裡跟秤砣似的,摔倒肯定更疼。
文皇後一邊想著,身體早就朝霍宣衝過去了,她伸著手去護孩子的腦袋,這大概是身為母親的本能。
不過,她想象中的事情並未發生。
小人兒沒有依靠任何扶手,站的穩穩的。
看見文皇後,他仰著白嫩嫩的臉蛋,咧嘴露出米粒兒牙齒,興奮的就要蹦起來。
文皇後也不自覺露出個笑容,想起剛才的稱呼,“宣寶,你剛剛喊什麼?再喊一遍。”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情緒莫名有些複雜。
前面兩個孩子她沒有養在身邊,第一聲喊的自然也不是她,這很公平,文皇後沒有什麼要抱怨的。
後來兄妹倆會喊母親的時候,她也十分激動,卻和現在的感情完全不一樣。
大抵是因為霍宣這個孩子實在是太磨人,每日她都要操心他的吃喝玩樂,天熱擔心他熱著,天冷怕他凍著,簡直操碎了心。
而這一切一切的辛苦都在剛才那聲“娘親”中消失了,她現在還想再聽一聲。
“娘親。”霍宣很給面子的又喊了一聲,然後踏出兩步撲進了文皇後懷裡。
“哎。”文皇後答應,俯身把孩子抱起來。
走出幾步,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一件事情,“宣寶剛才是自己站起來走過來的?”文皇後問身後的吳嬤嬤和聽竹。
兩人都是滿面笑容,“是的,娘娘,五皇子剛才自己扶著桌子站起來,還朝您走了兩步呢。”
聞言,文皇後第一時間把霍宣重新放在地上,然後後退幾步,拍拍手,“宣寶,快到娘這裡來。”
霍宣上輩子經常看到帶孩子的長輩這樣做,樂此不疲,他卻是第一次被這麼對待。
不過他本意就是讓文皇後高興,自然不會拂她的意,抬步樂嗬嗬的朝她走過去。
“是會走了,是會走了,”文皇後高興的不能自已。
雖然太醫說孩子身體沒有問題,但是文皇後聽說過營養好的孩子七個月會走路都甚是常見。她家孩子明日就要過周歲,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呢,當娘的心裡能不著急嗎?
她隻是不想在人前表現出來罷了。
現在孩子能走會說,文皇後十分高興,隨即便吩咐給宸熙宮裡所有人賞銀。
昭元帝,還有四位皇子聽說這件事後都來宸熙宮瞧新鮮,觀看了兒子(弟弟)走路的表演後,便開始教他喊爹爹(哥哥),隻是收效甚微。
快到霍宣睡覺的時辰,他們才帶著遺憾離開。
不過想到父親也是同樣的待遇,四位皇子也就釋然了。
嘿嘿,父親和他們的待遇一樣呢。
四位皇子的竊喜沒能持續太久,因為次日周歲宴抓周時,霍宣便喊出了“爹爹”,霍大成自是高興,四兄弟心頭卻升起了危機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