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更合一 宣寶遇刺(1 / 1)

十月下旬, 錦京城天氣已經轉涼,宸熙宮燒著地龍,室內暖和的很, 霍宣被親娘掀了被子也不覺得冷。

他不想起, 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 躲著就是不想穿衣裳。

出去多冷啊,乾啥要出去, 裹不嚴實,小風嗖嗖吹得臉疼,裹得嚴實, 他就覺得悶得慌,哪有在寢宮舒服, 沒看這段時間他都不跟老爹在宮裡巡邏了嘛。

剛開始霍大成不知道為什麼, 怎麼幺兒突然就不愛跟著自己了, 老父親心裡有點點難受。

好幾次他趁霍宣睡著把他打包帶去宣德殿, 也就是霍大成的寢宮, 霍宣感覺不到便不哭不鬨,還有精神把宣德殿弄得人仰馬翻,他自己高興的隻拍手。但是等到要送他回宸熙宮,小孩又開始哼哼唧唧, 表情很不痛快。

幾次之後, 霍大成就知道原因了,孩子不是不喜歡爹,隻是更不喜歡冷。

你說這小孩還真不好伺候, 夏天耐不住熱,冬天又怕冷,真真是嬌嬌兒。

他轉臉和文氏說這件事, 文皇後表現的非常淡定,該怎麼說呢,她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文皇後覺得她兒子正朝著好吃懶做、貪圖圖樂方向發展。

不行,不行,不能這麼想,臭寶才多大,她當娘的怎麼就能給孩子定性呢。

現在文皇後站在床前,冷眼旁觀孩子耍賴,愁的很!

等霍宣滾累朕,才發覺文皇後沒有阻止他,他停下來,抬頭看去,瞄到他娘晦暗不明的神情,討好的衝她笑笑。

文皇後繃著的臉瞬間破功,她拉著霍宣的腳腕,把孩子攏到身邊,“你呀!可讓我省點心吧。”

“啊啊”霍宣雙手抱著自己的腮幫,娘,看我給你表演一個花托。

文皇後臉上表情更加緩和,語氣也柔和了很多,“你啊,今日記得乖些。你一哥大婚,可不是你能躲懶的時候。”

霍宣這才想起來今日霍解大婚,哦對了,他還有任務呢,滾床。

他爹可是承諾過,隻要是他完成任務就有獎勵。

想到這霍宣可不困了,他伸胳膊伸腿,讓文皇後給他穿衣裳。

“美得你,”文皇後把衣裳遞給劍蘭,她才不伺候呢。

這次霍解大婚,一切事宜都是文皇後和靜妃張羅的,宮中第一次主辦這麼大盛事,自是不能出差錯。文皇後自覺一切都處理妥當了,然後就遇到這麼一個拖後腿的,打不得罵不得,連板臉都做不到,真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劍蘭給霍宣穿上夾棉襖褲,不用說又是一身紅。

自從他來到這裡,就沒穿過彆的顏色的衣裳,一水的紅,比偏殿的紅木家具都要常用常新,每每都刺的他眼睛疼,但是不得不說真是喜慶。

霍宣今天要去皇子所給霍解滾床,他面子大,乃是新郎官欽點的人員。

原本文皇後已經聯絡了兩個五歲小男孩,一個孫家一個李家。霍解見到後覺得孫家小子瘦瘦小小,不夠皮實,便臨時反悔,要求把人換成霍宣,為此還自備薄禮去孫家賠罪,過後才來了宸熙宮。

你這已經私自定下,甚至昭告了全錦京城,現在才想起來問我的意見,我還能不答應嗎?文皇後非常鬱悶。

霍宣和這個一哥相處不多,一直覺得耳他不夠實誠,喜歡說大話,平常他也配合著拍手叫好。沒辦法,他就是這樣一個不會叫話頭掉在地上的貼心好孩子。

話說到這裡,大家也該知道霍解是個什麼人了吧。

如果說霍瑜是內外如一的儒將,那霍解正好相反,不能說有多些壞心思,隻是辦事方式方法都不太妥帖。隻是再怎麼樣他是當朝一皇子,確實有軍功在身上,成親又是大喜事,大家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觸他眉頭。

孫家收下禮,好聲好氣把他送出了門。文皇後也幾乎沒打磕絆,就把這事應承了下來。

霍宣可不乾了,其他都不好使,他就是看不得漂亮娘這吞了蒼蠅的難受模樣。

他舉著小爪子對霍解指指點點,就沒有你這麼辦事的,明明所有事情都是漂亮娘忙裡忙外給他張羅,現在什麼都確定好了,他不來感謝也就罷了,現在還在給漂亮娘添堵。

孫家小娃,那是他爹義兄弟孫伯義原配所生的小兒子,僅是這個身份,給皇子滾床已經都足夠了。

全錦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孫伯義原配乃是他家童養媳,兩人一起吃過很多苦,孫伯義對這個原配一直很是敬重。

霍宣在宴席上見過孫夫人一面,是個富態的中年婦女,說話嗓門很大,卻是個難得的好性兒。

聽說早些年,霍大成他們剛有意造反的時候,就是孫夫人給他們準備吃喝,從來不說打擊話。而他們揭竿而起的直接原因,便是孫夫人差點被匪兵欺辱。

往後長達十幾年的歲月裡,孫夫人為了掩護他們,遭受不少罪,前面折了長子,次子廢了,就剩幺子還算齊整。

從那時候起,霍大成就隨著孫伯義喊孫夫人一聲“阿姐”,到現在依然叫著,前段時間霍宣跟著霍大成去勤政殿議事,還聽到他爹和孫伯義商議,要給孫夫人“長公主”的稱號。

以前怎麼沒見你挑剔孫家人,一口一個“叔叔”不是叫的聽歡實的,現在你成皇子了,看不上人家了,你要沒有個好爹,哪個知道你是誰?

還要我去給你滾床,你想的倒是挺美。

小五爺義憤填膺,劍蘭這個練家子都差點沒抱住他,就算大家都聽不懂小竹子在說什麼,也能感受到他情緒的大起大伏。

霍大成就是這時候進殿的,他沒對霍解客氣,“我看你也是皮癢了,你母親為你的事操勞一個多月,沒聽你說句感謝,竟然還挑刺兒。滾床的兩個小孩是我親自定下,知會他們家人的,不然你以為自己多大面子,讓人家寶貝疙瘩來給你滾床。”

這話一聽就是聽見霍宣說話來興師問罪的。

霍解倒是想狡辯,霍大成可不聽他的。

於是第一日,霍大成教子的消息就傳遍了前朝。

隻是,這件事就算是霍解考慮的不周全,也已經確定下來了,霍宣這床還是得滾。霍大成覺得文皇後吃了委屈,便承諾會好好獎勵幺兒。

所以說霍宣現在可不是在為霍解做事,而是再給霍大成打工。

這事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起不容易。

原本滾床的都是五六歲的小男孩,在婚床上咕嚕咕嚕,背幾句吉祥話就差不多了。小五爺現在可隻會“啊啊”,情緒倒是挺飽滿的,奈何大家都聽不懂。

霍大成便說,到時候派個嬤嬤說吉祥話也不差啥。

雖說因為這事,他深覺次子不靠譜,霍解現在倒是還能說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是這個性子要是板正不過來,再過幾年大家就得說他愚蠢了。

不過眼光還是不錯的,他家幺兒除了懶點,財迷了點,那是啥都不差的。

霍大成敢說滿錦京城裡,同齡小孩裡,都找不出比他幺兒更壯實的。當然這折騰的毛病也是獨一份,這個與這次事情無關,暫且不提。

事情確定下來,文皇後就開始給霍宣和吳嬤嬤培養默契,誓要讓孩子成為滾床界最靚的崽兒。

霍宣雖然喜歡滾,卻不喜歡被迫營業。

他不合作,文皇後可不會慣著他。小屁股,小手掌,小腳底板都挨了戒尺,霍宣終於老實了。

按照漂亮娘的排練,左滾三圈,右滾三圈,每次都停頓一下等嬤嬤說完吉祥話他再動作。

為了到時候配合默契,文皇後還傳召把李小壯叫到了宮裡。

李小壯,霍宣滾床的合作夥伴。他家世當然也不俗,乃是懷勇將軍李雲天的孫兒,也是霍宣新嫂嫂的侄子,今年剛滿五歲。

和孫家幺兒不同,李小壯,人如其名,長的壯實,並非肥頭大耳那種,而是所有長輩們喜歡的虎頭虎腦。

他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最近才隨母親兄姐進京,小孩是個自來熟,剛進殿很客氣的和文皇後見禮,喊“娘娘”“五皇子”,這大概是家裡面教他的,語氣比較生硬。不大一會便按照文皇後吩咐,開始“姨母”“弟弟”叫個不停。

霍宣和李小壯一共見過三次面,對他的印象還挺不錯。

年紀大了,就喜歡這種朝氣蓬勃,有生氣兒的小孩。

正想著他呢,就聽見大殿那邊傳來李小壯的說話聲,然後霍宣身邊坐著的阮霂就站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阮霂一直不大喜歡李小壯,見面的時候排斥情緒都非常明顯,大概是不擅長和小朋友相處?霍宣正猜測著原因,就見阮霂面無表情走到他跟前,拍拍手要抱,霍宣毫不猶豫撲了過去。

因為之前被拋棄過,小孩缺乏安全感,對身邊的朋友親戚有占有欲再正常過了,相比新認識的人,當然還是家養小孩更可人疼。

阮霂這才滿意了,那邊李小壯小跑進殿,就看見霍宣又被阮霂抱著,他走上前,非常熱心腸,“要不要我幫忙?”

五皇子弟弟肥嘟嘟的,比他在老家養的小豬崽兒還沉手,李小壯嘗試抱過他一次,差點沒抱起來,這個哥哥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可彆再把五皇子給摔了。

“不用。”阮霂冷淡。

“哦,”李小壯也不再客套,隻是“我還想和五皇子弟弟玩會兒,你這樣抱著他,就跟貓銜老鼠似的,他動都不敢動,我還咋和他玩?”

霍宣瞥了眼李小壯,這小子,瞎說什麼大實話。

他確實不舒服,阮霂還小,霍宣摟著小孩的脖子,讓他抱起來省點勁兒,自己彆說動作,就是說話都不大敢的,但是他不能說。

阮霂也發現了這件事情,他抿著唇把霍宣放在榻上,愧疚的和他道歉:“對不起,小五弟弟,下次不會了。”

霍宣當然不在意,他四肢撲騰撲騰,衝阮霂咧嘴笑。

阮霂輕輕捏捏他的腮幫,兩人交流非常友好。

李小壯看的眼熱,央著嬤嬤給他脫了鞋上榻,和霍宣一起衝阮霂賣萌,不得不說小胖墩還是很可愛的。

阮霂是善良的小孩,偶爾也會給他個回應,沒大一會兒,整個大殿裡都是李小壯喊阮霂“大哥”的聲音,不是一般小孩的軟糯敬稱,更多的是拜山頭的豪邁。

霍宣一個咕嚕滾到床榻另一邊,哎,終於可以歇歇了,哄著兩個小孩玩可真是累人啊。

等到時辰,霍宣和李小壯出發去皇子所,倆小孩都被紅褥子裹著,遠遠看去就是兩個紅球,瞧著倒是挺喜慶。

他們剛踏出大殿,一股冷風吹來,南殿屋脊上的瓦獸被吹斷,正好跌落在吳嬤嬤腳下,差點摔倒,幸虧霍宣被劍蘭抱在懷裡。

那一刻,霍宣的心情就不大美妙,總覺得今日要出事。

婚房滾床沒出任何差錯,霍宣和李小壯各自拿到了一個厚厚的紅包,然後倆人各回各家。李小壯被祖母領走,霍宣被送去皇子所偏殿休息,等著儀式完成,他們一家人坐在一塊,請畫師畫全家像。

這個霍宣熟悉,類似合影留念。

皇子所的偏殿是臨時收拾出來的,比不上霍宣的寢宮寬敞,或者說一皇子在皇子所的住處加起來都比不上宸熙宮的偏殿大,不過還算暖和,能呆得下去。

霍宣還真有些累了,被抱到偏殿,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吳嬤嬤原本還想搖撥浪鼓哄他睡,就見他一沾床就睡過去了。

她笑了笑,放輕動作去門口守著,劍蘭去回主子話,怎麼還沒回來。

霍宣迷迷糊糊間似乎聽見吳嬤嬤在和誰說話,他沒放在心上,隻覺得吵鬨,舉手捂住耳朵,才算是清靜了。

過了一會兒,霍宣又覺得有些不對,周圍是不是太安靜了點。

睜開眼,就看到一個青衣丫鬟正在擦拭窗台,他打了個嗬欠沒放在心上,後宮裡人多,到現在他都沒認全。除了身邊幾個人,他基本都不接觸,一般她們都沉默的在旁邊忙活,霍宣已經習慣了。

他霍宣又打了個嗬欠,伸伸胳膊抻抻腿,正準備“啊啊”兩聲,他肚子餓,該吃飯了。

突然,他發覺不對,這不是宸熙宮,這是皇子所偏殿,人生地不熟,嬤嬤和劍蘭怎麼可能讓他和陌生的奴仆共處一室。

他正想著,一個人影就站到了眼前,霍宣抬眼去看,就被對方充滿惡意的眼神嚇了一跳。

這個女人要害他!

霍宣心中一凜,卻沒有發出聲音。

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對方胳膊微微顫抖,人在極度緊張之下,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時他還是不激惱對方為好。

屋外人聲鼎沸,大家還在祝福霍解新婚大喜,人類的悲喜果然互不溝通。

霍宣硬生生把到嘴邊的哼唧咽了回去,咕嘟一聲,他沒忍住打了個嗝。

呃……

霍宣欲哭無淚,再抬眼去瞧青衣丫鬟,果然從她表情上看到了嫌惡,隻見她低頭從腰間荷包取東西,輕聲說:“你可彆怪我,要怨就怨霍大成,他的孽,我就拿他兒子來還。”

嘁,打不過他爹,就隻能拿他一個不會說話不會跑的娃娃出氣,一看這就不是啥正經人。說的冠冕堂皇,說到底還是欺軟怕硬。

霍宣腦筋飛速運轉的同時,還不忘吐槽一下。

隻是他現在沒有任何自保能力,這會兒周圍也沒有其他人,他不確定劍蘭有沒有在外面守著,大概率是沒有的,不然這屋裡不該隻有他們兩人,大喊大叫並不是好主意,賊人逃不掉,他可能也得涼。

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沒滿周歲,沒讓漂亮娘把滿月酒找補回來,就這麼走了,霍宣好不甘心?

這時候,他突然那聽見外面突然傳來劍蘭的說話聲,似是在疑惑吳嬤嬤怎麼沒在門口守著。霍宣當機立斷,腰腹一使勁,往旁邊翻了好幾咕嚕,然後蓄力,“嗚哇”一聲哭了出聲。

哭聲之淒厲,出生後前所未有。

青衣丫鬟嚇了一跳,她彎腰去扒拉霍宣,隻要把藥塞進嘴裡,霍大成這個兒子就活不成。隻是第一下沒扒拉住,後面的動作就完全亂了,霍宣力氣又出奇的大,她根本沒法好好控製他。

正在這時候,劍蘭推門進來了,“怎麼了,怎麼了?”小竹子平常很少哭,更是從未哭過這麼大聲,劍蘭著急,三步並兩步直接衝撞進屋裡。

青衣丫鬟趕緊收手站直,強裝鎮定,“奴婢也不清楚,正在擦窗戶,五皇子突然就哭了。”青衣丫鬟抬了抬手裡的濕帕子,以示清白。

跟隨劍蘭伸手進門的文皇後過去把霍宣抱起來,霍宣把人引來也不哭了,隻還是忍不住打嗝。

小人兒臉上還掛著淚珠,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可把文皇後給心疼壞了。

霍宣蹭蹭文皇後的肩膀,抬著小胖手指著青衣丫鬟,一副怕怕的模樣,開始告狀:“啊啊啊!”

旁邊的劍蘭拍拍霍宣的小屁股,小聲說:“小主子,奴婢這就給你報仇。”

說完,抬腿一腳把青衣丫鬟踹出三米去,“你當我傻?昨日我親自來把偏殿打掃的乾乾淨淨,你們皇子所連個搭把手的都沒有,今日外面這麼多賓客,你倒是有空了,說,你是誰,進來做什麼的?”

劍蘭問話的時候,身後竄出幾個人直接扣住了青衣丫鬟。

霍宣原本以為劍蘭突然開智,看出來人不對勁兒,卻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也行吧。

總歸不是全沒心眼子,隻知道啃肘子。

“啊啊”霍宣指著青衣丫鬟嚷嚷,她口袋裡有凶器,趕緊給她搜出來。

文皇後趕緊護住兒子,讓他彆折地上去。

劍蘭還是第一次見小主子這樣著急樣,聲音都有些沙啞了,隻是她還是沒領會到小五爺到底在表達什麼,反倒是擒住青衣丫鬟的侍女先明白過來,伸手向著青衣丫鬟腰間去探。

青衣丫鬟怒極也恨極,她抬頭看向文氏母子,惡向膽邊生,既然走不了,那她就拉個作伴的。在場沒有誰比霍大成的皇後和出生天降異象的幺兒更有價值,想起外面因此認定霍大成就是天定的皇帝,她就惱恨的不行。

霍宣一看青衣丫鬟的眼神,就知道不好,人孤注一擲的時候潛力是無窮的。

“啊”眼看著青衣丫鬟就要衝過來,霍宣連忙轉身,伸開小胳膊護住文氏,隻是他還太小,胳膊伸開也沒必比文氏的肩寬。

而且他的動作也不如劍蘭迅速,隻聽“嘭”的一聲,劍蘭再次踢到青衣丫鬟身上,她踩住對方的手,怎麼都掙紮不開。

霍宣知道劍蘭會功夫,她的腳步聲是宸熙宮所有人裡最輕的,平常也隻穿窄袖或束袖這些方便運動的衣裳,現在看來他還是小瞧對方了。

還真不是隻會啃肘子。

青衣丫鬟見無法掙脫,索性破罐子破摔,正要破口大罵,嘴就被塞上了,隻能瞪眼睛仇恨的看向文氏母子。

如果眼神能夠化為實質,霍宣母子大概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正在這時候,孟忠義帶人走了近來,他是霍大成身邊的護衛,也是現在廠衛統領。他來接手此事,接下來就不用文皇後費神了。

隻是他們怎麼來的這樣快?

“外面都被驚動了?”文皇後皺眉,霍宣遇刺讓她心有餘悸,但是這件事情不宜聲張,一來今日是霍解大喜日子,沒得增添晦氣。

一來她不想打草驚蛇,青衣丫鬟的恨意太大,連小孩都能痛下殺手,彆的什麼不能乾、最好能撬開她的嘴,把賊人一網打儘,要不然往後他們就得總是提心吊膽了。

“娘娘放心,尚未驚動眾人,我等是接到吳嬤嬤通知過來的?”

“嬤嬤?”文氏這才想起奶娘不在,剛進屋的時候太過驚險,她根本沒有還沒來得及找人,“她可還好?”

“吳嬤嬤頭被人敲了一棍,屬下已經把人送去了太醫館。”孟忠義態度恭敬。

文皇後鬆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孟統領,你把人帶下去吧,替我回稟皇上,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知道幕後是誰指使的。”

“是,屬下這就下去了。”孟忠義帶著人離開。

霍宣看著孟忠義走遠,這人除了臉白一些,實在看不出來是個宦官。

新朝初立,雖說已經推翻了前朝統治,但是各項製度都沿襲錦製。

錦朝宦官的地位並不低,除了在宮中隨身侍候人的,地位升上去之後,可以出宮建府,在朝為官,為國家建設出謀劃策。進宮做內侍,可以算是除了科舉出仕的另一種途徑,當然天然地位勢必要低人一等就是了。

“娘娘,奴婢有罪,請您責罰。”劍蘭利落跪地,娘娘把五皇子交給她,她竟然讓小主子面臨如此危險,剛才她都看到了,那青衣丫鬟身上除了一把匕首,還有一顆不知道是什麼的藥丸,要不是小主子機靈,回咕嚕,知道哭,後果不堪設想。

“回去領十鞭子,”文氏說,這次責任不全在劍蘭,她也有錯,安逸日子過久了,竟然忘記凶險,幸虧臭寶沒事,要不然她得後悔一生。

“是。”劍蘭吐了一口氣。

文氏看向旁邊站著的侍女,剛才隻有她最快讀懂臭寶的目的,“你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話,奴婢幸兒。”

“從今之後,你就叫幸蘭,跟在五皇子身邊伺候吧。”文皇後說。

幸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很快壓下自己的興奮,“是,娘娘。”

文皇後滿意的點點頭,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回宮。

路上他們遇到了靜妃和三皇子,母子一人不知道因何起了爭執,看見文皇後母子才停下來。

兩邊都沒有心情寒暄,互相點點頭就準備離開。

“母親,你們這是要回宮,小弟這是睡著了?”霍三看見被文皇後抱在懷裡,裹得嚴嚴實實的霍宣,好奇問道。

待會開席,黃家一家人還要畫全家像,這時候離席也太早了些。

文皇後讀懂他話裡未儘的善意,“你五弟今日起得早,剛才有點鬨脾氣,這才睡著,我帶他回去歇歇。我和你父皇商量過了,今日太忙,等明日見過你新嫂嫂,再請畫師過來。”

今日時機其實不錯,甚至剛才文氏就是專門去抱霍宣的,但是出此意外,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強顏歡喜,索性就改到明日。

霍大成那邊也回話了,說可以。

霍三有些驚訝,不明白為何突然改期,不過他還是接受,“那母親就趕快回宮吧,天氣寒涼,彆凍著五弟。”

文氏衝他點點頭,抱著霍宣離開。

一行人回到宸熙宮的時候,吳嬤嬤正在門口等候,看到他們回來趕緊迎上來。

文皇後問過吳嬤嬤的傷勢,輕聲埋怨她應該在太醫館等著她派人去接。

“哪裡就需要這樣了,緩過勁來並不覺得疼,太醫把脈道了句‘無礙’,我就想趕緊回來看看,五皇子沒事兒吧。”

霍宣扒開包被,露出個小腦袋,親眼確定嬤嬤沒事才放下心來。

吳嬤嬤趕緊捏捏他的耳朵,“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啊。”

霍宣趴在文氏肩頭,一副被嚇到的小模樣,蔫怏怏的。他恨不得自己能說話,親自去把事情弄個明白,卻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小人兒雙手摟著娘親的脖頸,全身心依賴過去,想給對方安慰。

這可把文氏給心疼壞了,回到寢宮又是順毛又是捋背,嘴裡喊著“乖乖。”

雖說剛生那會兒,她還嫌棄過,但是自己生的孩子,又養了這麼久,他可是他的心尖尖。一想到這麼小點孩子就遭遇這樣的事情,要不是孩子得上天眷顧,她的小五現在可能已經……

“這事可得徹查,那些賊人好狠的心,竟然對一個奶娃娃動手,真是喪儘天良。”吳嬤嬤一想到小主子經曆的危險,怒不可遏。

“嬤嬤,你彆氣了,皇上不會放過她的,”文皇後安慰,“您這幾天也歇歇,我答應剛子哥要照顧好你,他才剛離京,你就遭遇此事,讓我如何和他交代?”

雖然吳嬤嬤再三強調自己沒事兒,最後還是被強製休息去了。

文皇後害怕霍宣受驚嚇,一直守著他,還讓人把阮霂抱來陪他。

看見阮霂,霍宣才想起來一件事,他滾到自己的紅包被旁邊,從裡面翻出自己滾床收到的大紅包,往阮霂那邊推推。

“給我的?”阮霂非常驚訝,他可是知道的,小五弟弟是個小財迷,按文姑母的話說就是,值錢的東西到了他手裡,誰也彆想摳出來,整一個小貔貅,也不知道這麼小點孩子怎麼就知道銀子值錢的。

這應該是小五弟弟第一次把到手的東西送人,阮霂非常激動,趕緊接到手裡,“謝謝小五弟弟。”

“啊啊”都給你,你就不要因為沒能跟小五爺一起滾床傷心了。

旁邊圍觀全程的文氏有些吃味,不過隻在阮霂不在的時候和聽竹抱怨抱怨,她好歹把孩子拉扯大了,有好東西,他竟然一點都不惦記親娘。

當然現在她隻有欣慰,孩子沒被嚇到可真是太好了。

中間,霍大成回來了一趟,抱霍宣走了一刻鐘,確定孩子沒被嚇到,才鬆了口氣。

接著他把霍宣放下,轉身走了,“你們先休息,我今晚不過來了。”

次日,霍宣已經完全恢複了,今兒去見新嫂嫂,他又有錢拿,嘿嘿,真高興!

文皇後卻是一夜沒睡安生,看到他活蹦亂跳的,覺得欣慰的同時又有些無奈,轉頭和聽竹說:“我被他嚇掉一半魂魄,他倒好,一覺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霍宣知道這件事不解決,漂亮娘肯定放不下,他倒是也想著呢,但是光想沒用啊,現在事情全權交給了他爹,他們也插不上手啊。

“小少爺不懂這些呢,”聽竹也溫聲勸慰,“您也該放寬心,昨夜宮中動靜不小,這件事情肯定很快就有眉目了。”

“但願如此吧。”

用過早膳,文皇後換上鳳袍,在正殿等候,皇上,靜妃,霍瑜夫妻,三皇子四皇子,和錦慧公主陸續前來,他們現在已經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麼事情,先問候過文皇後,就去看霍宣。

“五弟沒事兒吧,可找太醫看過,”霍瑜面帶擔憂,雖然五弟看著並無大礙,但是小孩還不懂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受,還是大夫看過才放心。

“已經看過了,昨日和今早都宣了太醫,說他並無大礙。”文氏回道。

霍瑜這才放下心來,“如此就好。”

說著,霍瑜轉頭從他夫人手裡接過一塊成人巴掌大的翡翠碧玉遞給霍宣,“五弟看看喜不喜歡?”

“昨日五弟受了驚嚇,我作為兄長送點東西給他壓驚,已經洗乾淨了。”這話是說給文氏聽的。

還有這等好事?霍宣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來。

他伸手去接翡翠,兩隻手都抱不住。

這塊翡翠顏色很正,很均勻,水頭也好,幾乎沒有雜質和裂綹,表面光滑,入手冰涼,一看就價值不菲。它隻是簡單按照本來的形狀雕琢成橢圓形狀,論起厚度長度,可以任意做成首飾玉佩。

霍宣覺得,這麼一塊翡翠,都可以當傳家寶了。

他大哥還是有錢啊,想想也對,霍瑜可是跟著霍大成從被打到南,這一路上收割的財富,沒有誰的也少不了他的啊。

“啊啊”謝謝大哥。

霍宣拿著就往自己衣裳兜兜裡面塞,因為他總喜歡往衣服裡面塞東西,沒有口袋很不方便。有一回吳嬤嬤給他脫衣裳洗澡,掉出來兩個扳指,一個鐲子,還有一錠銀子,這都是從他爹娘手上擼下來的,去前殿叔叔伯伯們隨手給的,也可能是哥哥們給他找的玩具。

生怕這些東西硌著他,吳嬤嬤就在他所有的外衣的胸口處縫個兜兜,專門用來放東西,身邊人瞧見也能立刻拿出來給他放到存錢箱裡去。

霍宣很滿意,覺得很實用。

隻是這塊翡翠有些太大了,勉強放在兜兜裡,他覺得有點墜得慌。

大殿裡所有人看著他忙前忙後,一塊翡翠放進去都快把他衣裳撐開了,這還不舍得撒手呢,他難道就不覺得脖子疼?

“哈哈哈,你也太好玩了,護的這麼嚴實,害怕我們搶你的是怎麼的?”霍四可不管哪哪,指著霍宣嘲笑道。

其他人聽見,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文氏捂臉,就當她沒生過這麼丟人的崽子。

霍宣不覺得這有人什麼,反正他是個小孩,前世的時候,他活到快三十還伸手跟老林總要錢呢,撒潑打諢他什麼沒乾過。

靠自己本事得到的錢,什麼時候都不丟人。

“大哥這麼大手筆,我和四弟就有些拿不出手了。”霍三笑著說道。

隨即霍宣跟前又多出三份禮物,比起貴重,他們送來的更多的是霍宣這個年紀更在乎的趣味。霍三送出一套泥塑的小鯉魚,各個情態不一,和他寢宮罐子上面繪製的躍龍門的金色鯉魚十足的相似。

不說其他,就說這份心思,在場恐怕所有人都比不上。

至於霍四,其實不說也罷,一個金光閃閃的撥浪鼓,彆說霍宣現在已經不玩撥浪鼓了,就是玩也看不上這個。

錦慧公主送出一串白玉小葫蘆,入手溫潤,看著很可愛。

霍宣之前都沒注意過這個三姐,難為她心思如此細膩,抬頭衝她笑笑,謝謝你了。

“哎呀,你看著他們咧嘴笑,我呢我呢?”霍四咋呼,覺得自己被區彆對待了。

霍宣便也衝他笑笑,為了家庭和諧他願意做一個假笑男孩。

霍四還不滿意,正想說什麼,就聽見外面傳“一皇子,一皇子妃到。”

所有人立刻坐正。

相互見禮之後,霍解領著一皇子妃敬茶,霍大成和文氏說了幾句勉勵的話,給了改口費,就讓他們平身。

接著便是新婚夫妻和兄弟妹妹們見面,除了要給大哥長嫂孝敬,然後接禮之外,其餘全是該他們送禮。霍三霍四和霍宣都得到了一塊和田玉玉佩,錦慧公主則是和田玉的手鐲,倒是男女一視同仁。

接著,就是請畫師過來給一家人作畫。

晌午,全家人都在宸熙宮用膳,桌上的話題已經變成了昨日的女刺客,他們全都盼望著趕快把女刺客身後的人趕緊揪出來,繩之以法。

隻是事與願違,一直到到過年,這件事情都還沒有完成,女刺客的身份倒是查明了,隻是有這個身份加持,她也殺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