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爹成了皇帝, 霍宣跟著水漲船高成了五皇子。
要問他有什麼感覺,除了稱呼變化之外,他沒覺得自己的生活有太大變化, 或許是因為他身邊的人都太熟悉的緣故?
更彆說他頭上還有個身份更高的皇後娘娘, 她老人家可沒因為成為皇後娘娘變得溫柔可親, 甚至名正言順成為後宮之主後,她的脾氣還大了一些。
霍大成也不管, 似乎還有些樂在其中。
霍宣還能說什麼,他是跟漂亮娘一波的,她過的越自由越開心, 自己最該慶幸,現在沒有人在前面擋路, 他哪裡還敢有意見?
就算霍大成後悔那也是以後的事情, 到時候他就把漂亮娘接出宮去生活, 親自照顧她, 就不在宮裡給人家添堵了。
這樣想著, 霍宣不老實的時候就心安理得的了,他孝順呢,千方百計也要讓文皇後更活潑,整天死氣沉沉是不行的。
文皇後確實是活潑了, 隻是有些超過, 五皇子的小屁股差點開花。
霍宣覺得自己大概是唯一一個還不會跑就先嘗到巴掌滋味的小孩,不過他不在乎,悠然在床榻上滾過來滾過去, 把鋪在床上的被單褥子弄得亂七八糟,他身上也出了一層薄汗,他想再滾回去, 卻發現自己的床單纏住了,動也動不了。
“啊啊”劍蘭,快來救我!
“來了來了,五皇子你等等奴婢這就過來,”話剛落音,一個姑娘快速跑進殿,帶來一股肘子味的涼風。
霍宣費勁巴拉抬著腦袋去看,果然他家侍女又在肯肘子,看著那糯糯軟軟肥而不膩的肘子,霍宣沒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小孩子腸胃弱,他現在半歲多,哭著鬨著纏著文皇後鬆口讓他吃輔食,最多嘗嘗米湯和蒸蛋,就算沒有味道,霍宣已經很滿足了。
但是身邊常有個喜歡啃鹵味的侍女,他可煎熬了。
“啊啊”你家主子被困了,你還吃吃吃!
劍蘭覺得小主子像是生氣了,不過她絲毫不慌張,她啃完最後一口,又去洗了洗手,才把霍宣從被窩裡挖出來,“五皇子,你也太心急了。娘娘可是專門吩咐我了,以後你再調皮,得先讓你在原地反省半刻鐘,什麼時候冷靜下來,什麼時候把你扶起來。”
“奴婢可是冒著危險提前把你挖出來的,五皇子,你得記著這個人情,”劍蘭碎碎念。
霍宣:“……”
漂亮娘規定半刻鐘,劍蘭掐著最後幾秒鐘把他弄出來,主打一個兩邊都不得罪,竟然還有臉跟他邀功。
霍宣伸手把她的腦地推開,“啊啊”吃你的肘子去吧。
上午不消停,過晌霍宣就被文皇後打包送給他爹了。
在宸熙宮裡霍宣感覺不大,跟他爹出去和以前就太不一樣了,通俗點說就是很拉風。
順便說一句,登基大典後,母子倆就搬回了宸熙宮。一來這是皇後的體面,二來宸熙宮地方大,各方面布置好之後,其實住的更舒服些。
至於水蕪宮,昭元帝下旨賜給了五皇子,現在落了鎖,大概等來年夏季才能派上用場。
五皇子還是挺高興的,他們母子倆每年都外出避暑不現實,雖然要出維護修葺的費用,但是每年都要住兩三個月,想想其實還挺合算的。
霍宣心裡算盤打的“啪啪”響,聽到一群人口呼“萬歲”,他才回過神來。
霍大成可能不是第一個在皇宮裡遛孩子的皇帝,卻肯定是在皇宮遛娃最多次的皇帝,幾乎每天都要抱著他逛一圈,然後仗著他是個啥都聽不懂的小孩子,處理公務,和臣下說話,從來也不會避諱他。
人都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容易丟命,每當這時候霍宣都是痛並快樂著。
就比如現在,霍宣握著一個不響的撥浪鼓,坐在霍大成懷裡,聽他和蔣丞相說起前段時間,為了給霍大成的登基造勢,各地出現的祥瑞異象。
例如大江裡突然出現的巨大石頭上面刻著預測此事的駢文。例如昭和寺裡佛祖顯靈,一夜之間一山鳳凰花全開放。再例如錦朝最後兩位皇帝的皇陵竟然能連成一個“成”字。當然少不了霍大成幺兒出生時候,黑夜變白晝這件事。
這些事情剛開始真真假假分不清,傳著傳著就變成真的了。
曆朝曆代的愚民政策,在此事上表現出了先人的明智,他們太容易被蠱惑,現在已經完全認為霍大成是他們英明的聖主了。
而霍大成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再添一把火,讓百姓們牢牢記住這個事實。
哦豁,霍宣不自覺驚歎出聲,這些是他能聽的嗎?
隻要聽說這樣的事情,他一定能猜出這肯定是人為。但是猜到能真正知道是兩碼事,現在聽當事人預謀此事,他還是覺得怪怪的。
那邊兩人很快就敲定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包括未來三年稅收減半,徭役全免,大赦天下在內的數條旨意,都是把實惠真正傳遞到老百姓身上的措施。
霍宣覺得,發布之後,霍大成這位新朝新皇帝應該會更受百姓擁戴,怎麼說呢,現在的百姓活著就不容易,哪有時間關心龍椅上面坐的是誰,他們隻會記住能讓他們得到確實好處的人。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沒有人比霍大成更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們是泥腿子出身,親身實踐過底層生活,然後在短短幾十年就站到這個位置,他們能,彆人難道就不能?
所以說他們要以前朝亡國之君為戒,努力把這個可能性降到最低,不給他們任何覆舟的機會。
首先,就是要給百姓們實惠,最好能惠及到每一個戶。
依著霍大成現在身份地位,能讓他達到目的的選項其實不多,稅收,徭役都算是,這個國家經過太多風雨縹緲,新朝初立,頭三年肯定是休養生息,或許未來還會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持續這個政策,他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便是讓百姓們切實感受到他們的誠心。
畢竟除了上位弄權者,沒有人不想安穩的生活。
霍宣挺欣慰,他爹朝著這個方向走就肯定不會出錯。這樣想著,他無聊的打了個嗬欠,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麼在這裡啊,他隻是個小嬰兒啊,怎麼就得跟著親爹一起辦公了?
“累了?”霍大成問懷裡的娃娃。
“啊啊”昂,我想睡覺覺。
“回去再睡,你阿娘不讓抱著你睡覺,”霍大成揪揪幺兒頭上的小辮,傳達來自對方母上大人的堅持。
文皇後認為小嬰兒不能多抱,要不然以後想脫手都難,雖然五皇子身邊有的是人照顧,但是兒子鬨亂子,當娘的怎麼都不省心。
與其到時候跟著暴躁難受,倒不如一開始就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霍宣現在半歲多了,能坐穩當,喜歡在榻上滾來滾去,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圈在床上。文皇後便規定五皇子醒著的時候誰想抱都行,睡覺的時候必須得放下,生怕給他養成被人抱著睡的習慣。
霍宣覺得他娘的考量挺有道理,要想自己不麻煩就在一開始杜絕麻煩產生,他支持他娘的做法,但是他還是個小嬰兒啊,有時候就是會控製不住。
反正文皇後就是要埋怨也是埋怨皇帝,跟他有什麼關係。
這樣想著,霍宣心安理得的睡了過去。
回到宸熙宮,他早已睡的不省人事,口水流了他爹一胳膊。
霍大成抬頭看看站在殿門口迎接的文皇後,又看了看懷裡睡得正香的小豬仔,有一瞬間想把孩子戳醒,念頭在腦海裡轉了三圈才作罷。
因為這件事,連著三天,霍宣都被拘在宸熙宮。
第四天下晌,他又鬨著出去,就被他娘打包扔給了他爹。
霍大成正在和大臣們商量在內監設立廠衛,看到霍宣,伸手把他接了過來:“咱們終於能出來了?”
那語氣就像是在說“你娘終於煩你了?”
事實,還真是這樣。
這孩子不跟在跟前,千想萬想,總覺得跟著誰自己都不放心,跟在身邊不出兩天,就煩的厲害了。
霍宣現在得了當小孩的趣兒,可勁兒的作可勁兒的鬨,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是不是還掉幾滴金豆豆,反正磨到最後就是得把爹娘沒脾氣才行。
他可從來沒有想過當乖小孩,突然改變怕不是得嚇壞這世的爹娘,得從小就給他們樹立一個自己可鬨騰的印象。
不過作歸作,鬨歸鬨,他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就比如現在,知道霍大成和臣下說正事,他就不吵不鬨,窩在霍大成懷裡乖滴很。
聽他們談如何治理這被戰火創滿瘡痍的江山,說把誰誰派到川西還是黔南,隴西好像也缺人,誰願意領兵前往,有時候他們也會提到平州城,所幸並無外敵來犯。
霍瑜突然進來,打斷了大殿裡的對話,他和霍大成他們見禮,然後去了裡殿。
霍宣之前並不知道太醫館為何全員出動,聚到了裡殿,現在他大概知道了,霍瑜受傷了?
什麼時候的事?
霍宣雖然不常見到這位大哥,但是每次見面都會抱抱他,他並未感覺到對上有任何異常。
他想過去看看,掙著手指著裡殿“啊啊”不停。
“五皇子擔心哥哥,皇上不妨帶他過去看看,反正今天事情已經商量的差不多了,臣等正好趁此機會商量出一個章程來。”
霍大成同意了,抱著霍宣去了裡殿。
霍瑜確實受傷了。
如果是外傷倒還罷了,軍中誰沒見過血,霍瑜受得卻是內傷,隻聽幾位太醫的話術就知道情況實在不算好。
“臣還是診斷不出來著到底是何種原因,請大皇子繼續保持心情暢快,日常也不可太過勞累。”
“回去後,太醫院會給大皇子開個養生方,隻怕還是得找到幕後下毒之人請他們開口,隻靠猜測,恐怕難以對症下藥。”
中毒?
這是霍宣萬萬沒想到的,看霍瑜臉色也完全看不出來啊,他到底中了什麼毒?
看太醫和他爹臉色可都不大好看,似乎還是很棘手的問題。
霍大成擺擺手,讓太醫們下去。
“老大,太醫的話你聽聽就得了,他們隻會誇大其詞,明明是小病症也能說的像是要撕了一樣。”霍大成吐槽。
“不過,咱也不能全不信,我手底下那些人任你調遣,那些人就算藏到地底去,咱們也得給他翻出來,到時候先抽四十大鞭出口氣,竟然敢作弄我兒。”
霍大成越說越氣,嗓音都粗了不少。
霍瑜一直沒有什麼表情,聽到這些話失笑出聲,“爹,我知道怎麼做,這些話您快彆說了,你看宣寶都在看你。”
“有些話我不想多說,要不你也嫌煩。”霍大成低頭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幺兒,又看向長子,“你隻要記得這天下永遠有你的一份功勞,之前你一直做的很好,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而現在你該歇歇了。”
“你還年輕,不急著要子嗣,現在先養好身體,隻要有一線希望都不能放棄,現在還不到最後關頭水,朕都沒放棄,你可彆說喪氣話。”
霍瑜有些動容,一直彎起的嘴角抿直,“父親放心,兒都知道。”
霍宣卻有些驚愕,竟然是和子嗣相關嗎?
那他就理解了,為何父親不肯立太子,前朝也沒人說什麼。
霍瑜去年春大婚,至今未有子嗣,如果現在中毒妨礙子孫,那後果確實很嚴重。
在如今“家天下”傳統下,皇帝繼位者可以平庸,卻不能子嗣不順,發展到後期這肯定會為亂朝綱,稍不注意還可能釀成大禍患,這樣的結果是誰也不想看到的。
“不愧是我兒子,”霍大成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把霍宣遞過去,“我們還有事相商,你哄著點你幺弟,要是睡了就放榻上,你們阿娘不讓人抱著他睡。”
霍瑜把幺弟接到懷裡,小家夥吃好喝好運動好,現在抱著可沉手。
“我知道了。”
霍大成放下心走了出去。
霍宣倒是沒有什麼不適應,隻是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然後霍宣就感覺霍瑜把腦袋放在了他的肩窩處,這樣的姿勢並不舒服,對方的頭發撲在他的臉上,有點癢癢,霍宣想蛄蛹蛄蛹,就感覺肩窩有點溫熱。
他哭了?
想想也是,新朝初立,這個本該是最耀眼的青年,卻因為這些事情被蒙上一層灰塵,而且他錯過的那些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找回來,擱誰說不心塞。
勝利狂喜的背後,被內心無比的煎熬,霍瑜不怨恨任何人,隻覺得造化弄人,讓他在最高興的時刻跌落穀底。
發現這件事純屬偶然,兩軍對峙中,為救父親,他生受敵軍一劍,外傷嚴重,軍醫為他包紮傷口時並沒有發現其他症狀,誰知道他的傷口卻遲遲不見好轉。
父親擔憂,便請來大夫會診,情況卻是大不好。
霍瑜自己其實感覺到了,隻是父親、先生和各位叔叔都在期盼他能好,霍瑜不想說喪氣話,這段時間隻能靠忙碌麻痹自己,甚至連寢宮都不回。聽過剛才父親的那一番話,此時此刻,霍瑜有些釋然。
霍宣卻不知道他的心曆路程,還以為他在傷心,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想了想,就抬起爪子放在霍瑜腦袋上。
“啪”的一聲,隨即便是霍瑜低呼“嘶”的一聲。
霍宣有點尷尬,因為擔心一不小心沒控製住力道,真是抱歉。
“爹,小五的力氣是不是太大些,”轉頭,霍瑜就和霍大成說了,那倆爪子呼在他腦袋上,到現在腦袋殼還蒙蒙的。
“力氣是比尋常孩子大些,你也不看看他平常都在乾啥,躺著也沒有老實的時候,到現在都不知道玩壞多些撥浪鼓了,他的手勁兒恐怕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關於霍宣力氣比同齡孩子大,之前霍大成和文皇後聊過,主要被孩子呼一巴掌確實挺疼的,這個解釋夫婦倆都覺得挺有道理。
說起這個,霍大成還忍不住吐槽:“你這個幺弟皮實的厲害,就上回你母親一眼沒看住,他就越過護欄滾到床底去了,幸虧身上還卷著被子要不然可能都被摔傻了。你母親轉眼之間孩子就沒了,人差點被嚇昏過去。”
是嗎?霍瑜覺得可能不是這樣,他想讓幺弟再拍一下,讓他感受感受,可是小孩子正是叛逆的年紀,你越想他乾啥他越是不乾。
霍宣才不給他們表演,對於想躺平的他來說,有個特長是很致命的,他爹本來就覺得他是練武的好苗子,這要是不悠著點,以後的苦逼日子可還長著呢。
他決定,以後都收著點力氣,可不能再被注意了。
“母親沒生氣?”霍瑜可不覺得文皇後會順著孩子。
“怎麼沒生氣,過後把他綁在吊籃裡整整一個時辰,任他哭喊都沒放出來。”
“母親向來嚴厲,不過給小五長點記性也好。”霍瑜笑著說道。
霍大成沒有這麼樂觀,當時幺兒沒哭沒鬨,睡足一個時辰出來,就腆著臉去找他娘抱,他完全沒看出他吃到教訓了。
“你說的對。”霍大成如是說道。
霍宣:“……”
要是往常他肯定要抗議的,這些糗事明明都過去了,現在還要拿出來叫他社死一輪,真討厭!現在,他覺得這些事能讓霍瑜轉移下注意力也挺好的。
接下來一段時間,霍瑜依然忙到飛起,轉眼就到了十月下旬。
這日天還沒亮,霍宣就被叫醒了,霍解大婚,他被安排了任務要去滾床。